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待宋代詩詞大家姜夔的一生?

我家在東北嘎啦


說起宋朝的詞壇,東坡曠達、稼軒豪邁,柳三變是才子詞人白衣卿相,清真詞文字之外,兼味其音律。珠玉在前,以至於提起姜白石,大多數人只能隱隱想起一句"念橋邊紅藥,年年只為誰生"。昔年裡,太白等黃雀樓,念及崔顥佳作,感嘆道:"無詩可做!"而在豪邁派、婉約派都走向成熟的南宋後期,姜夔能在前人的基礎上有所突破創新,實在是難能可貴,就像月光之下的螢火,光芒雖小,卻生命力十足。

耿介清高的江湖雅士\t

姜夔,字堯章,號白石道人,故後人稱其姜白石,是今江西潘陽人。姜夔的時代是一個令人灰心失望的時代,偏安一隅的南宋王朝,奸臣當道,敵國外患。青年的姜夔曾也有一腔熱血,想在朝堂之上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但少年志氣終就是被四次科舉考試都名落孫山的現實磨平了。既然不能居廟堂之高,那就處江湖之遠吧。姜夔就這樣開始浪跡江湖,一生未仕。

青年時代的姜夔曾北遊淮楚,南歷瀟湘,後客居合肥、湖州和杭州。行走在江湖市井裡的白石並不像狂士劉過一樣瀟灑不羈,氣質內斂,追求藝術情趣的姜夔更像一個耿介清高的江湖雅士。他那顆敏感纖細的心清楚的知道自己前途命運渺茫暗淡,但當貴族張鑑要為他買官爵的時候,他還是婉言拒絕了,他這一生貧病交加卻堅貞自守,從來沒有逾越自己的原則半步。

他追求高雅脫俗的藝術情趣,以文藝創造為樂,詩詞散文和書法音樂,無一不精,是繼蘇軾之後又一難得的藝術全才。當世名流如辛棄疾、楊萬里、范成大、朱熹等人都對他極為推崇。雖然終生布衣,名聲卻震耀一世。


別立一宗的清剛詞人

宋人寫詞分為兩派,一派是以東坡、稼軒為宗,崇尚抒情言志的痛快淋漓,而不計較於字工句穩,詞曲鋒芒尖銳;另一派是以周邦彥為典範的婉約詞,講究煉字琢句,音律和諧,表情達意大多含蓄朦朧。姜夔說,前者豪放派不免粗豪叫囂之失,後者戀情詞多有軟媚輕浮之嫌。

在前人的基礎上,姜白石沿著傳統婉約詞的路子,去其糟粕,建立起新的審美規範。過濾掉傳統戀情詞裡面纏綿溫馨的愛戀細節,只表現離別後的苦戀相思,並用一種獨特的冷色調來處理熾熱的柔情,從而將戀情雅化,賦予柔絲豔情以高雅的情趣和超反脫俗的韻味。

與此同時,姜夔還移詩入詞,試圖將詞的語言鋼化。事實證明他做到了。他秉承著周邦彥練詞琢句的創作態度,借鑑江西詩派清勁瘦硬的語言特色來改造傳統的豔情詞,在婉約華麗的語言基調上,創造出一種清剛醇雅的審美風格。他在《鷓鴣天·元夕有所夢》中寫相思與懺悔,"楊柳夜寒獨自舞,鴛鴦風急不成眠"。他對淒涼寒苦有著深刻的印象,連帶著,好似他自己也總是用這一種憂鬱淒涼的眼光看著這個世界。

清人劉熙載曾用"幽韻冷香"來評價這位別立一宗的詞人,的確是獨具慧眼。

舒捲自如的音樂才子

除了在中國文學史上能看到姜白石的名字,想必在任何一本中國音樂史上也不能沒有這位舒捲自如的音樂才子。與周邦彥一樣,姜白石也擅長自度曲,除了將音樂融入他的傳世詩篇中,他的17首詞,自注有工尺譜,是現今存留下來的唯一的宋代詞樂文獻。與柳永、周邦彥他們有了曲譜再去填詞不同,音樂才子喜歡先寫詞在譜曲。他在《長亭怨慢》的小序裡面寫道,"予頗喜自制曲,初率意為長短句,然後協以律,故前後闕多不同。"他的詞風飄逸自然,隨性而來,先作詞,就能不受到格律的束縛可以盡情的抒發自己的胸懷。因此,說姜白石是"格律派詩人"並不是完全正確的。

但這樣寫詞,對音樂素養的要求極高,同樣在音樂上有所造詣的周邦彥都習慣於先譜曲在填詞,就可以知道姜白石在韻律上真可謂是收放自如。(一往文學作者/朝露)


一往文學


論職業,“清客”就是姜夔老師的工作崗位。

他一輩子都過著這樣的生活。 “清客”這個詞,是文雅的宋人照顧人面子的妥帖說法。它的實質意思,是舊時科舉不順、仕途不暢的讀書人,沒有生計,不得已寄食在富貴人家幫忙的門客。這類人,往往會寫字,會做詩,會喝酒,會打牌,說學逗唱都是他們的絕活,應付裕如左右逢源,反正他們的主業,就是要捧著主人開森。

所以,在魯迅眼中,他們就是“幫閒”;在吳敬梓筆下,他們就是“打秋風”;在五四無產階級作家郭沫若口中,他們叫“寄生蟲”。

在我們如今大眾議論裡,算是“窮酸潦倒落魄文人”。


姜老師不幸,就是這樣的社會角色。

說起出身,他其實並不差,勉強算個小官二代吧。 他祖上甘肅天水人,後來才搬遷到江西鄱陽的,據他自己說,唐代宰相姜公輔是他先人,這個雖然有點死無對證,但是他父親姜噩,確確實實是最高等級的國家公務員考錄即進士出身,做過湖北漢陽縣長。也因此,他的青少年時代是在漢陽讀過的。

但是他父親去世的很早,大概也沒留下什麼遺產吧,他還是很窮的。而且那會他自己也是作的很,好好學不上,有公務員不考,早早就消極悲觀作“佛系青年”,結果呢,日子自然越過越潦倒。他也沒有兄弟可以支援,只有一個姐姐,又是遠嫁了,一介女流身不由己,再愛自己的弟弟,又能幫他多少呢!


