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道里的正義

弹道里的正义

【銀幕筆記】

我看過三四十部好萊塢西部片,包括一些意大利風格的西部片。這不值得誇口,只是見證了生活的無聊。一部水準稍差的文藝片,會令人無法忍受,而水準更遜的西部片,仍能讓人覺得“閒處光陰易過”——當然,主要指男性觀眾。大多數西部片就像影院的配套食品爆米花,讓人得到片刻歡娛,它們優先作用於我們的官能,而那個至尊的心靈神龕——大腦——則處於半懸置狀態。

作為好萊塢最成熟的類型片之一,西部片往往瀰漫著淺薄氣息,場景、情節上的雷同更是不假掩飾。監獄常在亞利桑那州的猶馬鎮,坐騎如有來頭,則產自阿帕魯薩。觀眾定會見到一座小鎮,老人和婦女躲在窗後,大氣不敢出地關注街上的殺氣,而鎮上那家唯一的酒吧,永遠坐著酒鬼和賭徒,他們腰間的手槍像頑童一樣不安分。影片中出現修建鐵路、採礦或牧場所有權的爭執,就算與時代進步、文明衝突攀上關係了,但編導並不真對此類主題感興趣,它們就像西部的沙漠、壯麗的科羅拉多大峽谷,只是充當華麗的敘事背景。西部片裡的角色偶爾也會顯現性格上的複雜,但它就像美圖軟件做出的數碼銳化,缺乏內在的紮實和可信。觀眾不必擔心正義是否及時趕到,壞蛋最終被一擊斃命,快槍手男主角在或悠揚或雄壯或悽美的音樂聲中獨騎瘦馬,踏月而去,是傳統西部片的標配結局。

誠然,評論差勁作品有損筆墨尊嚴。在藝術領域,真正值得批評的作品,缺憾裡應該包含若干偉大,讀者也能從批評裡讀出些許遺憾和惋惜。對於只配接受一通棍棒的視聽產品,更好的選擇是放下棍棒,任其枯萎,交由文化的大自然——市場加以清掃。差勁作品就像惡劣天氣,是一種客觀存在,不會隨著批評而絕跡。相反,將批評的長矛過於密集地投擲其上,還可能拉低優秀作品的藝術水位。

好在西部片裡仍有優秀之作。如果說超級英雄片的主題是拯救,西部片的核心則是復仇。拯救關乎人類命運,復仇關乎人性正義。正義是一道如此耀眼的光芒,哪怕掃過一座墳丘,也能使觀眾心情激盪。西部片裡的正義通常終結於仇人倒斃,那個惡棍不管多麼該死,他最終飲彈總是由於技不如人:對手比他拔槍更快、射擊更準、運氣更好。每位觀眾都知道,司法的天平不應交由走運的射術去裁決,但當坐在影院裡的觀眾面對一個司法缺席的蠻荒世界,他們也就不由自主地認可了復仇者的正義觀:正義藏在彈道里,那個掏槍更快的人,代表了冥冥中的天道。

有時,只要一方擺出英雄造型,另一方顯出下賤的德行,觀眾也就認可了彈道里的正義。西部片裡的復仇,理由常常牽強,甚至連藉口也說不上。在《西瓦拉多大決戰》(Silverado,1985年)裡,凱文·克萊恩扮演的槍手為了一頂還算漂亮的帽子殺人,對方與其說是仇敵,不如說是一個有點軸的找抽漢。在《荒野大鏢客》(AFistfulofDollars,1964年)裡,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扮演的金髮鏢客,為了賺錢,仗著天賦的殺手技藝,秒殺了四個談不上仇家的強盜。對方之前曾胡鬧地用子彈射擊地面,使他的坐騎——一頭騾子受驚。就像電影《教父》裡堂·柯里昂的著名臺詞“我會給他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一樣,金髮鏢客找碴前,嚼著小半截好像永遠吸不完的雪茄,嘻皮笑臉地向對方提出一個不可能被接受的條件:向自己的騾子道歉,否則——他順手掀開破爛的大坎肩,亮出腰間的手槍。他當然是找碴,他走向對方前,特地關照棺材店老頭“準備三個棺材”,最終多殺了一個,他還酷勁十足地對老頭道歉:“是我的錯,應該是四個。”——老實說,金髮鏢客的殺人理由全不佔理,但不會有觀眾同情那四具死屍。在西部片裡,長成一副找死樣,幾乎就構成該死的鐵證。

