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江宇琦
已經躍居內地影史票房榜第三名的《復仇者聯盟4》（以下簡稱“《復聯4》”），還在不斷刷新著新的進口片歷史紀錄。截至發稿前，該片在內地的累計票房已達到38.86億元，距離成為內地歷史上首部票房40億元+的進口大片，只有一步之遙。
《復聯4》票房將破40億元
漫威十年佈局、檔期內唯一強勢大片、五一四天小長假……諸多因素加成下，《復聯4》早在上映前夕就被業內普遍看好。但即便如此，即將40億元的成績還是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該成績比上映前幾乎所有平臺的預測都高出了10億元左右。
畢竟在此之前，國內票房30億元以上的電影，幾乎都滿足了充分下沉（三四線地區活躍度較高）和調動非主流觀影觀眾（如中老年觀眾）兩大要素，而《復聯4》“進口片”與“粉絲向”兩大標籤對這些人群來說並不算友好。
事實上，毒眸統計數據發現，《復聯4》也的確沒有成功調動起太多非目標受眾的觀影熱情。拓普智庫數據顯示，截至目前，《復聯4》總觀影人次其實只有7500萬，和此前進口片票房紀錄的保持者《速度與激情8》（票房26.7億元）7300萬的觀影人次相差無多，在觀影人次上並沒有出現突破性增長，較與其票房相近的《紅海行動》則少了足足1800萬的觀影人次。
既然觀影人次並無優勢，那是誰撐起了這40億元的票房？
1.“史上最高票價”撐起最強進口片
《戰狼2》史無前例的56.8億元票房，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調動起了非主流觀影人次的觀影熱情。其實例數國內30億+的影片，在非主流觀影人群間的熱度和觀影人次上往往會有一個較大的突破。票房排名前二的《戰狼2》和《流浪地球》均調動了1億+的觀影人次，而30億級的《紅海行動》《我不是藥神》等觀影人次則都在9000萬左右。
相較於更接地氣、更容易和觀眾產生情感共鳴的國產片，進口大片受到文化背景、觀影門檻等影響，一般很難實現圈層的突破，而對於超級英雄電影這類粉絲向的影片，難度則更大。正因如此，近年來多數漫威宇宙電影的觀影人次都在2000萬這一量級、票房則在7億元上下，即便是此前人氣最高的《復仇者聯盟3》（以下簡稱“《復聯3》”），也只調動了6300萬人次、收穫了23.9億元票房，和國產爆款影片相去甚遠。
幾部30億+電影票房與人次對比
而在人次沒有大突破的情況下，《復聯4》之所以能將進口片票房紀錄拔高近50%，核心因素還是在於影片的票價有了大幅增長。
早在《復聯4》上映之前，“《復聯4》天價票”就成為了社會熱門話題，很多一二線城市都出現了七八百甚至上千元的零點場電影票，一些三四線地區的零點場也賣到了三四百元。在影廳服務費受到限制後，有更多的票價被計入到了分賬統計中、進一步抬升了總票房。
這也造就了《復聯4》成為2012年有相關數據統計以來的“史上最高票價”：拓普智庫數據顯示，截至目前，《復聯4》全國平均票價為51.28元，遠超2017-2019年間，34.42元、35.32元和39.84元的全國平均票價；儘管熱度下滑後影片票價也在降低，但五一檔時《復聯4》的平均票價仍在42元上下，為檔期內最高。
相較之下，《速度與激情8》《戰狼2》《流浪地球》的平均票價分別只有36.65元、35.62元和44.53元，雖然僅僅相隔兩年時間，但是每張《復聯4》的電影票比《速度與激情8》多貢獻了近40%的票房，《復聯4》總票房更高便也順理成章。
2.特殊影廳成重要票房來源
《復聯4》平均票價居高不下，和IMAX、中國巨幕、杜比等特殊影廳排片佔比較高也有著密切聯繫。由於《復聯4》是當下唯一一部視效大片，同時具有較高的熱度，
因此各影院紛紛將更好的影廳傾斜給了《復聯4》，而包括IMAX中國在內，許多特殊影廳的設備方也在積極開展各類觀影活動、為《復聯4》進行推廣。
《復聯4》IMAX海報
拓普智庫數據顯示，五一假期4天內，全國共有12827場IMAX排片，全部排給了《復聯4》；中國巨幕共有5905場排片，5864場排給了《復聯4》，排片佔比99.3%；杜比影廳共有1171場排片，1168場給了《復聯4》，排片佔比接近於100%；4D影廳共有排片18025場，16366場給了《復聯4》，排片佔比達到90.7%。這些高價影廳的傾斜，自然會使得影片票價有所抬升。