往昔讀書人出路,大抵不出三個途徑:一考試做官,二私塾教讀,三遊幕寄食。

姜老師高不願搞低不願就,只能從事當時的第三產業即做遊幕清客。也正因是“清客”,一粥一飯來之不易,都是靠人施捨而來,姜老師的內心特別敏感。一方面,他讀過很多的書,氣質純雅,落拓江湖自由瀟灑;但是另一方面,他的情感又被鍛鍊得異常敏銳,孤傲,清高,如野雲孤飛,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氣息,一個白首無成依三附四的男人,這樣的精神狀態也是自然的吧。

這種職業性質,和這種職業所引發的性格特質,都被很好地寫入他的詩文詞曲之中了,而這些詩詞的成功,又反過來促使他的性格更加的孤芳自賞,相互循環吧。

因此,如果評說姜老師客氣點,平恕點,我們會說,他是中國最早的自由撰稿人,而且也是封建時代最成功的了吧。

再往後,就只能輪到紹興一個叫魯迅的老哥了。

2018,6,1,晚間玩笑閒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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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愚愚


用《暗香》來說說姜夔的過往情史吧。如下:


暗香<strong>

(姜夔)

舊時月色,算幾番照我,梅邊吹笛。喚起玉人,不管清寒與攀摘。何遜而今漸老,都忘卻,春風詞筆。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瑤席。

江國,正寂寂。嘆寄與路遙,夜雪初積。翠尊易泣,紅萼無言耿相憶。長記曾攜手處,千樹壓,西湖寒碧。又片片吹盡也,幾時見得?


楔子

<strong>

梅是中國士大夫最鐘意的繪畫題材。這一幅梅花,從繪畫技巧上來說,未必能夠側身傳世經典的行列,但它卻是一位鐵血英雄一生痴戀的見證。

這幅畫的作者是晚清“中興四大名臣”之一的彭玉麟。

不同於老成持重的曾國藩、足智多謀的胡林翼以及恃才傲物的左宗棠,一手締造了湘軍水師的彭玉麟在貪腐橫行、烏煙瘴氣的晚清官場,是一位讓同志與政敵都畏如秋霜的剛直大臣,世人譽之為“彭公一出,江湖肅清。”

但就是這樣一位以嚴見憚的名臣儒將,卻唯獨對梅花表現出了柔腸繞指的痴愛。在四十年戎馬倥傯的軍旅生涯中,竟然寫了超過一萬本梅花圖。

前身許我是林逋,

輸與梅花作丈夫。

莫笑花容太清瘦,

仙人風骨本清癯。

——彭玉麟《梅花詩八首》之一

以梅為妻,曾是北宋隱士林逋獨出心裁的自我標榜。

但對質樸的彭玉麟來說,他是真心想要娶“梅”為妻的。這一萬本梅花中寄託的盡是他初戀的纏綿與遺憾。

根據歷史學家羅爾綱先生的考證,彭玉麟筆下的“梅”, 是他外婆的養女竹賓,人稱“梅姑”。

少年時代寓居在安徽外婆家裡的彭玉麟與年長他幾歲的梅姑青梅竹馬,情愫漸生,以至私許終身。

可是這對情投意合的璧人卻未能如願結合。

長輩們對此給出的冠冕堂皇的解釋是八字不合,但真正讓他們難以接受的卻是彭玉麟與梅姑的輩分之差。

後來,在彭母的主持下,梅姑別嫁姚氏,四年後死於難產。接到噩耗的彭玉麟五臟俱摧,發誓要以餘生畫十萬枝梅花來紀念早逝的戀人。每畫成一幅,彭玉麟就會在上面鈐印曰“傷心人別有懷抱”、“一生知己是梅花”。

對士大夫們來說,兒女情長之態往往招致英雄氣短之譏。

所以在《遺令》中分香賣履,留戀妾婦的曹操才會被某些後來人瞧不起。生在道學重鎮湖南,自幼長養於修齊治平的人生信條下的彭玉麟自然也不便在詩文中一再表現出對這段不倫之戀的繾眷情思。

寄情於梅,既是對道學輿論的委曲避讓,也是士大夫溫柔敦厚的含蓄表達。

與彭玉麟神似的是,寄幕求食的南宋詞人姜夔也同樣鍾情於梅花。

傳說這同姜夔在漂泊合肥時戀上的一對姊妹歌伎有關。

宋光宗紹熙二年(公元1191年)的暮冬,姜夔在風雪中詣訪詩人范成大的石湖別業。應主人的邀請,姜夔提筆寫下兩闕詠梅詞《暗香》和《疏影》,詞牌都出自林逋的《山園小梅》:“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這是兩闕神秘而迷人的小詞。詞中閃爍的“合肥情思”像暗夜的星光吸引著考據家們對舊情“本事”的不倦探索。

而對鑑賞家們來說,通篇沒有一句正面描寫梅花的《暗香》與《疏影》,竟然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奉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自立新意,真為絕唱” (張炎《詞源》)的極口讚譽。

那麼,白石道人歌曲的“絕唱”之美,又該從何說起呢?