弗蘭西斯·培根說過:“報復是一種野道,人性越是趨之若鶩,法律就越應將其剷除。因為頭一個犯罪僅僅是觸犯法律,而對該罪施加報復則是取代法律。”這話正確得近乎乏味,人們會失去聽從的興致。相較之下,隨筆大師蒙田的見解就通脫實在了,他在《論習慣及不要輕易改變一種根深蒂固的習俗》一文中寫道:

從尚武的職責講,誰忍受侮辱,就會名譽掃地,而從公民的職責講,誰要復仇,就會招致死刑(因榮譽受損而訴諸法律,會有損臉面,可要是不求助法律而私下報仇,就會受到法律的制裁和懲罰)。這兩個部分同侍一主,卻各司截然不同的職責:一個掌管和平,另一個掌握戰爭;一個有利益,另一個有榮譽;一個博學,另一個勇敢;一個重口才,另一個重行動;一個講正義,另一個講德行;一個訴諸理性,另一個訴諸武力;一個穿長袍,另一個生就穿短袍。

大明星詹姆斯·斯圖爾特和約翰·韋恩聯手合作的西部片《雙虎屠龍》(TheManWhoShotLibertyValance,1962年),斯圖爾特扮演的青年律師就是“訴諸理性”、“穿長袍”的代表,凡事追求按法律的原則來做,即便處處受欺也不改初衷,但在那個司法隱身的叢林世界,他走投無路,最後不得不借助“訴諸武力”、“生就穿短袍”的韋恩幫助。素來不願在背後偷偷開槍的韋恩式好漢,竟然放棄了槍手的江湖倫理,暗中相助,擊斃了一個惡棍。

我們知道,私人復仇既是現代社會的行為禁忌,又是文明世界不宜輕率抹除的人類情感。現代法律固然是一項繁複淵深的職業,理應交由國家機器掌控下的專業人士代勞,但這不應等同於我們把軟件設計交給程序員,飛行安全交給航空科學家、家庭清潔交給職業保潔員。正義基因必須在所有公民的內心得到滋養成長,即使他們缺乏司法工作者的專業素養,也不應喪失對正義的敏感和渴求,人民永遠不能把正義當成身外之物。這是人類社會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是西部片的魅力之源。早在古希臘,著名悲劇家歐里庇得斯就宣示瞭如下觀點:“人類的正直,作為神秘的司法的指南,可能與最神聖的神諭同樣可靠。”

意大利導演塞爾喬·萊昂內執導的《西部往事》(OnceUponaTimeintheWest,1968年),是一部薈萃了西部片經典審美元素的奇異之作。

主題當然是復仇,該主題以懸念方式持續始終,悠揚不已。“悠揚”在這裡不僅是一個形容詞,還特指一支音色荒寒的口琴,相貌硬朗的查爾斯·布朗森扮演的主人公一直把它含在嘴裡,每當殺心起動,必以琴聲為先導,其聲如孤猿夜哭,揪心而悽美。在懸念的起伏中——即口琴家為什麼執意要向亨利·方達扮演的惡漢弗蘭克復仇?後者顯然並不認識他——導演以一種“斷續寒砧斷續風”的節奏加以掌控,觀眾不時看到一個逐漸走近的模糊身影,卻始終看不清是誰,直到影片結尾,藉助一個悲愴構圖,一樁驚天慘禍才告揭曉。

