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韻猶存的老幹娘,潑辣不屈,誰不服試試

小時候住在衚衕裡,一條衚衕兩邊都是大雜院兒,一個院子裡五六家兒。

住大雜院兒的好處是鄰里可以互相照顧,你出去買菜不用鎖門,鄰居會給你照應。你孩子不舒服不想去幼兒園,你又上班不好請假,鄰居大媽會幫你帶孩子。做啥好吃的飯食也是互相端一碗,一家燉魚全院子都解饞。鄰居處好了,就像一家人。

我們院子大家就相處的極好,互敬互愛,從來不曾有吵架拌嘴的事兒發生。

院裡鄰居給我印象最深的是老幹娘。

老幹娘不老,當年也就是四十出頭兒,最多也就算是徐娘半老,可真的是風韻猶存。

老幹娘個子高,瘦高條兒的身材,白淨的瓜子兒臉,細長的丹鳳眼,一頭黑髮總是燙的像電影裡的明星一樣的波浪卷兒,站在同齡的早早發福的矮胖女人中間,是一幅鶴立雞群的畫面。

老幹娘嫁過兩任丈夫,兩任丈夫都沒和她過上十年的光景就撒手而去,留下了三個兒子,大羊、二羊和三羊。

街坊嬸子大娘們說老幹娘命硬,讓小孩子認她做乾孃可以保佑小孩子成人。於是包括周圍衚衕的小孩子大都認她做了乾孃,這便是老幹娘名號的由來。

老幹娘在一家副食店當營業員,一個月工資三十八塊五,養著三個半大小子,倒也沒看出日子多麼緊張。

嬸子大娘們說,老幹娘年輕時在天津有名的舞廳裡當過舞女,是頭牌,捧她場的有錢人很多,老幹娘手裡有存貨。

老幹娘對誰都是和藹可親,和衚衕裡大人小孩兒都合得來,那時我小,就覺得這個阿姨長得好看,像電影裡的人兒。

那年放暑假在家裡和幾個同學一起寫暑假作業,聽見院子裡像吵架的聲音,這在我們院子可是新鮮事兒,大家都放下筆到院子裡看熱鬧。

只見幾個居委會的老大媽,胳膊上帶著紅袖標,圍著老幹娘在激烈的吵吵。

居委會主任馬奶奶說:有人揭發你在解放前做過舞女,

我們找你調查調查。

老幹娘說:我做舞女也是生活所迫,家裡窮沒辦法.

聽老幹娘這麼說,居委會主任馬奶奶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一個啤酒桶般身材的老女人。

這個老女人我們都認識,是住在隔壁衚衕的牛大嬸。牛大嬸大肚子,粗脖子,矮胖矮胖,前挺後撅的身材,還有一臉的橫絲肉,我們背後都叫她豬頭小隊長。

老幹娘見馬奶奶扭頭看豬頭小隊長,心裡就明白了八九分,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嗎。

豬頭小隊長見馬奶奶看自己,也知道隱藏不住了,索性就撕破臉兒吧。母豬眼一翻,大粗脖子一梗,衝著老幹娘吼道:你還陪日本人跳過舞,你得老實交代。

一句話可惹怒了老幹娘,只見老幹娘柳眉倒豎,鳳眼圓睜,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一邊兒蹬著豬頭小隊長,一邊兒從口袋兒裡掏出一盒恆大煙,抽出一支點燃,使勁吸了兩口。左手叉腰,右手中指食指夾著菸捲兒,點到豬頭小隊長的鼻子尖兒:那個褲襠沒紮緊,把你給露出來了。請老孃跳舞的外國人多了,我還都問問是哪國的呀。

老孃賣藝不賣身,行的端走的正,怎麼了?

你,你賣不賣身誰知道。

豬頭小隊長急不擇言,可就犯了忌諱,不知道的事兒你就別瞎說呀。

老幹娘左手揚起“啪”的一聲就抽在了豬頭小隊長得右臉上,肥嘟嚕的大白臉立時起了五個紅指印兒。

你他媽的別給臉不要臉,我賣不賣身你上墳問問你家的死鬼。他給鬼子當翻譯官時想佔老孃的便宜,你問問他老孃是賣給他了,還是賞了他個大脖溜兒。

一句話把豬頭小隊長嚇得臉色煞白,都忘記了臉上的疼。

老幹娘還是不依不饒:別以為你們從河西搬到河東就沒人知道你們的臭底子,老孃是不願意惹事兒,沒告發你們。

今兒個敢欺負到老孃頭上,什嘛玩意兒。

院子裡裡外的圍滿了人,院子外邊也擠得水洩不通。

大家夥兒從沒見過老幹娘抽菸,也沒見過老幹娘今天的做派,活生生的一個美麗金錢豹啊。

院子裡的嬸子大娘看老幹娘佔了上風,就都湊到了跟前兒。

歲數最大的劉奶奶先開了口:哎呦,介是怎麼說的,在過去介舞女也是家裡窮逼得不是。可是給日本人當翻譯就不一樣了是吧。介就是漢奸呀,得好好的交代交代,對不對呀。

大嬸大娘們齊聲附和:就是嘛,奶奶說的對呀。

在大家的指責聲中,居委會的幾個老孃們兒灰溜溜的走了。

沒幾天,豬頭小隊長被開除了居委會。她那給日本人當過翻譯的丈夫因為死的早,也就沒有再追究。

老幹娘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態,見了誰都是和藹可親,大夥兒也再沒見過老幹娘抽菸的樣子。

這個風韻猶存的老幹娘啊,潑辣起來真是難以抵擋,也是怪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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