姜夔與彭玉麟在詠梅的時候不約而同地提到了林逋。

這位以梅為妻的隱士,他的名字之所以同梅花緊緊地聯繫在一起,多半還要歸功於這首《山園小梅》:

眾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

——林逋《山園小梅》

如果當時的詩壇有類似於今天各大電影節的“最佳改編”獎的話,那麼林逋的這首作品多半會成為奪標呼聲最高的候選。因為這首詩中廣為流傳的頷聯,其實是根據五代南唐詩人江為的殘句改編的:

影橫斜水清淺,香浮動月黃昏。

僅僅改動了兩個字,林逋就點石成金,將一聯平淡無奇的律句改編成了千古流傳的詠梅佳作。

王國維曾經說,第一流的作品一定要有境界。

所謂境界,指的是詩詞中的意象帶有真摯、鮮明的主觀感情,能夠引動讀者遙深的聯想與強烈的共鳴。

江為的這一聯詩之所以平庸,是因為它接近於對客觀景物的木然復現,不但竹、桂的意象背後各自缺乏深致的情思,二者之間也沒有形成交融與共鳴。

林逋將“竹”、“桂”兩個客觀詞彙換成了“疏”、“暗”兩個主觀詞彙。就是這兩個精彩的主觀詞彙傳遞出了林逋對梅的文化品格的精準把握。

“疏影橫斜水清淺”,寒冬裡銜雪吐蕊的梅花,並不像迎春的牡丹那樣花團錦簇。如果說牡丹讓人聯想到富麗堂皇的達官貴人的話,那麼梅花則像極了骨法清癯的林下高士。

“疏”字寫出的是梅花之形,而“暗”字傳遞的則是梅花之態。所謂暗香,指的是似有若無的幽香。或許它不像八月的桂花那樣芬芳馥郁,但在朦朧的月色中,這一縷暗香卻讓人體會到了含蓄與綿長的意味。

認梅作妻的林逋,提筆寫下“疏影”、“暗香”的時候,既是寫梅,也是自況。幽芳獨賞的梅花,不正是二十年足跡不至城市的隱士詩人的寫照嗎?

如果說梅花真的有一種文化品格的話,我倒覺得它最可貴的品格是包容。因為它既可以在《山園小梅》中與林逋以詩相狎,標舉出林下隱士的流風遺韻,也可以在《暗香》中與姜夔以詞相戀,引逗出往日舊情的吉光片羽。

借用林逋的“暗香”來為自己的詠梅詞牌命名,姜夔是有深意的,他看重的應該是“暗香”傳遞出的含蓄隱晦這一特質。

林逋用這一特質來比況隱士的品格,姜夔現在要借它來形容一段恍惚迷離,或許“不足為外人道”的愛情故事。

舊時月色,算幾番照我,梅邊吹笛。喚起玉人,不管清寒與攀摘。

——《暗香》

我猜想,當姜夔寫下這第一句歌詞的時候,他的書案上,正灑落著清冷的月光。當他抬頭仰望,天上的這一輪月,究竟是圓是缺?或許該是殘月吧,因為殘月更容易讓人聯想到不能圓滿的愛情。

從前的鑑賞家們說,“落筆得‘舊時月色’四字,便欲使千古作者皆出其下。”(《詞潔輯評》)雖然“千年以來無與比”的評價似乎過譽了,但這四個字所透露出的健拔筆力的確讓人佩服。

僅僅用了四個字,姜夔就輕而易舉地將我們的思緒從現實帶回到了迷離恍惚的記憶裡。

當姜夔寫下這首《暗香》的時候,與合肥雙姝的情事已經時過境遷,但在姜夔的心裡,舊情的溫度依然是熾熱的。

因為當他在清月之下度曲填詞,喚起了知音的愛賞,連冬夜的寒冷都擋不住戀人之間的熱愛。

從行文的技巧上分析,這幾句歌詞的敘述順序非常奇特。因為它並不符合詠物詩的一般寫作規律。

經典的詠物詩講究借物寓意,寄託幽眇。要達成這樣的藝術效果,從邏輯上說應該將所詠之物擺在前面,以刻畫的意象引發聯想,然後漸次轉入對人事的感慨。

林逋的《山園小梅》正是這樣的典型:一開篇寫眾芳搖落,寒梅獨立。接下來從“疏影”、“暗香”的寒梅意象上引申出對隱士的淡泊風度的吟誦。

但在姜夔的這幾句歌詞中,從前的寫作經驗似乎不起作用了。

他一開始就為我們描繪了一幅琴瑟相和的月夜戀景:月色、笛聲、玉人,像一個又一個配角在舞臺上次第暖場,千呼萬喚之後才捧出“攀摘”的那一枝梅。

而即便到了這個地步,姜夔都沒有正面說出那個“梅”字。這就像戲臺上的鑼鼓已經敲過了三巡,但主角卻仍然沒有給臺下的觀眾一個正面亮相一樣。

如果說看到這裡,你還滯留在詩境中對主角的亮相與否計較抱怨的話,那麼接下來的這句歌詞,這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主角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牽引著你不由自主地轉入到另一個時空的幻想中去。

何遜而今漸老,都忘卻,春風詞筆。

——《暗香》

蕭梁時代的著名詩人何遜曾經寫過一首有名的《詠早梅》:

兔園標物序,驚時最是梅。

銜霜當路發,映雪擬寒開。

枝橫卻月觀,花繞凌風臺。

朝灑長門泣,夕駐臨邛杯。

應知早飄落,故逐上春來。

——《詠早梅》

梁武帝天監七年(公元508年)的早春,何遜剛剛被任命為建安王蕭偉的水曹行參軍兼記室不久。當此時,35歲的何遜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

因為文采出眾,他早早地得到了著名詩人範雲的賞識,甚至於連蕭梁時代的文壇盟主沈約在讀過了何遜的詩歌之後,都不禁讚歎道:“這樣的好作品,日復三遍,仍是欲罷不能!”

在何遜眼中,大開芳林苑、廣攬文學之士的建安王蕭偉,就像西漢時兔園雅集的梁孝王劉武,而他自信將會成為兔園雅集中士林矚目的司馬相如那樣的明星——論文章,他以一篇《長門賦》為陳皇后挽回失去的聖心;論事功,他建節出使西南夷,讓曾經瞧不起他的岳父卓王孫甘心獻酒交歡。

正因為有這份自信,何遜才會熱烈地歌頌芳林苑中凌雪傲霜的早梅,將自己對未來的憧憬與希望都寄託在梅花之上:“銜霜當路發,映雪擬寒開”,雖然承受著嚴寒與風霜的洗禮,但仍無礙梅花的當路盛放,它將成為這一片銀白世界中最閃耀的主角!