在復仇主題之外,觀眾又似乎進入了一片充滿異質情感的蠻荒大陸,編導試圖再現一個象徵性大於現實性的銀幕飛地。以人物舉止為例,角色依循一種怪異的行為節奏,有時還顯得鈍化。比如那個著名的開場,三個穿著土黃色長風衣的槍手,一看就非善茬,來到一個荒涼車站,靜候某位來客。在風衣槍手隨後被走下火車的口琴家三槍撂倒之前,導演給了他們豐富的肢體和麵部特寫,單單一隻蒼蠅在其中一人臉上反覆逗留的鏡頭,就似乎持續了刻把鍾。——導演是想暗示,這些在槍子下討生活的糙漢,只有讓自己進入非人類的麻木狀態,才有望在危險來臨時作出敏捷反應,就像獵豹在獲得最佳出擊時機之前,會像隱身石那樣靜候數小時?

不完全是。編導大概遵循了俄國形式主義之父什克洛夫斯基關於“藝術的手法是將事物‘奇異化’”的著名觀點,片中其他人物,包括那些與殺伐無關的人,身心反應同樣奇特,人物的一應一答缺乏可預測性,要麼冷靜得不是地方,要麼敏感得不是時候,觀眾只能張大著嘴,追蹤他們變幻莫測的情緒曲線。剛剛殺死三人的口琴家在客棧歇腳,遇到一夥穿著同樣風衣的逃犯,分明敵眾我寡,按說他須避其鋒芒,假裝無關閒人。他偏不,非要用犀利眼神挑逗對方,向傑森·羅巴茲扮演的頭目夏恩說,自己剛殺了三個穿同色風衣的人,還聲稱對方無法把數字數到五——暗示自己拔槍更快。反觀夏恩及其手下,明明是不好惹的悍匪,卻對口琴家嘿嘿一笑,鬨然而退。至於客棧裡的各色人等,之前個個面露驚恐,轉眼又像啥事沒有發生,打趣的繼續打趣,調情的繼續調情。女主角吉爾本應最為苦大仇深:從遠方回到家中,正趕上滅門慘禍,孩子和丈夫都被弗蘭克一夥殺死。她的舉止表情卻與觀眾的合理期待相違,不時橫臥床上,做享受狀;不停照鏡子,還沒來由地閃現迷之微笑,彷彿她沒有突遭大難,而是一個正在憧憬幸福的新娘。

但是,觀眾並不會覺得異樣,這源於導演出色的鏡頭語言,也與導演的老搭檔、音樂大師恩尼奧·莫里康內的天才配樂有關。《西部往事》的音樂同樣有著鮮明的異質性,時而莊嚴,時而幽怨,時而又顯出滑稽和俏皮,該配樂就像一種藝術上的勾芡,將天差地別的審美元素,組合成一道別出心裁的銀幕佳餚。

志在向弗蘭克復仇的口琴家,在弗蘭克遇到危險時,反而暗中相助,使他逃脫。這倒不難理解,依照西部片特有的英雄心理,口琴家需要一個與弗蘭克單挑的機會,他堅信正義藏在0.001秒的彈道速度裡,他堅信自己肯定比弗蘭克快上0.001秒。

復仇場景及口琴寓意終於揭曉了,之前那個模糊場景突然變為清晰:一根絞索套在男人脖子上,鏡頭下移,小男孩正用肩膀奮力扛住男人。男孩——年輕時的口琴家眼看支撐不住,臉上極度缺乏表情的弗蘭克,突然掏出一支口琴,塞在男孩嘴裡。這畫面愴楚無邊,絞架上的父親把心一橫,踢開了兒子。背景是壯麗的暮色,耳邊是淒涼的音樂。“誰使人流血,人亦必使他流血。”日本學者新渡戶稻造在《武士道》一書中為日本武士的復仇理念辯護,語氣熱烈地引用了一段古希臘人的對話:“奧賽里斯問荷拉斯:‘世上最美的事物是什麼?’回答:‘為父報仇。’”萊昂內顯然認同此說,在他的鏡頭下,復仇首先不是一件正義事業,而是一項審美主題。當口琴家在最後的決鬥裡擊斃弗蘭克,把口琴塞回仇人嘴裡時,復仇之神荷拉斯獨特的美學宣言,如一輪旭日噴薄而出,把觀眾的臉瞬間映照得一派彤紅。

