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娛樂圈史話|不是為了愛情:三秒,突出重圍的銀幕第一吻

新中國成立後,棄除了一切舊的意識形態,建立了全新的社會理念,人們的生活和精神面貌煥然一新。但有的地方矯枉過正,把人之常情一併歸入到資產階級情調中而予以禁絕,在文學藝術中,愛情人慾都成了絕對的禁區,三十多年中,藝術家們對此不敢越雷池一步,否則就會受觸及靈魂的嚴厲批判。

吻是愛情的日常表情之一,現在的小說和影視中,人們已經習以為常,但在改革開放之前的三十年,藝術家們根本就不敢描寫和表演它,在這些藝術作品中,根本找不到吻的痕跡,電影中更是絕跡。在藝術表達自由的最前列,一定有開路先鋒,因此,以電影為例,究竟是哪一部作品打破了禁律?說準確點,是哪部作品中最先出現了吻戲?

中國娛樂圈史話|不是為了愛情:三秒,突出重圍的銀幕第一吻

電影《廬山戀》海報

其實,在上世紀最為嚴峻的50年代,就出現了要打破禁律的先鋒,只是被打壓下去了。1957年,有一部電影《護士日記》中,一位醫療站長親了一下他喜歡的護士的臉頰,這部電影受到了嚴厲的批判。二年後的1959年,著名電影表演藝術家趙丹在《聶耳》中,即興表演了一個親吻的情節,被毫不留情地刪掉。

說到中國銀幕的第一個吻,大家首先想到的是1980年的張瑜和郭凱敏主演的《廬山戀》,但在這部電影裡的吻戲,並不能算真正的吻,只是女主親了一下男主的臉而已。即使如此,在時間上,它也不是第一,在它之前的1979年,有一部由著名導演滕天驥和吳天明導演的電影《生活的顫音》,其中也出現了吻的鏡頭,但這裡也並沒有真正的吻,因為正當女主與男主要吻的時候,女主的母親突然闖了進來,兩人自然中斷了吻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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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生活的顫音》主演冷眉

於是在時間上與前兩部電影相近的另一部電影《不是為了愛情》進入人們的視線。這部電影的創作過程很有意思,瞭解了它的創作過程,就會了解到當時的社會的背景,在這樣的背景下,產生一部有真正的吻戲作品,實在是很不容易。這部電影的導演金霖和女主演員裴蘭.尼克萊達都不出名,但他們開創了意義重大的一個新紀錄。

當時,金霖在峨眉電影製片廠任導演,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聽到了一個令他感動的故事,說的是一位女子的丈夫,被當時的“四人幫”爪牙迫害致死,這個女子跳水自殺,被一位工人救起,後來,這位女子與救她的工人在患難中產生了愛情,正當他們要結婚的時候,她的丈夫卻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原來他並沒有死。那位工人毅然放棄愛情,成全了這對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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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山戀》劇照

這是一個真正的愛情故事,可是當時的社會氛圍還非常嚴峻,這個故事拍成電影恐怕很難通過審查。為了應對審查,在導演的指示下,編劇改變了故事的女主身份,讓女主由在中國生活的國際共產主義工作者的遺孤來擔任,這樣一個有外國背景的人物,不至於讓審查者在政治上有過多的聯想和顧慮,比較容易通過。

這部電影在籌備拍攝的時候,中國還沒有開放,要找到一個適合的外國女孩來擔任主演,還真的不容易。幾經周折,導演選中了當時在北京大學哲學系的意大利留學生裴蘭.尼克萊達作為女主演員。一聽說要有一位外國姑娘擔任演員,相關部門立即如臨大敵,緊張異常,對裴蘭.尼克萊達進行了非常嚴格的政治背景審查。

中國娛樂圈史話|不是為了愛情:三秒,突出重圍的銀幕第一吻

裴蘭.尼克萊達

經過外交部、北京大學、文化部、四川省委外事辦等十幾個部門的審查,最終還是批准了這部電影的拍攝。不過,相關部門對裴蘭.尼克萊達做了異常嚴格的規定:除了導演,不得和劇組的其他人員進行交談;除了拍電影,不得擅自走出所住的外事酒店;北大必須派一名老師跟隨左右,名義上是照顧她的生活,實際上行的是監視之職。

而且,電影拍成後,也沒有邀請她出席發佈會和慶功會,為此,裴蘭.尼克萊達提出了抗議,但是依然被拒絕。一位電影的主演不能出席相關的電影活動,是說不過去的,中方對外的回應是她不適應中國的飲食,所以未能參加活動。裴蘭.尼克萊達恐怕是世界上最“屈辱”的電影主演了,這種情況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實在是一種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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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為了愛情》劇照

在審查電影成品的時候,按照慣例,要邀請導演出席審查會議的,以便隨時詢問相關事情。但是這部電影審查時卻沒有邀請金霖,因為上面的人已經對他有了不好的印象,覺得他的思想意識有問題,因此,電影能不能通過審查,人人心中都沒有底。審查中,人們的意見分成了兩大派,一派認為這個電影有開創意識,打破舊的禁區。一派認為這部電影小資產化意識嚴重,有傷風化。

兩派一時爭論不下,於是決定交由內部放映,來聽聽看過電影的人的意見。所謂內部放映,實際上還是審查,不過參與審查的人涉及到各方面人士。沒想到,看完電影,人們竟然起立鼓掌。見人們都支持這部電影,上面也沒有再堅持原來的意見,再加上當時上層已經確立改革開放的戰略方針,如果連這樣的電影都不能通過,那還改革開放什麼?就這樣,電影經過修改,通過了,在全國低調上映。

中國娛樂圈史話|不是為了愛情:三秒,突出重圍的銀幕第一吻

《不是為了愛情》劇照

所改的,就是電影中一段半分鐘的吻戲,這段吻戲是在北京的香山拍攝的。這段吻戲並沒有完全被刪除,而是留下了三秒鐘。這三秒鐘,與《廬山戀》中的親而不吻、《生活的顫音》中的虛晃一槍完全不同,是實打實的吻,女主與男主嘴唇緊緊相觸,新中國三十一年的文化禁忌終於被打破了。

這三秒鐘的吻戲,可真是意義重大而深刻,自此始,一個文化的春天來臨了,一個嶄新的時代大戲拉開了帷幕,中國在世界的舞臺上,讓億萬觀眾驚訝、歡呼、敬重。這三秒鐘的吻戲,如一枚鮮豔的薔薇花,在新時代的清晨,莊嚴而美麗地綻放,儘管是那麼地羞澀,卻帶來了一個百花爭豔的整個春天。

這三秒鐘的吻戲,一瞬間,卻成了大時代背景上的永恆的定格。它是為了愛情而演,在時代的背景上,它卻不是為了愛情,是突破禁錮的一個小小的楔子,讓封閉的空間產生了一個裂縫,進而展示出一個偉大的時代。三秒,這一瞬之間,卻被時代的大手緊緊地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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