常年寄幕遊食的姜夔曾經也有這份自信。文筆清空的他旅居南方,得到了蕭德藻、楊萬里、范成大等文壇名宿的眾譽交推,蕭德藻甚至將自己的侄女嫁與姜夔,以成就兩人的忘年之好。

但與文壇上的赫赫聲名相比,科場上的姜夔卻是屢戰屢敗。仕途的失意,生活的漂泊使他最終同合肥雙姝擦肩而過。

這在姜夔的心裡留下了深深的隱痛。如今又見寒梅,憶及往事,失意的詞人已經再難提起像何遜那樣的青春豪情。

姜夔大概接受過江西詩派的技法訓練。他使用何遜詠梅這個典故的手法像極了江西鼻祖黃庭堅的“點鐵成金”術。看似只在“春風詞筆”之前加上了簡單的“漸老”二字,但卻將何遜意氣飛揚的青春情懷瞬間演為一派滄桑的老境。

何遜詠梅的典故在《暗香》的上闕中佔據著至關重要的樞紐地位。它就像一個合葉,連接起現實與過往兩扇場景,讓姜夔的詞筆在回憶的甜蜜與眼前的淒涼之間無痕地過渡。

回憶中的梅花仍在眼前,但回憶中的伊人卻杳然無蹤。漸就蒼老的詞人或許可以淡忘春風詞筆,但眼前蕭疏的寒梅卻仍在不斷提醒著他那段舊情的遺恨。

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瑤席。

——《暗香》

還是用這一枝梅花,姜夔為往事題下點睛之筆:“香冷”——回憶中的愛情是甜蜜的,但只可惜它已經冰涼。


晉公子


姜夔,字堯章,號白石道人。南宋文學家、音樂家。終生布衣。

姜白石,那個被詩人陳藏一描摹為“體貌清瑩,氣貌若不勝衣,望之若神仙中人”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界來客,一直以來在我心中的形象,是像朱希真《鷓鴣天·西都作》中刻畫的上承天命與疏狂的清都山水郎那般,獨立於塵世之外、笑看人間風雨的浪子閒人。總是在某個紅日銜山的午後,在頭上簪一支嬌媚明豔的牡丹,迎著滿世界的溫柔暖意,慵懶地躺在高大粗壯的梧桐樹的枝幹上,微笑著俯視人間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抑或是在疏坐在案前,輕輕將手邊的詩書文章放下,端起一杯清茗,就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絲聲一併飲下。

可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多了些閱歷與體悟,白石的詞句文章也讀的多了些。不知何時突然發現白石並非是個腳尖高高浮在半空的遺世獨立的縹緲仙人,如同每個為衣食而奔波勞碌的上班族一樣,他也是個一生兜兜轉轉,胸中鬱結許多卻不得疏解,識盡了現實的蠅營狗苟的平凡生靈罷了。

這首《暗香》是姜白石最負盛名的一首自度曲,用仙呂宮定譜。所謂“自度曲”,是指通曉音律的詞人,自擺歌詞,自己譜寫的新的曲調。這首小詞創作於南宋光宗紹熙二年(1191年)。是年冬,姜白石載雪訪范成大於石湖。他在石湖住了一個多月,自度《暗香》、《疏影》二曲詠梅,使人神觀飛越耳目一新,又深蘊憂國之思、寄託個人生活的不幸。

“舊時月色,算幾番照我,梅邊吹笛?”詞學大家唐圭璋先生曾言此句“峭警無匹”。過往歲月裡,似這般皎潔純淨的清輝不知映照了我多少次。和舊時一樣,我又在冰涼刺骨的月色下,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梅花下吹著玉笛。張愛玲曾言:“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淒涼。”更何況舊時梅邊吹笛的樂事尚有佳人在側,而今卻只能呆呆望著一樹白玉,任憑著片片晶瑩的雪花兒砸在臉上、肩頭,融成刺骨的冰水痛徹心扉。那時的我呀,總是體味不到風霜中瀰漫著的冷漠,興沖沖地叫上身邊佳人,頂著風寒爬到樹上折下那枝開的最盛的梅花,送到早已羞紅了臉蛋兒的佳人手中。

“何遜而今漸老,卻忘卻春風詞筆。”讀至此處,不由得鼻頭一酸,哽咽了聲音。何遜,是南朝梁詩人,早年曾任南平王蕭偉的記室。任揚州法曹時,廨舍有梅花一株,常吟詠其下。後居洛思之,請再往。抵揚州,花方盛片,遜對樹彷徨終日,竟無隻字片語。杜甫詩云“東閣官梅動詩興,還如何遜在揚州。”

如同蘇東坡深夜憶亡妻的“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和柳七與心上人南浦送別的“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一般,多年之後,許多人,許多事,都不再是當初那樣。

白石終生布衣,靠著權貴公卿的供養度日,一生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可他偏偏又是個將文人的清氣吸進了肺葉深處再也吐不出去的清高孤傲。這樣的一個被王靜安先生稱為“狷者”的心性高傲的人,終日遊走於豪門大戶之間賠笑,逢迎著生活,他的心,或許早就凍得像冰湖深處堅硬似鐵的石頭。每一次受人白眼、遭人不齒都像用一把鋒利的尖刀在石頭上劃上一刀,時間久了,傷痕都被傷痕遮蓋的不再能看見,也就漸漸麻木了。

相傳白石有個習慣,如同阮嗣宗窮途之哭一般,他愛在三九嚴寒時一個人衣衫不整地跑到山裡去,鞋子也不穿,赤著腳在冰天雪地中漫無目的地奔走,卻不覺絲毫寒冷。也許,只有千百年來巍然不動的青山綠水,才能感受得到他心中的苦痛。

