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殊:無處安放的悲涼


蘇曼殊:無處安放的悲涼

你信嗎?有的人天生就帶有悲涼的味道,這是既定的宿命。蘇曼殊就是如此,他的孤寂,就是前世留給今生的印記。

那天,櫻花飄飛,若精靈降落在了凡塵。他的父親與母親河合若子邂逅在櫻花林裡,彼此,一眼萬年,無限沉淪。而若子卻是父親的小妾河合仙子的妹妹。

蘇曼殊是愛情的結晶嗎?不是,只是迷信的父親對胸口有硃砂痣的女子,能誕下貴子深信不疑,而恰巧她的胸口有,僅此而已。

當真相赤裸的呈現,若子傷心欲絕,帶著難以訴說的傷,悄然離開。彼時,蘇曼殊不過三個月大,不足百天。

真相被掩蓋,所幸他的養母對他呵護備至。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來不及好好的享受,已經變成了回憶。

蘇曼殊:無處安放的悲涼

那一年,他被父親送到祖父家中。生命中,第一次嚐到了孤獨的味道。他不懂,為什麼所有人都敵視他?明明他有愛他的父親,寵他的母親?生活怎麼會一夕間,面目全非?

小小的年紀,受盡了冷眼漠視,受盡了辱罵虐待,卻無處可躲。在這樣的責難中,身世也逐漸的顯露出來。碧玉莫愁身世賤,因為我們無權選擇出身,選擇父母。

生命是一場荒涼的夢,夢醒後,萬事成空。苦苦追尋,想要抓住一抹溫暖,到頭來,不過是空歡喜一場。

斗轉星移,晝夜交替,蘇曼殊長大了,再次回到了扶桑。見到了年邁的母親,儘管他已經知曉,這個滿頭銀髮的女子,並非是十月懷胎,生下他的親生母親,但他依然感激這得來不易的重逢。因為這個女子,曾經給他的溫暖,無人企及。

蘇曼殊喜極而泣,為這別後的溫暖,為這曾經的親人。一顆孤寂悲涼的心,有了依託,有了存放。

蘇曼殊:無處安放的悲涼

年少的人啊,總在不經意間把那顆鮮活跳動的心丟失。愛情,總是來得那麼急。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就遇見了你。從此,以你喜為喜,以你悲為悲。你的一顰一笑,牽動了我的全身。

蘇曼殊遇見了他的初戀,一位名叫菊子的姑娘。

菊子是蘇曼殊的命中註定,是緣亦是劫。轟轟烈烈的愛情,到最後落了個悽悽慘慘的收場。

蘇家人不同意這段感情,菊子的父母,也百般阻撓,甚至大打出手。可憐菊子,無力抗爭。最後選擇了跳海自盡。

愛情的花朵,還沒來得及綻放,便凋零墜落。我想要愛你怎麼那麼難?若今生不得相伴,那這今生要來何用?我拿命賠你這段深情不負可好?但願來生,我們可以相依相偎,執子之手共白頭。

蘇曼殊不能相信,那麼美好的女子,就這樣變成了一具冰涼的屍骨。徹骨的寒意襲上心頭,生離死別,是生命中最不能承受的痛。他彷徨,他無奈,他不知所措。他不懂,世事翻轉,怎麼會到這一步?

蘇曼殊:無處安放的悲涼

生活該何去何從,前路又在何方,他茫然四顧。初戀是最深刻,最無邪,也是傷人最痛的感情。它如一朵妖豔的罌粟,華美的不可思議,一旦沾上,結局也殘酷的難以置信。

若知道,這場感情要以生命為代價,是否還願意奮不顧身的愛一場?

