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列克記憶》

《鐵列克記憶》

在部隊當兵四年,復員離開了部隊,被安排到北疆的邊防地區,來到這裡正遇上了收割麥子,我參加了莎爾塔木大隊的收麥大會戰。

收割完後,已經到八月初,莎爾塔木工程隊正好在鐵列克修了一座醫院,還沒有完工,要抽一部分人上山到鐵列克完成最後的掃尾工程,我也被他們抽上了,十二個人坐上一臺28馬力輪式拖拉機搖搖晃晃上到鐵列克。

那時的鐵列克,只有二十來戶人家,分佈在森林之中的二十幾個木頭屋子裡,屋子周圍鳥語花香,終年積雪的雪山,在陽光照耀下,銀光四射。真是:窗含西嶺千秋雪,門前花紅草青青。

這二十多戶人家,都是哈薩克族,都以放牧為生。木頭房子,旁邊也是用木頭修起來的牛圈,羊圈,馬圈。

一條清澈的小河從村子旁邊流過。我們下了車,安排好住處,我擔了兩個水桶到河邊挑水,準備洗把臉。

到河邊一看,哈!哈!成群結隊的魚兒在清澈見底的河水裡逆流而上,誰說的水清則無魚啊?

《鐵列克記憶》

我們來的人,有六個是山東人,做飯的大師傅也是山東人,清早起來,早餐就是大餅卷大蔥,清水參牛奶。

剛吃過飯,準備工作了,突然來了三個哈薩克族騎馬的幹部,有一個翻譯,告訴我們的隊長,馬上集合全體人員,到北邊十公里處一個叫雅蘇喇達丫的山溝去救火,那裡的森林著火了。

雅蘇喇達丫是個地名,全是森林地帶,森林著了大火,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縣上動員周圍的人們,全部投入到救火的工作中來。

那個時候又沒有什麼救火設備,就靠人海戰術。

鐵列克周圍的森林全是松樹,有白松,紅松,黃花松,靠河岸還有很多樺樹,見火就著。而且風借火勢火借風力,越燒越大。火在空中燃燒,人在下面只能望火興嘆啊!

當地政府部門也出動了林場的全部人員,又從機關抽調了部分幹部,大家都來到火場,聽從救火總指揮的調度。救火總指揮部就設在著火場旁邊的河邊,一個叫艾拜的哈薩克族林業工人的隊長是總指揮。

我們留下一個大師傅做飯,留下一個叫餘乾的小夥子準備為大家送飯。其餘十個人全部來到了火場,向總指揮報道。

總部給我們發了兩把斧頭,就是救火的工具了。

我們十個人被指揮部分配到火場的西頭,那裡已經有一百多人正在忙碌著伐樹,我們馬上參加進去,和大家一起搬運木頭。

著火的地點是在山坡上,鐵列克這個地方,向陽的山坡上沒有多少樹木,森林覆蓋最密的地方是面朝北的山坡上。指揮部採取的救火辦法是,從兩邊打開二十多米寬的防火通道。

那幾天正好是東風,火自東向西燒來。東邊的防火通道已經打通,他們的任務基本完成,除留下林業局的部分護林員把守通道之外,別的人已經陸續回家了。

我們西邊因為風是向西吹,瞭望塔上看到濃煙,就立即通知人員撤退。總指揮艾拜一直強調,安全第一,不許有任何的傷亡出現。

每段工作面都安排有一個觀察員,有煙塵飄過來,就立刻通知人們趕快離開濃煙區,防止吸入有毒性氣體,使人窒息死亡。

這種救火辦法,值得我們現在的人們借鑑。

我們西邊的通道還有一百多米沒有打通,人已經累的不行了。天快黑了,指揮部下了死命令,人員不能撤退,必須把最後的硬骨頭啃下來。

縣上派來了二十多名幹部,來支援我們,大家信心百倍。結果,猛然間飛沙走石,狂風大作,瓢潑大雨傾盆而下,森林大火被澆滅了,把我們澆成個落湯雞。

指揮部的帳篷也被大風吹翻,指揮部總指揮艾拜騎著馬,站在河邊大聲的嚷嚷著,他說著哈語,我們誰也聽不懂他在喊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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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幾個哈薩克族小夥子說道:“艾拜說了,這場大雨是他向老天爺請來的,他的功勞是第一位的,叫咱們從心裡真誠的感謝他。咱們的救火工作已經完成,他就不留咱們了,叫咱們各行其是,自由回家。但是,必須把領去的工具交回來,如果不交回來,他要按照名單到各家去牽牛牽羊呢。”