他當然也曾努力過。姜白石曾於淳熙元年(1174年)至淳熙十年(1183年)四次回家鄉參加科舉考試,卻都名落孫山。冷酷無情的科場一絲情面也不給他,哪怕他才華橫溢、詩樂皆精。慶元三年(1197年),四十三歲的姜夔曾向朝廷獻《大樂議》、《琴瑟考古圖》,希望獲得提拔,但朝廷沒有重視。兩年之後,姜夔再次向朝廷獻上《聖宋鐃歌鼓吹十二章》,這次朝廷下詔允許他破格到禮部參加進士考試,但他仍舊落選,自此完全絕了仕途之念,以布衣終老。

他不似晏元獻那般身居高位,也沒有柳三變的瀟灑風流,像他這樣一生籍籍無名的紅塵過客,註定是不會成為紅粉佳人爭相競逐的柳衣花郎。二十三歲的姜夔初到廬州時,卻遇到了牽絆他一生的那道明媚的陽光,暖化了他冰封許久的冷眼旁觀。

鷓鴣天·元夕有所夢

姜夔

<strong>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

夢中未比丹青見,暗裡忽驚山鳥啼。

<strong>

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

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此後的十多年間,他們時有來往,你唱我和,好不快樂。可是結局呢?現實不是王子與灰姑娘愛情故事的天真圓滿,沒有玻璃鞋,也沒有南瓜車,有的,只是落滿了灰塵的家徒四壁。

對白石來說,一個周旋於夾縫中討生活的人不配擁有才子佳人的唯美愛情,也沒有這個條件。“寶劍配英雄,紅粉贈佳人。”他既非佳人,更談不上英雄。生活就是如此殘酷,哪怕再想相濡以沫,到頭來也只能相忘於江湖。而且他家中還有舉案齊眉、身世良好的妻,那是每日為他端茶倒水、任勞任怨的糟糠之妻,哪怕境況再差,都沒有絲毫埋怨。

對他的意中人來說,白石當然不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好選擇,難道要一輩子跟著他一起四處漂泊、居無定所嗎?

所以,白石心中的愁苦如同肥水東去,流淌著無窮無盡的無奈。悔當初不該種下情花。或許、不該,多麼誘人的四個字,誰心中又能沒有過嗟悔無及的時候呢?可是過去的只能過去,愈是不甘,愈是痛苦。可憐白石,春草還沒有長綠,兩鬢已成銀絲。

可現世的苟且真的能擊碎一個堅如磐石的人執念嗎?在白石這裡,答案是否定的。

除放自石湖歸苕溪(節選)

姜夔

笠澤茫茫雁影微,玉峰重疊護雲衣。

長橋寂寞春寒放,只有詩人一舸歸。

桑間篝火卻定蠶,風土相傳我未諳。

但得明年少行役,只裁白佇作春衫。

淳熙年間,青年白石在湖南遊歷,結識了福建人蕭德藻。蕭德藻號千巖老人,在當時詩名藉甚,一遇白石,即大生知遇之感,感慨自己作詩四十年,才遇到一個可以相與談詩之人,遂攜白石至湖州生活,並把自己的侄女嫁給了白石,白石一家的經濟,也完全由他提供。

後來千巖翁又把白石推薦給了名詩人楊萬里,楊萬里更介紹他去拜謁另一位大詩人范成大。石湖是做過大官的,致仕後經濟仍非常豐裕,對白石也有厚貺。

張平甫因白石累試不第,擬出資為白石捐官,以白石的清高,當然辭謝不敏,後來又欲割無錫的良田贈給白石,白石也一樣拒絕了。白石接受蕭千巖、範石湖、張平甫的資助和一些饋贈,這都不是問題,白石亦報之以“竭誠盡力,憂樂關念”,但接受良田,便是接受了產業,性質便完全不同了。白石要做的也不是受祿的家臣,而是清高的卿客,哪怕貧賤至此。

我想起了民國名媛郭婉瑩小姐。文革期間,她的家產盡數為政府沒收充公,在精神和肉體上飽受折磨。可她卻喜歡每天清晨起床時,看著溫暖的晨曦從不足七平米的小屋的窗上破洞流進來,笑著說:“好美。”每次去掃廁所之前,她都要換上一身乾淨精緻的旗袍,化上淡妝,然後才出門。

我想起了文藝界盡責的小卒:老舍先生。1944 年抗戰最艱苦的時候 ,日軍突襲重慶,友人問老舍:“你怎麼辦? ”老舍脫口而出:“北面就是滔滔的嘉陵江,那裡便是我的歸宿!”後來,面對著疾風驟雨般的攻訐詆譭,老舍先生一頭扎進太平湖,選擇用生命佐證清白。

他們和白石一樣,身上長滿的的是“破土凌雲節節高,寒驅三九領風騷”的遒勁枝幹,是“春到蘭芽分外長,不隨紅葉自低昂”的高潔淡薄,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雪胎梅骨,是讀書人從頭到尾的驕傲、清介。

靜安先生總是嫌白石的詞“隔”。因為靜安先生熱情似火,看著清虛騷雅的白石總是看不明白。白石的詞就像晶瑩剔透的玻璃一般,外人只看得它的澄淨清涼,卻不知賤如草芥的沙究竟歷經了怎樣的熊熊烈火的烤炙才得以吸引來無數雙眼睛的注視。

嘉定十四年(1221年),杭州城內的一個夜晚,秦樓楚館,煙花巷陌,絲竹管絃,才子佳人,一派歌舞昇平、醉生夢死。

這時的一個小旅館卻傳出一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窗子裡透露出的微弱的月光,慘淡地照在一張因為缺氧而扭曲的面龐上,這便是那個名動淮揚的大才子姜白石了。他疲憊勞碌的一生終於在67歲的時候走到了盡頭。

他突然猛地睜開了雙眼,伸出手向旁邊抓去,嘴裡含糊不清地喃喃道:“···笛······玉笛···”片刻後動作突然凝固,衰老的手臂如同被砍倒的樹木一般緩緩落下,合上了眼睛,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擺在案頭的一隻玉笛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分明在月光下顫了顫,跌落到了地上。