他憂心國事,有一腔熱血需要噴灑。他壓制悲痛,積極投身革命,幾度輾轉,筆墨翻飛,最後卻發現革命變法不是他所期待的,甚至與之相背離,當得知那些募捐所得,囊入個人腰包時,他的革命理想幻滅了。

蘇曼殊捨棄了紅塵萬丈,看破了人情冷暖。他才情出眾,集詩人,畫家,翻譯家,革命家等於一身,他卻揹負著滿身的才情墜入空門,削髮為僧。

自古才子皆多情,他是僧人卻未能免俗,骨子裡的東西,不是說捨棄便能捨棄的,他需要溫暖,需要柔情。

菊子的死給了他很大的打擊,甚至讓他絕情棄愛。金鳳就那樣忽然的出現,印刻在了心上,讓他魂牽夢縈,那是他一直想要的柔情萬丈。他不敢走的太近,害怕這又是一場如煙花般易碎的幻覺,又不捨得離的太遠,害怕遠了會找尋不見。矛盾的心,像起了漣漪的湖泊,不知道該怎麼歸於平靜。

對於金鳳來說,他的才情,他的容顏,都讓她甘願沉淪。她是一代名妓,能得到他的垂青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她甚至憧憬著,將來某一天兩個人可以攜手天涯,共譜一曲凡世佳話。

蘇曼殊不敢承諾,他早已經沒有了奮不顧身的勇氣。他只能選擇逃離,不見則不念,不念則不傷。

金鳳夢醒了,心碎了,帶著一顆佈滿了傷痕的心嫁給了別人。她一襲紅色嫁衣,成為了別人的新娘。

蘇曼殊:無處安放的悲涼

終究還是擦身而過,不再屬於他。蘇曼殊有太多的不甘心,仿若遺失了稀世珍寶。他是後悔的吧?所以之後才日日笙歌,夜夜買醉,流連在煙花之地,尋找寄託。可這些風塵女子,再美,再像,終究不是那個她。

這一年,蘇曼殊25歲,再次踏入了扶桑的土地。在這裡遇見了人生中另一位紅顏,名喚百助。倩影翩翩,箏音緲緲,他再次沉淪。

那顆沉寂許久的心,又一次動了。動的肆意,動的不可控制。他的風度翩翩,他的詩情畫意,讓百助愛慕之心油然而生。她想要以身相許,蘇曼殊選擇了再次轉身,歷史重演,結局卻不得改變。

烏舍凌波肌似雪,親持紅葉索題詩。還卿一缽相思淚,恨不相逢未剃時。世事無奈,只怪我們相逢太遲。若我還在俗世沉浮,我便可不顧一切,與你相守一生。可我早已斷了俗事雜念,如今我能給你的只是一缽由入骨相思幻化的淚水,償還你的以身相許。

每次看到這句話,總會想到張籍的《節婦吟》: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張籍是以節婦自喻,來表示對李師道收買的拒絕。若我們只看字面意思,這兩首詩是換湯不換藥,一個道理。

蘇曼殊詩是僧人對佛祖的忠貞,張籍詩是女子對丈夫的忠貞。只是這忠貞對另一段深情來說,是殘酷的拒絕。世上從無雙全法,讓人二者皆不負。

可笑的忠貞,又有幾分可信?若忠貞,為何還要以僧人的身份招惹佳人?若忠貞,為何還要以有夫之婦的身份授受明珠?

波濤洶湧的感情再度歸於平靜,於百助來說,只有一副眉眼低垂,宛若仙子的畫像,證明他曾經來過她的生命,證明尋不到蹤跡的他不是自己憑空想象出來的人。

蘇曼殊:無處安放的悲涼

他的一生,孤獨悲涼,掙不脫,逃不掉。他一輩子都在不斷的找尋和失去中無限循環。佳人倩影,給不了他溫暖;革命事業,給不了他溫暖;青燈古佛,虔誠吟誦,亦給不了他溫暖。

他的一生只有短暫的三十五年,是不是老天只妒英才?煙花易冷,流星易逝。所以你是開放在天際的一束煙花,才剛剛綻放,便化為一地冰涼。你亦是空中耀眼的那顆流星,還沒來得及照亮人世黑暗,便墜落消散。

你在我心中,只是一個孩子,矛盾著,恐懼著。想要抓住,又害怕失去。所以在抓住與失去中,踽踽獨行。

孑然一身的你,無所依傍。佳人不在,壯志未酬。皈依佛門,卻沒能參禪悟道,成為得道高僧。拼卻了一生的時間,你好像得到了所有,又好像一無所有。

至今日:芒鞋破缽無人識,踏過櫻花第幾橋。不過是:契闊生死君莫問,行雲流水一孤僧。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