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恩格斯眼中的唯物辯證法

 究竟該如何理解晚年恩格斯眼中的唯物辯證法?當我們將唯物辯證法等同於自然辯證法,將自然辯證法又等同於自然界的自在過程和自在聯繫的時候,就意味著倒退回傳統的自然哲學;而當我們將唯物辯證法理解為黑格爾辯證法簡單的唯物主義重置,窒息在絕對規律和絕對必然性中時,依舊還停留在機械論的眼光之中。所以,迴歸恩格斯晚年著作群的本來語境,才有可能理解恩格斯對於唯物辯證法可能的哲學運思。

一、晚年恩格斯對於辯證法唯物主義基礎的論證

為了反對從頭腦中構想出體系、從特定原則出發的思維方式,晚年恩格斯堅持從自然界中找出規律,並以自然辯證法為基礎來闡發,因此,他便將大部分時間投入運用自然界來論證辯證法的唯物主義基礎的研究之中。為了更加深化對於自然界的瞭解和把握,恩格斯全面整理了19世紀以來自然科學發展的很多新鮮材料,並對材料進行總結歸納,彙集在《自然辯證法》這部最終沒有完成的手稿之中。

晚年恩格斯眼中的唯物辯證法

但是,唯物主義自然觀就是恩格斯的全部哲學思想嗎?當然不是,如果將晚年恩格斯所揭示出的自然圖景僅僅等同於一種自然觀,即用唯物、辯證的眼光來看自然界,毫無疑問矮化了恩格斯,直接將他打回了古希臘的自然哲學。當重返《自然辯證法》手稿等恩格斯晚年的著作群時,可以發現他對於自然界和自然科學的論述都與辯證法的討論聯繫在了一起。恩格斯竭力揭示自然過程辯證性質的原因,是為了用現實的自然界中存在著的客觀運動掀開黑格爾辯證法的缺口,讓辯證法落地。與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展現出的“鐵的必然性”、研究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普遍規律不同的是,晚年恩格斯側重於以自然界的客觀規律作為辯證法的唯物主義基礎。

將晚年恩格斯所揭示出的自然辯證法,視作他所建構的自然哲學,是一種曲解恩格斯本意的錯誤觀點的典型。正是在對自然材料的蒐集和整理的過程中,恩格斯依靠自然科學提供的事實描繪出自然界聯繫的清晰圖畫,更加明晰了自然界的辯證本性。無論在自然科學還是歷史科學的研究中,唯物主義辯證法都突出強調從既有的事實出發。

二、晚年恩格斯對於自然科學的思維方式的反思

恩格斯十分深入地研究過自然科學,雖然其目的並不在於成為一個自然科學家,但是當看到自然科學的研究困境時,恩格斯並沒有置身事外,而是嘗試去解決現代自然科學中的現實問題。恩格斯看到了自然科學研究所面臨的時代難題,並希望通過辯證法來解決自然科學的形而上學性,這一想法在《自然辯證法》手稿中佔據很大比重。恩格斯認為辯證思維所具備的聯繫、發展以及矛盾等方法、觀點,是十分有用的思維形式,能夠幫助解決自然科學研究中的理論難題。

自然科學日新月異,取得了恩格斯也許從未設想到的成就。但是,辯證思維並沒有被放進博物館珍藏,而是作為一種基本工具在自然科學研究中使用,這應該是恩格斯作出的重要貢獻。恩格斯語境中的辯證思維也只是作為一種特定時代需要的卻被忽視的工具和方法存在,有其理論上的限度。幫助自然科學戰勝理論上的困難是晚年恩格斯的興趣之一,這一興趣可能來自其為了證明唯物主義辯證法而對自然科學所作的全面整理和深入研究,但運用唯物主義辯證法來認識並改變世界才是作為無產階級革命家的恩格斯的夢想所在。

三、晚年恩格斯對於唯物辯證法革命性的堅守

在《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一文中,恩格斯在提出唯物辯證法是“最好的工具和最銳利的武器”之後,就係統闡述了辯證法的規律,特別區分了自然界與人類歷史運動規律的根本不同。自然界的辯證運動規律是自在的,而人類社會歷史是主體的創造性和客體的制約性相互作用的辯證運動。自然界存在著辯證運動,但是運動的規律是不自覺地、以外部必然性的形式出現的。而人類社會歷史是以許多按不同方向活動的願望及其對外部世界的各種各樣作用的合力構成,隱藏在人的願望背後的“動力的動力”才能引起重大的歷史變遷。在英法等先進國家當時的歷史發展情況下,這種“動力的動力”就是三大階級的鬥爭和物質利益衝突。可見,恩格斯已經把自然界自在的辯證法與社會歷史的辯證法規律作出了區分。唯物主義辯證法強調的是辯證法的唯物主義立場,區別於唯心主義辯證法之處在於在事實中發現規律,而非在頭腦中構想規律。將唯物主義辯證法等同於自然辯證法,進而等同於事物之間的自在聯繫,是對恩格斯用自然界的辯證運動來樹立辯證法的唯物主義立場的錯誤評斷。

還有一種聲音將晚年恩格斯塑造成了另外一種形象,即恩格斯將辯證法設定為對自然界、社會歷史和人的思維統一適用的絕對規律與絕對必然性,過度地將從自然界推導出的唯物辯證法來統攝社會歷史。恩格斯曾直接批評社會達爾文主義者,將自然界生物間的鬥爭類比為人與人之間的鬥爭。所以,恩格斯從未設想過以自然界的運動規律來剪裁社會歷史。相反,他與馬克思竭盡一生,探索發現了社會歷史的普遍規律與資本主義社會的特殊規律,為人類社會歷史的進步提供了答案。

總之,恩格斯並不是在取消辯證法的革命性,而是在利用自然界的辯證運動確定辯證法的唯物主義基礎。恩格斯並不是在否定人改變現實的能動作用,而是證明改變現實要立足於對客觀規律的把握。恩格斯並不是為了得出一種抽象的辯證法體系,而是將唯物辯證法作為工具和武器,從而認識並改變世界。

(作者單位: 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原題《“最好的工具和最銳利的武器”——晚年恩格斯眼中的唯物辯證法》,《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19年第1期,中國社會科學網 阮益嫘/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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