事後回想,我們只是看到了那個極富衝擊力的視覺鏡頭,對弗蘭克與口琴家父親結仇的原因,並不知曉。弗蘭克不是瘋子(他曾埋怨口琴家不夠理性),他當然會藉機殺人,但不會無緣無故絞死一個人。畢竟,把對手費勁地弄上絞架,寓意不是殺戮,而是處決。弗蘭克的處決多半談不上正義,但他肯定自以為代表正義。導演居然對這段關鍵情節避而不提,單憑一組出色的鏡頭、一段轟然而起的輝煌音樂,就將復仇渲染得極度壯美。

西部片類似武俠小說,自成一個象徵時空,不宜按現實之理衡量。片中口琴家的身影神出鬼沒,有時坐在那個有大量華裔洗衣婦的骯髒地方,有時躲在寡婦吉爾家的馬廄裡,偷聽吉爾與夏恩的對話。試加還原,英雄其實過著小偷般的日子,電影迴避庸常,放大了那些千鈞一髮的閃光時刻。

“神一樣的電影人”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執導並主演的《不可饒恕》(Unfor-given,1992年),作為一部現實氣息濃郁的新派西部片,展示了繁複扭曲的復仇正義觀。有意思的是,《不可饒恕》含有向塞爾喬·萊昂內致敬的題詞,影片風格卻走向《西部往事》的另一面。這沒關係,在優秀的背面,有時是另一種優秀。附帶一說,萊昂內拍過黃金系列三部曲,史詩般的西部片傑作,當年初出茅廬的伊斯特伍德擔綱主角。

1880年的懷俄明州大威士忌鎮,一個粗野的外鄉馬倌嫖妓時,因年輕妓女對他身體上的特殊部位噗哧一笑,怒不可遏,用刀劃傷了姑娘的臉。治安官小比爾前來受理此案,他正確地意識到,馬倌只是幹了蠢事的老實人,並非無惡不作的惡棍。他接著犯了兩個執法錯誤:一,他認可妓院老闆瘦猴關於財產受損的抱怨,要求馬倌於來年春天牽七匹馬駒作為賠償,沒有理會真正受害者的冤情,儘管他又聲稱“我從不欺負女人”;小比爾甚至省去了一頓鞭刑,理由是:“今晚我們見的血還不夠多嗎?”二,馬倌是兩兄弟,犯事的只是兄長,弟弟是無辜的,弟弟不僅勸阻兄長施暴,還主動向受害妓女道歉並嘗試賠償,小比爾的處罰卻施諸兩人。這等於連坐。

小比爾意在息事寧人的處罰,啟動了復仇的連環結。姐妹情深的眾妓女籌款1000美元(一筆鉅款),招募槍手為自己報仇。

影片主角,伊斯特伍德扮演的威廉·莫尼,原是一名無惡不作、臭名遠揚的惡棍,曾犯下搶劫火車、屠殺婦孺、槍殺治安官的重大罪行,還整天酒瓶不離手。影片開始時,他受到亡妻感化,幡然悔悟,變成一個不碰酒杯、不近女色、勤勉養豬的老實人,只是身體大不如前,上馬都相當費勁,射術更大幅退步。他本來不想接這趟活,但邀請他入夥接單的年輕人,向他大肆渲染了那兩個馬倌的罪行,再說,他也想賺點錢,使兩個孩子得到更好的教育。他邀請黑人影星摩根·弗里曼扮演的老搭檔內德一併上路。

