和同事出差,聊到了籃球。他經常在家打野球,自稱為2D球員(2分+ Defense)。任務是防守和中距離投籃,不粘球,隊友有好位置馬上就傳球。做好自己本份的人,在野球場上深受歡迎。
我深以為然。
我混跡於同濟大學野球場。我定位自己為PDW球員( Pass+ Defense+Water ),就是 做好傳球、防守和買水的工作,得分是年青人的事兒。
最近工作太忙,有快兩個月沒有打球。
昨晚得一空兒, 便去大學打夜場。等了一會,來了有七八個年輕人,都有些面熟,大多喝過我買的水。分組打了幾個回合,老實沉穩地做好傳球和防守,還沒有找到出手的機會。
三分線後接到球,看內線空蕩如海,腳下發力,扛著炸藥包衝向籃下,第二步時雙手抱球向左虛晃,橫著向右跨一大步,這叫歐洲步,吉諾比利和哈登最擅長。
眼神餘光看時,左邊有人被晃起,心下竊喜,打算從右邊上反籃, -道影掠過,結結實實挨-火鍋。
穿著30號庫裡球衣的年輕人落在地上, - 臉憐惜地看著我。
下一個回合,改背身,壓進油漆區,低下重心,右手持球向上虛晃-招,點起一位,半轉身向裡抹進，低手擦板。
又是一個大帽。這日子沒法過了!
下來喝水，一臉悻悻。喘勻幾口氣,對身邊的年輕人說,真是年紀大了,要是年輕幾歲,你們可都擋不住我,我念大學的時候,得分如探囊取物。
11號湯普森一臉認真地說,大叔我信你，看你身手,讀書時肯定了得,幼兒園的時候應該天下無敵了。
眾人一大笑。
我氣急敗壞地站了起來,真真地傷自尊了。
我說，好吧，球給我,我要回家去了。
大家忙說，大叔,我們錯了,你別走,別走,你走了我們就沒球啦....
回家路上,心神激盪。
籃球-直是最愛,天大的煩惱打-場球便忘到九霄雲外。
十幾年打來,球場上的稱呼從小夥子變成了大叔。
人胖槍重的盧慢,三分線前腳步沉。
第一步的速度沒有了,投籃手感冰冷,打全場一個來回便要了老命。
球場上被虐得多了, 是不是該放棄這個愛好了?
手裡拎著的籃球鞋，要不要就把它扔進垃圾桶 ?
猶豫間,思緒飄回到從前。
1994年,政治老師一臉光彩地在班上說,滑翔機德雷克斯勒率領火箭奪冠了。
我們一臉茫然地看著他,滑翔機是什麼?
過了幾天,去看了政治老師打比賽,單手上籃,瀟灑飄逸,象一隻大鳥在滑翔。
1996年, 18歲的科比,在野球場打爆了幾名當時的湖人主力,那幾位一起約定守口如瓶,就當這事兒沒有發生過。
我們班從城裡轉了-個插班生,他開始教我打籃球,我們上完晚自習後,操場上一遍又-遍地練習著底線翻身上籃。
1998年6月,公牛第六次奪冠。
6月15號決賽第六場,離高考不到20天。幾個人偷偷溜出了教室,在縣城錄像廳裡看直播。正激動時,看見班主任陰鬱的眼神。
好在,那年我們都考上了大學。
2000年，卡特驚天-扣,喪心病狂。
學院湖工杯激戰正酣,替代上場,兩罰全失,全場毫無作為,同夢遊。
2001年,艾弗森決賽第一場豪取48分 ,跨過泰倫盧,投中制勝球,送給KO季後賽首敗。
西桉姑媽家過暑假,每天晚上去小區和紡織工人打夜場,人從中進退自如,風光無限。
2002年,姚明去了休斯敦,從此火箭隊變成了主隊。
我們大學畢業,各奔東西。在惠州工廠閉門集訓,和工廠保安打了一場比賽,大勝。
躺在籃球場上,大家抽著煙,暢談著未來。
2004年12月, 麥迪35秒13分,不可思議的大逆轉, 感動了上帝,圈粉無數。
上海初冬,剛剛下完一場雪,在張江上海藥科大學打比賽。場下加油的她,從此一起走著人生路。
2005年,總決賽馬刺對活塞，鐵橋硬馬, 令人窒息。
吉洛比利長髮飄飄,趨閃如鬼魅。
我們在光大會展中心四樓樓頂打球,那時候一個墊步就過 了老趙。
2007年,大將軍阿里納斯風光無雙,以及那一-段著名的話,他們覺得我就是個0, -無是處,但是我並沒有坐在那裡怨天尤人,而是不斷地訓練、訓練。
這已經不是我能否打好籃球的問題了,而是我要證明他們是錯的。
夏天裡,一場暴雨突如其來,大家躲在樹蔭下誰也不肯走。雨遲遲不停, -起痛罵賊老天。
2011年,詹姆斯輸掉了總決賽。
每週末打球的地方,固定在同濟大學滬北校區。
有一幫球友,每週一起呼喚來打一場,漸漸的互相都成了哥們。
2014年，庫裡橫空出世。
一起打球的人換了一茬又-茬,有的人傷了,有的人搬走了,有的人離開了上海。
願意互相擋拆、傳一個好球的人越來越少,年輕人開始張手便扔三分 ,都被庫裡給帶壞了。
2016年,騎士奪了總冠軍,詹姆斯老淚縱橫,非議和責難壓抑了整整一個賽季, 終於滿滿的釋放。
某大學新老對抗賽，上場打了10分鐘左右,得了幾分，美了好幾天。.
就這樣不打了麼?
今天早上，送小朋友上學,回來路上繞了一下路過大學。
一幫爺叔們正在熱火朝天地打著全場,有的白髮蒼蒼,有的身材走了型。
他們呼嘯奔走,意氣風發。青春的樣子,從未走散。
我怔怔地看了很久。
有股衝動湧在心頭。血仍未冷,膝蓋隱隱發燙。
好吧,那就繼續打下去。
也許,過了很多年，已經走不動了。
有好哥們打電話過來約球,那就扶我去球場
我還能再投幾個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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