每天讀詩詞



姜夔姜白石,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官,經常傍門依戶,給達官貴人們做清客,到處騙吃騙喝,風骨一點也沒有,十足的“二奶型”人格。他自號“白石老仙”,聽起來像是不染俗塵的聖潔之人,其實和林逋之類的真隱士比起來,有云泥之別。

姜曾在一篇自敘中大談認識好多名人,諸如范成大、楊萬里、朱熹、辛棄疾等,大談這些名人是怎麼誇自己的,還列舉了什麼江陵楊公、南州張公等一大批“賞識”他的人,其實人家“稼軒辛公”(辛疾棄)根本不鳥他這個姜窮酸,當時姜看到辛棄疾寫出那篇聞名天下的《永遇樂 京口北固亭》懷古之後,就急忙和了一首送了過去,但是辛棄疾一點也不喜歡姜的猥瑣作派,根本沒理他。

范成大當時非常有錢,又喜歡種梅花,姜夔於是百般巴結,寫了《暗香》《疏影》等詞,博得其歡心後,不但送了他大把的銀錢,還把一個叫小紅的歌妓贈給了他,樂得姜夔又膨脹了一番:“小紅低唱我吹簫”。。什麼?哪位童鞋說不對,應該是小紅吹簫?哼,你們這些不純潔的人啊!

但是,受人救濟只能得益一時,長久下來,姜夔還是窮光蛋,小紅也離開了他,改嫁別人,後人有詩“所幸小紅方嫁了”,看來小紅也看透了姜夔沒什麼出息的。

姜夔後來認識了宋朝有名了兩個富三代--張鎡和張鑑,他們特有錢,家裡光歌姬舞妓就上百人,每天晚上都和開綜藝晚會似的,據老薑說,他們買個功名給他,又想把一大塊良田轉讓給他,但後來都沒真正實行,二張就死了,姜夔重新過起了窮日子,在文章中訴苦說:“張平甫去世了,我茫然沒有倚靠了!”

姜白石曾經向朝廷獻樂譜,想進太常寺(主管禮樂的部門)工作,但是沒有通過面試,因為他連瑟也不認識,卻閉門造車,寫了本《琴瑟考古圖》,然後在和考官對答中,又透了馬腳,他連《論語》中的“語曰鼓瑟希”的含義也理解歪了,認為這句話是說鼓瑟很少見,其實是鼓瑟的聲音漸歇的意思,於是姜白石徹底栽了。

所以,姜夔最後窮困中死去了,喪葬費也是靠宰相吳潛贊助的。他的一生,是依附權貴的一生,是傍大款的一生,王國維先生就對他很厭惡,說:“姜白石如王衍一樣,嘴裡不談錢,假清高,其實私下裡全是自己的小算盤!這就是他最讓人討厭的地方。”


江湖夜雨


姜夔字堯章,號白石道人。鄱陽(在江西鄱陽縣人)父噩,紹興三十年(公元1160年)進士,知漢陽縣,䕫曾從父宦遊。宋寧宗慶元三年(公元1197年)上書論雅樂,進大樂議一卷,琴瑟考古圖一卷,試進士,不第,後屢薦不起,布衣終身。又以所居近笤溪白石洞天,故自號"白石道人"姜䕫是南宋著名的詞人,也是詩人。但詩為詞名所掩。詞的語言洗爍而能用健筆寫柔情,風格清剛峭撥,姜䕫尤精通音律,曾著《大樂議》,載《宋史,藝文志》,又作《鐃歌鼓吹曲》十四章。現在詞集裡尚有他自注工尺旁譜的詞十七首。這是研究宋詞樂的寶貴資料,而在音樂史上也有很大的價值。所著有《絳帖平》《續書譜》《白石道人詩集》《白石道人歌曲《詩說》等《白石道人詩集》《四部叢刊》本二卷《集外詩》一卷《詩說》一卷《歌曲》四卷《歌曲別集》一卷《附錄》一卷,作者創作成就以詞為主,他的詞包括在《歌曲》裡他的歌曲集分宋鐃歌,越九歌,琴曲詞三十三首,總題曰"令"詞二十首,總題曰"慢"詞十三首,皆題曰"自制曲"別集詞十八首,不標列總名,集中《鬲溪梅令》《杏花天影》《醉吟商小品》《玉梅令》《霓裳中序第一》,皆有拍子記在旁邊,可惜不能歌唱。

現存的白石詞有八十多首,內容抒寫個人身世,感慨國事和山水遊記,交遊酬唱以及詠物等,其中如《掦洲慢》"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對祖國山河的論陷很有感慨,有愛國思想,但遠不如辛詞的強烈,而詞的藝術性較高,句句沉鬱,迴腸蕩氣,情韻錦邈,為人們所喜愛。此外姜䕫寫了很多詠物詞,如詠蟋蟀,詠梅,詠柳,詠荷,詠芍藥等,有些是有所寄託的,如《齊天樂》詠蟋蟀,"候館迎秋,離宮吊月 別有傷心無數"又《暗香》《疏影》的詠梅,都是寓寄家國之思的,不過這些詞缺乏現實鬥爭精神。


秋閣一憑欄


姜夔

姜夔,字堯章,號白石道人,饒州鄱陽人(今江西鄱陽),大約生於宋高宗紹興二十五年(1155),卒於宋寧宗趙擴嘉定十四年(1221),享年67歲。


姜夔生於一個破落官宦之家,父親姜噩,紹興十八年(1160)進士,先後官任新喻(今江西新餘)縣丞,漢陽(今湖北武漢)知縣,在知縣任上病卒。姜夔很小的時候,就跟隨父親到任職地,也算個小衙內。父親死後,十四歲的姜夔依靠姐姐,在漢川縣山陽村度完少年時光,直到成年。因為戶口地落在饒州鄱陽,姜夔曾於淳熙元年(1174)至十年(1183),四次回老家參加高考,但都名落孫山。