小比爾聽說妓女招募槍手,暴怒異常。作為保一方平安的治安官,他的憤怒可以理解。在那個巡迴法官不常赴任的地方,他有理由把自己視為唯一的執法者,妓女的高額賞金意味著貪財枉法的槍手會源源不斷地抵達威士忌鎮,本地的治安將面臨空前挑戰。他殺一儆百,狠狠修理了理查德·哈里斯扮演的一名率先抵達的英國槍手——這個滿嘴優雅髒話、對美國人充滿傲慢偏見、聲稱自己是英國公爵的形象,被塑造得極為豐滿。小比爾原與冒牌公爵有隙,他下手如此狠辣,或有公報私仇之嫌。他對公爵先下手為強的作法,依據西部片裡的槍手行為規範,略顯下作,儘管我們願意相信,這更接近現實。

威廉·莫尼見到受害者時,知道自己被忽悠了(妓女受到的傷害並不像傳說中那麼殘暴),但他無暇考慮太多,他只有履行合同才能拿到那筆錢,而合同要求是殺死兩人。這也說明,受害者原也涉嫌過度復仇。總之,威廉·莫尼三人雖受到小比爾的阻撓和毆打,他們還是完成了訂單,殺死兩名馬倌並拿到了賞錢。過程中出現意外,中途離場的老搭檔內德被小比爾逮住,活活毆打致死,屍體陳列在妓院老闆瘦猴的店外。威廉·莫尼體內壓抑許久的殺手本能重新激活了,為了替老友復仇,他端起酒瓶,孤身返回大威士忌鎮,用一種西部片裡雖不常見、現實中卻極可理解的偷襲手法,以一敵五,幸運地殺死了小比爾一夥。正如英國公爵沒有得到與小比爾單獨較量的機會,威廉·莫尼同樣沒有給予小比爾公平決鬥的機會。

外表粗豪、聲音暗啞、早早謝頂的吉恩·哈克曼,有著怪獸級的細膩演技,他本來不屑於加盟西部片,幸虧伊斯特伍德堅邀,才使他繼《法國販毒網》(TheFrenchConnection,1971年)獲得影帝之後,又憑藉小比爾一角獲得一座奧斯卡最佳男配的小金人。小比爾是一個豐滿的文學形象,他絕非通常意義上的反派,如果換一個敘述視角,他也有成為英雄主角的潛質。影片開始時小比爾就在獨力建造自己的小木屋,憧憬著日後在自家門廊上欣賞落日。和威廉·莫尼一樣,他的字典裡也沒有“膽怯”,對為非作歹的江湖槍手素懷鄙夷,他告訴片中的法國小文人:“他們只是假裝壞蛋,實際上卻缺乏壞蛋的素質。”他對馬倌的處罰固然隨意和任性,初衷卻非與公正為敵,他對英國公爵和威廉·莫尼等人的追剿,也不妨理解成匡扶正義,只是手法毛糙了些。依照另一種敘述套路,本片主角威廉·莫尼倒是更適合一副絞架的。

小比爾的遺言是:“我不該是這種死法,我的房子還沒有造好。我們地獄見。”威廉·莫尼表示認同,答說“好吧”。這聲回答並非對瀕死者的敷衍,之前那個邀他入夥的年輕人,在殺死馬倌後情緒失控,哽咽地表示不要錢了,以後寧當乞丐也再不殺人,因為,“那個人之前還好好的。我瞬間奪去了他的一切。”威廉·莫尼接口道:“奪去了他的今天和未來。我們都罪有應得。”

小比爾配得上享受落日嗎?落日之美非止一端,彈道里沒有終極正義,手槍轉輪里布滿玄虛美學。從西部片裡感受正義,本身有點滑稽,美學才佔據至高的位置。但當正義與審美聯袂而行,觀眾難免進入一種陪審員情境,當此之時,感受來自《不可饒恕》的警示,恐不為無益:子彈不是天然的上訴法院,切莫以為自己擁有了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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