大家聽懂了他的嚷嚷,很是生氣:“這個沒良心的,請我們救火時,只說好聽的。現在不用我們了,趕快滾回去,真是過河拆橋啊!”

關鍵是怎麼回家啊?雨還在下著,小河的水暴漲,根本沒有辦法過去。衣服鞋子全是溼的,這個地方的氣候,下雨後天氣非常寒冷,大家冷的牙齒相互打的嘎嘎嘎的響,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縣上來的這些幹部,也和我們一樣,全部成了個落湯雞,個個怨聲載道,冷的面色慘白,手足無措。

艾拜看到大家的狼狽樣,很是開心,向大家揮揮手,拜拜了!騎著馬揚長而去。

還是幾個哈薩克小夥子有辦法,他們抬來了三棵很長的樹,在小河上打起了一座小橋,大家慢慢從橋上爬著過了河,踩著泥濘的路,各自回到了家中。

第二天,艾拜又騎著馬來了,這次是來感謝大家的。其實艾拜這個人是個非常好的領導,五十歲了,為人和善,很有幽默感,說話風趣,非常的逗。

這周圍的哈薩克族漢族,部隊的地方的,大家都認識艾拜,也非常喜歡他,只要他一來,大家都喜歡和他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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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一星期,牧區一家放牧的馬群遭到了狼群的突襲,那個哈薩克族牧民叫阿不拉哈提,和他的兒子一起放牧,趕著七十多匹馬,被十五隻狼圍堵。

老牧民一看情況不妙,趕快叫他的兒子跑來喊叫邊防派出所的人去幫忙。邊防派出所所長姓曹,曹所長馬上帶了兩個幹警和幾個民兵,跑去給他們解圍。

曹所長搶法了得,一槍就將頭狼擊斃,其餘狼四散逃走了。

牧民們損失了一匹馬,被狼咬死了,肚子整個咬開,內臟基本吃完了。

這個阿不拉哈提想把這匹死馬賣給我們。

因為哈薩克族人是不吃死了的動物的,宰牛宰羊都有專人宰殺。

我們的劉隊長就是不要。他說,害怕狼有狂犬病,狼吃過的肉上留下了狂犬病病毒,如果人吃了,就會給人傳染上狂犬病毒。

派出所的曹所長是個大好人,他知道牧民們也不容易,他就勸說劉隊長,把死馬買下來:“你看看,你們這麼多人,天天干這麼重的活,生活條件又不好,一個個瘦的麻桿一樣,把肉買回來,好好燉上一鍋,夠你們吃兩天的,你們也算改善伙食了。

《鐵列克記憶》

再說了,把肉洗乾淨,在進行高溫一煮,狂犬病病毒就殺死了,根本不可能給人傳染上。”

劉隊長經不住曹所長的勸,答應買下了死馬。他派了我和一個叫易進年的會殺豬殺羊的村民,趕了牛車,翻過一道山坡密林,到草地上去把死馬拉了回來,拉到河邊,泡到水裡好好洗的乾乾淨淨,肉吃了兩天還沒有吃完。

那個時代,牧區狼害特別嚴重,每年牧民們因狼群攻擊,損失慘重。所以國家號召打狼,打的多的還有獎勵。不像現在,狼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如果你打了狼,還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一個月,主要工作已經幹完,拖拉機送上來油漆,留下四人,其餘的全部下山。這四人負責油漆門窗,五天時間就完成了任務。

正好部隊的一輛軍車來拉木頭,需要人給他們裝車,我們講好了,幫忙裝車後,帶我們下山。

然而,我們四個人,必須留守一人。大家商量來商量去,認為只有把我留下最合適。因為別的人都有家有業,老婆孩子在家等著呢!而我單身漢一個,不留你留誰啊?