於是落榜學渣姜夔四處流寓,曾涉足過揚州、江淮一帶,後來又客居湖南。大約在淳熙十二年(1185)左右,認識了詩人蕭德藻,因為情趣相投,一老一少結為忘年之交。


蕭德藻是福建閩清人,紹興十一年(1151)進士,曾官任龍川縣丞、湖北參議,後調湖州烏程縣令。因為喜歡烏程風景,於是把戶口落下來,永久定居。他擅長作詩,與范成大、楊萬里、陸游、尤袤齊名,因為賞識姜夔,把自己的侄女許配給姜夔。淳熙十三年(1186)冬天,蕭德藻調官湖州,姜夔決定隨行。第二年暮春,途經杭州,蕭德藻介紹姜夔認識了著名詩人楊萬里。楊萬里看了姜夔的詩詞,也很欣賞,說:“你這傢伙,幾乎什麼文體都精通啊。”也和他結為忘年之交。楊萬里還專門寫信,把姜夔推薦給另一著名詩人范成大。范成大曾官任參知政事(副宰相),當時已經告病回老家蘇州休養,他讀了姜夔的詩詞,說:“這傢伙,高雅脫俗,我覺得和魏晉人很像。”


得到楊、範兩位詩壇大家的揄揚,姜夔名聲鵲起,此後寓居湖州達十多年。湖州弁山風景優美,紹熙元年(1190),他正式把戶口遷到弁山苕溪的白石洞天,於是大家叫他“白石道人”。


當時名流都爭相與他結交,其中包括大學者朱熹和著名詞人辛棄疾。

在湖州居住期間,姜夔仍時時四處遊歷,往來於蘇州、杭州、合肥、金陵、南昌等地,紹熙元年(1190),他客遊合肥,寓居赤闌橋,這裡有兩位歌妓姐妹,姜夔和她們成為相好,三個人經常在一起玩玩情趣。後來他寫了很多詩詞,紀念這段美好時光。和合肥姐妹的感情,是姜夔一生中極為重要的感情經歷。他一生中有過多次合肥寓居之舉,直到紹熙二年秋,那對姐妹離開合肥才止。他在這年作的《秋宵吟》中,無可奈何地說:“衛娘何在,宋玉歸來,兩地暗縈繞。搖落江楓早,嫩約無憑,幽夢又杳。”表現出無比傷感和眷戀。


紹熙二年冬天,姜夔再次來到蘇州,謁見范成大,在范家踏雪賞梅,范成大向他徵求歌詠梅花的詩句,姜夔填《暗香》《疏影》二詞,范成大讓家妓習唱,音節諧婉,大為喜悅,特意把家妓小紅贈送給姜夔。除夕之夜,姜夔在大雪之中乘舟從石湖返回苕溪,好不浪漫。途中作有七絕十首,過蘇州吳江垂虹橋之時,寫下了“小紅低唱我吹簫”的名句。但我想,小紅這時肯定想哭,誰願意在一個除夕夜跟一個窮鬼回他的窮窟?


紹熙四年,姜夔大約三十九歲,在杭州結識了世家公子張鑑。張鑑是南宋大將張俊的諸孫,家境豪富,在杭州、無錫都有田宅。他對姜夔的才華也很欣賞,因為姜夔屢試不售,曾經想出錢為姜夔買官,但姜夔覺得這不好聽,婉言謝絕。此後姜夔經常出入張鑑家,相互作詩填詞唱和。


慶元三年(1197),四十三歲的姜夔曾向朝廷獻《大樂議》、《琴瑟考古圖》,希望獲得青眼,但沒有得到回應。兩年之後,姜夔再次向朝廷獻上《聖宋鐃歌鼓吹十二章》,這次朝廷下詔,允許他破格到禮部參加進士考試,但他仍舊落選,從此完全絕了仕途之念,以布衣終老。


嘉泰二年(1202),張鑑死,姜夔沒有地方打秋風,生活逐年走向困頓。嘉泰四年(1204)三月,杭州發生火災,二千零七十多家民房同時遭殃,姜夔的屋舍也在其列,家產圖書幾乎燒光,這對姜夔又是一個打擊。由於親朋好友相繼故去,姜夔投靠無著,難以為生,六十歲之後,還不得不為衣食奔走於金陵、揚州之間,死後靠友朋吳潛等人捐資,才勉強葬於杭州錢塘門外的西馬塍,這也是他生命中最後十多年居住的地方。


姜夔的一生,可謂鬱郁不得志,在那個看重仕進功名的年代,終身沒有穿過官服,對姜夔的身心應該有不小的打擊,雖然當時人稱許他為“晉宋間雅士”,他自己也以唐代隱士陸龜蒙自擬,實際上他是深以不得功名為恥的。他曾在《自述》中感嘆:“嗟呼!四海之內,知己者不為少矣,而未有能振之於窶困無聊之地者。”恨沒有人能幫助他真正發達,其實這有些過分了,不靠肖德藻、范成大、張鑑等人資助,你能活過六十歲?人家張鑑還說了幫你買官,你自己不肯嘛。再說,高考的機會那麼多,誰叫你不擅長寫高考作文呢?不要老怪別人,也得掂量一下自己。


當然,我們必須承認,姜夔是有才華,但這個才華不適合標準化考試。他曾感嘆:“文章信美知何用?漫贏得天涯羈旅。”(《玲瓏四犯》)也說得過去。他的詩詞集中,這樣的牢騷話不少。但他寫得最多的還是愛情詞,他的詞現存總共不過八十四首,其中關於合肥情趣活動的詞,就有近二十首,可見那事對他心靈的影響之大。在藝術上,姜夔的詞更是被公認的南宋宗師,除辛棄疾外,沒有敵手。在開拓詞風方面,就算辛棄疾也有所不及。


