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路當年“泉州第一富”的洋樓裡,她還守著自己的古城故事


中山路當年“泉州第一富”的洋樓裡,她還守著自己的古城故事

△ 泉州中山南路指揮巷口那座泉州城出了名的“劉勝裕總行”

70年前,她是李家的大小姐,嫁給了劉家的三少爺。

她的父親是泉州南門“南北土特產”的批發商,生意的版圖沿著東海,一路擴展至上海、寧波,是富甲一方的商賈。出嫁的那一年,她18歲,長得溫婉動人。劉家,是泉州中山南路指揮巷口那座泉州城出了名的“劉勝裕總行”,20歲的三少爺,斯文帥氣,翩翩君子風。


中山路當年“泉州第一富”的洋樓裡,她還守著自己的古城故事

一對好看的人,走到了一起。兩個愛拼的泉州商人,一度將家族的財富推向了“泉州第一富”的頂端。

只是,時代弄人,年輕的先生,生命的時針在39歲那年戛然而止,幸福的生活也在這裡停住了前行的腳步。

先生的屍骨葬在泉州東門外,三樓餐廳的窗口,遠遠可以望見他的墳地。搬一塊椅子墊腳,她常常失魂落魄地向那裡遠眺。想極了,就帶一束黃菊,來到他的墳前,靜靜地陪他坐坐,在心裡將生活的苦難一條條地傾訴。

而今88歲的她,華髮已生,帶著金絲邊眼鏡的後面,一雙聰慧的眼,一張優雅老去的好看的臉。她的古城故事,前半生是坦途,後半生是對斯人如潮的思念。


中山路當年“泉州第一富”的洋樓裡,她還守著自己的古城故事

△ 李佰佳夫婦生前的最後一張全家福,三個月後,先生離世

1.

“你們來啦!”88歲的李佰佳,將我們迎入屋內。窗明几淨的屋裡,各種鮮花點綴,老人端出精緻的餐盤,兩杯水考究地放在其上。

她是指揮巷口,那座4層白牆藍窗的“劉勝裕總行”的女主人。這座建於民國十三年的房子,被稱為泉州近代商業的標誌性建築,遠遠眺望,外牆各種花鳥走獸的圖騰裝飾期間,四樓西南角還聳立著一座亭臺,近百年的時光洗禮,而今豪華依舊。

“洋樓是先生的阿公劉攸足建的,請了當時上海的大設計師專門設計。”老人說,那時阿公在泉州做桐油生意,已是遠近出名的商人。洋樓的設計十分的考究,在民國時期就用上了自來水、抽水馬桶,還有各種精美的馬賽克瓷磚。

屋頂的設計更具現代意識,鋪設了過濾網,用上了“海綿材料”。當雨水來了,會經過過濾網下大粒的沙、硫磺、木炭等一層層地過濾,一滴滴匯入下方可容300擔的蓄水池內。如今,這個蓄水池依舊在為整座房子提供浣洗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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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18歲嫁來時,她的先生劉瑞昌大她兩歲,雖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是兩人卻一見傾心,十分相愛,生了兩子三女。兩人接手了先生家的生意,經營桐油、顏料、五金等,是泉州第一家顏料公司,名氣在閩南盛極一時。

老人說,當時解放後,泉州統戰部曾說,劉氏總行是泉州第一富。夫妻兩人年紀輕輕,一個入選泉州人大代表,一個是泉州市商會副會長。先生是樂善好施的人,遠近的親朋誰家有需要應急的,他都會大方的施援,“你還就還了,不還他也不會去討回。”

老人時常臨窗,看樓下巷子人來人往。她指著這條巷子,說,1957年,泉州政府要開這條路,家裡兩層的百貨樓和古大厝都在徵遷範圍內,徵遷的時候,問先生,“要怎麼賠?”“不用賠,送給政府。”先生一句話,一千平米的房產無償的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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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因社會歷史原因,家族的產業一切化空,先生也在時代的裹挾下,39歲便英年早逝。

“他那麼善良的人,那麼年輕,我捨不得,也常常想念他。”老人的客廳裡,掛著先生去世前拍下的彩色照片,大背頭、俊朗的五官、英氣的眉,老人常與照片對坐,念起過往。

先生的墳安在東門外,當古城的四周還未樓房林立時,站在三樓餐廳的窗口,便可以望見先生的墳,她常常搬來凳子,踮起腳來看望他。

當苦難襲來時,那種傷痛也許只有親歷者才能知曉。一個37歲的婦人,失了丈夫,失了家業,帶著5個還未成年的孩子,生活往該往哪裡去?

“我把家裡能賣的都拿去換了錢,長案桌、紅眠床、八仙桌……”為了一家的口糧和孩子的學業,李佰佳寧可賣掉了一件件精美的傢俱,也不低頭向人討錢。

出身富人之家,自小就受到了良好教育她,閱讀的習慣,跟隨終身。苦澀的日子裡,她成了一個生活的奴隸,但是曾經的修養和讀書的習慣,又讓她在苦難裡活成一個精神的公主。

在那長達十年,晦澀的日子裡,她嚐盡了生活的苦,沒有涕淚控訴,沒有惡語相向,她終不願成為這樣流俗的人。頭髮依舊梳得一絲不苟,身上的衣服熨得平平整整,臉上笑著,永遠一副不肯向生活低頭的派頭。

中山路當年“泉州第一富”的洋樓裡,她還守著自己的古城故事

4.

十年之後,她帶著5個孩子,她遠赴香港,投奔親人。“泉州終究是個傷心地,我決定離開這裡。”她是想著,走得遠了,也許心就不會那麼痛了。

“真的離開後,我卻天天想著、念著泉州。”李佰佳說,丈夫的墳在這裡,自己的“烏藍血地”在這裡,走得再遠,心裡牽掛的依舊是這裡。孩子長大後,老人開始頻繁地回到古城來,大媳婦也是泉州人,在泉州的一家醫院裡工作,照顧老人的生活起居。現在,老人每年大部分的時間,都與這座老房耳鬢廝磨。

老人愛極了這座房子,每一方寸都要悉心地打理。屋內的牆壁,40幾年前粉刷成淡淡的藍色,纖塵不染的樣子,就好似剛剛才上過漆。怕椅子剮蹭到了牆壁,每塊椅子的後方她都擱一小方切割齊整的方磚。

每天的晨讀,每晚七點觀看國內外新聞,是老人雷打不動的習慣,她說,“人老了,但還是想知道身邊發生了什麼,想知道國家的情況。”

老人的家裡訂了5份報紙,海都報、老年報、僑報每年都訂。每日清晨,早起的老人,推開迎著朝陽的藍色的百葉窗,陽光灑下,老人坐在沙發椅上,一邊沐浴陽光,一邊在咖啡香氣裡,閱讀著新送來的報紙。

臨近的街市走走逛逛,總有鄰人會熱情地跟她打著招呼:“劉勝欲總行”的某某,你今天上街來啦!熟悉的鄉音,聽過總覺心暖。老人步子邁得和古城一樣慢,喃喃說著,老街巷裡50歲以上的人,都還識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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