這樣我一個人被留在了鐵列克。

九月十八日,陽光明媚,綠草如茵,鳥語花香,我只穿了一個球衣在院子裡打拳,練的全身是汗。晚上,越睡越冷,快天亮了,實在冷的不行。

心想,這是咋回事啊?

天剛亮,冷的實在睡不著覺了,趕快起床。推開門,啊!外邊一片潔白,如同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外邊堆積了三十多釐米的暴雪,院子裡綠色的樹葉凍成了冰塊,再看看廚房裡的水桶,也結了一層冰。一下子從秋天,進入了嚴冬。

上山之時,總以為很快會下山,冬天的衣服沒有帶上,現在遇到這樣冷的天氣,只能待在房子裡,門外根本不敢出去。全憑這個地方木頭多,趕快在廚房裡把火生著,才有點熱氣。

土豆,蘿蔔,蓮花白都凍成了冰疙瘩,早飯吃什麼?

聽到敲門聲,我去把門打開,旁邊鄰居家的叫其汗姆的小姑娘,抱著一件皮大衣站在門口。看到我凍的發抖,笑著說:“阿媽說,可能把你凍壞了,不見你到外邊來鍛鍊了。”

這個女孩十五歲了,每天早上我去河邊挑水,常能碰到她。她漢語懂的不太多,我經常給她教上幾句。

“這是我爸爸的皮大衣,你穿上吧!小心凍傷了自己。”我問她:“這個天氣會不會變暖?如果一直這樣,我怎麼能下山啊?”

“現在冬天了呀!天氣只能越來越冷,到明年開春慢慢會變暖的!”她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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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不是要在這裡住上一冬天嗎?長期住下,我吃什麼?”這時門開了,部隊維護站的徐班長一頭闖了進來,嚷嚷道:“籃球場的雪已經掃開了,走吧!去打籃球。”

我說道:“凍的人外邊也不敢去,打什麼籃球。這不,其汗姆剛給我送來了皮大衣,早飯還沒有吃呢!”

“我那兒有棉褲,大頭鞋,一會我給你拿過來。”說著他急匆匆走了。

剛一會徐班長就給我送來了棉褲大頭皮鞋,還拿來了兩雙棉襪子。

我做了幾個餅子,燒了一大碗胡辣湯,正在吃著,派出所的曹所長來了。進的門就大聲喊叫起來:“沒有把我們這個老鄉凍壞吧!”

我說道:“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你看看,快把老鄉凍死了。”

“你要多管閒事,這些事又不屬於你管,這些人跑的比兔子還快。現在好了,把你給困在這裡了,看你怎麼下山啊?”

“一會我給哈扎烏利說一下,十一國慶節前,他要下山進一批貨,你坐上他的馬拉爬犁回縣上吧!”曹所長給我說了他的安排。

這個哈扎烏利是鐵列克小代銷店的負責人。

第三天,我就坐上他的馬拉爬犁下了山。一到山下,就像到了另一個世界,草綠花紅,柳樹成蔭,熱的人汗流浹背。

他到貿易公司去進貨,我趕快到我住的地方換了衣服,用繩子把皮大衣和棉褲大頭鞋捆了一包,讓哈扎烏利帶上山,還給徐班長和其汗姆。

現在回想起那個時候的鐵列克,還是非常想念他們的。那時,鐵列克雖然人很少,但是大家互相都非常友好,就像一家人一樣,不管誰有了困難,大家都熱情的去幫助。

不管是邊防部隊,還是邊防派出所 ,還有線路維護站,整個哈薩克族牧民和漢族的人家,大家都是一個整體,有困難大家相互幫助,遇到火災,大家一起來救火,相互之間非常團結,非常融洽。

離開鐵列克幾十年了,現在想起這些事情,就像是在昨天一樣,大腦裡一直記著這些往事。

我想著,一定要在適當的時間,去鐵列克看看,看看現在的變化,看看那時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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