詞這種藝術體裁,經過晚唐五代、北宋兩百來年的發展,到南宋已到達巔峰,而姜夔則為其領軍人物,是南宋詞壇的集大成者。南宋以來,原來的婉約派和豪放派兩家,雖然仍舊創作了一些膾炙人口的作品,但也各自顯出弊端,婉約派失之俗俚纖弱,豪放者失之喧囂浮躁,姜夔不想沿襲他們的道路,他從江西詩派的瘦硬尖新得到啟發,用詩法入詞,逐漸形成自己的風格。他的詞融豪放派的陽剛和婉約派的陰柔為一體,清幽淡雅而又委曲深摯,格調不凡。他從杜甫、李賀等人那裡汲取營養,甚至將他們的成句直接化為己用。如《霓裳中序第一》裡的“人何在,一簾淡月,彷佛照顏色”化用了杜甫《夢李白》中的“落月滿屋樑,猶疑照顏色。”《八歸》裡的“想文君望久,倚竹愁生步羅襪”,也來自杜甫的《佳人》詩:“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除此之外,姜夔還精通音樂,擅長自制曲,能超越舊曲的束縛,加以創變。常先率意為長短句,然後協以音律,這和其他按舊譜填詞的詞人不同,所以他的詞講究平仄清濁,更適合歌唱。今傳《白石道人歌曲》中,有十七首詞調標有宋代燕樂字譜,其中十四首是他自度曲,是今天唯一存留的宋代樂譜,也是研究宋代詞樂的最寶貴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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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夔 : (1155一1221),字堯章,自號白石道人,鄱陽(今江西波陽)人。幼時隨父宦居漢陽。寧宗慶元三年(1197)上《大樂議》,兩年後又上《聖宋鐃歌》,詔許免解應禮部進士試,不中,以布衣終身。飄泊蘇杭揚淮間,依名流雅士為清客。精通樂津、工詩詞、善翰墨。詞作感慨時世、抒寫戀情,或寫景詠物、記述郊遊。雕詞琢句,韻律和諧,格調高礦。詞有《白石道人歌曲》。

《疏影》: 苔枝綴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裡相逢,籬角黃昏,無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慣胡沙遠,但暗憶、江南江北。想佩環、月夜歸來,化作此花幽獨。

猶記深宮舊事,那人正睡裡,飛近蛾綠。莫似春風,不管盈盈,早與安排金屋。還教一片隨波去,又卻怨、玉龍哀曲。等恁時,重覓幽香,己入小窗橫幅。(這是一首詠梅的詞,此詞和《暗香》同為姜夔到范成大家做客時所作,音節清婉,為範所讚賞。)


吾才是傻瓜


姜夔(kuí)字堯章,號白石道人,江西人,南宋著名的文學家、音樂家。姜夔活躍的時代和陸游、辛棄疾幾乎是重疊的。尤其是辛棄疾,在後世佔盡了風頭,顯得姜夔就沒有辛棄疾知名。但其實,在當時,姜夔才是正宗的文壇領袖。姜夔小時候父親就去世了,跟著姐姐過完了少年生活。按理來說,小時候多災多難的人長大後總能發跡,可是姜夔沒有,雖然他也經常參加考試,但是始終沒有考上,所以他一生沒有做過官。姜夔對詩詞、散文、書法、音樂,無不精通,是宋代繼蘇軾之後的又一個難得的藝術全才。

揚州慢·淮左名都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這首詞應該是姜夔詞裡面最膾炙人口的一首。夜雪初晴,放眼望去,全是薺草和麥子。進入揚州,一片蕭條,河水碧綠淒冷,天色漸晚,城中響起淒涼的號角。作者內心悲涼,感慨於揚州城今昔的變化,於是自創了這支曲子。當年那春風十里繁華街道,如今卻是蕎麥青青孤單可憐。自從金兵侵犯長江流域以後,連荒廢的池苑和古老的大樹,都厭惡再提起那場可惡的戰爭。天氣漸漸進入黃昏,淒涼的號角吹起了冷寒,迴盪在這座淒涼殘破的空城。杜牧有卓越的鑑賞,料想今天,重來此地一定吃驚。縱使有豆蔻芳華的精工詞采,縱有歌詠青樓一夢絕妙才能,也難抒寫此刻深沉悲愴感情。二十四橋仍然還在,卻橋下江中的波浪浩蕩,淒冷的月色,處處寂靜無聲。想那橋邊紅芍年年花葉繁榮,不知年年有誰欣賞為誰而生?

踏莎行·自沔東來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夢而作

自沔東來,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夢而作

燕燕輕盈,鶯鶯嬌軟。分明又向華胥見。夜長爭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別後書辭,別時針線。離魂暗逐郎行遠。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

這首詞雖然是寫懷念戀人的,但是全詞並沒有寫豔遇時的旖旎風情,而只有魂牽夢繞、刻骨銘心的憶戀。這首詞取得了很高的藝術成就,國學大師王國維在《人間詞話》裡說:“白石詞,餘最愛者亦僅二語,曰: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西望淮南,在一片潔白明亮的月光下,千山是那麼的清冷。想必她的魂魄,也像西斜的月亮,在冥冥之中獨自歸去,沒有人照管。

鷓鴣天·元夕有所夢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夢中未比丹青見,暗裡忽驚山鳥啼。

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肥水汪洋向東流,永遠沒有停止的時候。早知今日淒涼,當初真不該苦苦相思。夢裡的相見總是看不清楚,趕不上看畫像更加清晰,而這種春夢也常常無奈會被山鳥的叫聲驚起。春草還沒有長綠,我的兩鬢已成銀絲,蒼老得太快。我們離別得太久,慢慢一切傷痛都會漸漸被時光忘去。可不知是誰,讓我朝思暮想,年年歲歲的團圓夜,這種感受,只有你和我心中明白。



草夕寸品文史


姜夔(約1155――約1221),字堯章,人稱白石道人。鄱陽(今江西)人。

他一生懷才不遇飄遊四方,但他自命清高,笑傲江湖,與一般平庸的閒騷文人墨客 迥然不同。他的《點絳唇》,《慶宮春》,《琵琶仙》《長亭怨慢》,《一萼紅》等多首詞的寫法和創意,都是別具匠心,風格各異。他的寫詞風格清幽峭拔,用江西派的瘦硬之風,挽周柳派的軟媚,忽又以委婉富情救豪放派末流的粗豪,在宋詞標新立異,獨樹一幟,影響頗深,享譽詞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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