此外，因為《復聯4》是採用IMAX攝影機進行拍攝的影片，故IMAX銀幕能觀看到更多的畫面內容，這對於粉絲來說自然是一個不能錯過的亮點。因此早在首映階段，IMAX銀幕就取得了3100萬元的零點場票房（佔總票房的17%），這一成績是《復聯3》的3倍，刷新了內地影市IMAX銀幕零點場票房紀錄。
截至目前，選擇在IMAX上觀看《復聯4》的觀眾達到了420萬、總票房達4.8億，使之超越《流浪地球》（3.01億元）成為內地IMAX銀幕總票房最高的電影。在此帶動下，各類特殊影廳累計貢獻了《復聯4》近25%的票房，而《紅海行動》等視效大片特殊影廳的票房佔比則常常在15%以下。
IMAX、中國巨幕票房和人次對比
3.“二刷”、“三刷”年輕人是觀影主力
在沒有充分調動起非主流觀影人群的情況下，和漫威宇宙系列的其他作品一樣，《復聯4》的主要觀影人群集中在了一二線城市的年輕人上。
燈塔專業版提供的用戶畫像顯示，《復聯4》的受眾中，30歲以下觀眾的佔比達到了75.2%，40歲以上觀眾的佔比則只有7.7%。在所有票房30億元以上的電影中，《復聯4》40歲以上中老年觀眾的佔比是最低的，其他影片該比重都在10%以上，《流浪地球》《紅海行動》甚至超過了16%。
而《復聯4》一二線城市觀眾佔比達到60%、三四線城市觀眾佔比為40%，同樣是30億+電影裡，最受一二線城市觀眾青睞的電影。拋開幾部春節檔影片，《戰狼2》來自三四線城市的觀眾幾乎佔到了一半，而原本被視作是“小眾電影”的《我不是藥神》也有42%的觀眾來自於三四線地區。
幾部30億+電影觀眾畫像
雖然沒能調動更多的非主流觀影人群，但在核心圈層當中，《復聯4》的重複消費比例卻要明顯高於其他很多影片。
燈塔的數據統計指出，《復聯4》二刷、三刷和多刷佔比分別達到了7.33%、0.83%和0.20%，其中二刷佔比是五一檔內其他影片（《何以為家》《下一任：前任》等）的2-3倍。不僅如此，這些數字較前作《復聯3》也有明顯提升，換算下來光是多刷人次就超過了600萬、比《復聯3》高出了近200萬，累計為《復聯4》貢獻了3億票房。
“這部片子二刷、三刷的觀眾比例要比以前的影片高得多。”有不同影城管理者也向毒眸證實，過去的一週多時間裡，有大量粉絲在極短的時間裡選擇了二刷、三刷《復聯4》，有的觀眾甚至在影片上映當天就連續觀看了三四次。
對此，有某資深業內人士向毒眸表示，《復聯3》中除了蜘蛛俠和洛基外，其他幾個熱門角色都沒有比較合適的情感落點，但在《復聯4》中美國隊長的老去、鋼鐵俠和黑寡婦的犧牲等，能夠激發不同粉絲的情緒，進而擴大影片的聲量並刺激其選擇二次觀影。“對很對粉絲來說，見證漫威系列一個階段的終結這件事本身，也是一件值得反覆回味的事。”
4.情緒帶動了增量人群
儘管《復聯4》沒有像《戰狼2》一樣調動起足夠多的非主流觀影人群，但7500萬的觀影人次，較《復聯3》的6300萬還是有了較大幅度的提升。拋開粉絲多刷所帶來的數百萬觀影人次，《復聯4》的觀影人群增量，實際上是來自於電影市場主流受眾中的“漫威路人”們。
燈塔數據顯示，截至目前“淘票票X優酷”上《復聯4》的“想看”總人數已經突破了570萬（映前430萬），遠超《復聯3》的128萬（映前88萬）。其中“想看”人數增長的幾個重要節點，都伴隨著漫威發佈相關物料、相關話題登上微博熱搜等營銷事件。再加上搶票等對熱度的助推，過去一兩週裡《復聯4》早已超越電影的範疇，成為了一個社會熱點話題，進而激發了更多非粉絲用戶的觀影熱情。
燈塔數據上的想看趨勢
“見證這樣一個長達十年的系列完結，能夠讓參與了這一系列的觀眾感受到一定的儀式感；觀影之後在社交網絡上表達自己的感受、與之前作品的情感記憶，則能賦予受眾一定的優越感。”有數據分析人士告訴毒眸，《復聯4》能給一些非粉絲用戶也提供可宣洩的情緒點，因此許多對漫威沒有執念的路人也有可能被吸引。“況且比起《復聯3》的‘沒有結尾’，《復聯4》給到了一個更完整的結局和情緒宣洩點，實際的觀影門檻其實要更低，也更符合傳統電影觀眾的期待。”
一位此前幾乎沒看過漫威系列的電影愛好者告訴毒眸，這次驅使她選擇觀影的原因正是“好奇”和“情懷”。“一方面預售階段打破各種紀錄、引發各種爭議，都讓我覺得很好奇，想看看這是怎樣一部片子。另一方面情懷不止存在於粉絲間，雖然我不怎麼看漫威，但是身邊的人都看，我也會被這些人影響，有種和大家一起經歷青春的感覺。而當我看《復聯4》時，儘管有些劇情不是太理解，可幾個情緒點我還是看哭了。”
5.“報復性觀影”和“被迫觀影”
背後的“不理智”
主觀的情感因素之外，客觀環境也起到了很大的助推作用。
過去幾年的三四月份，都是進口大片的重要舞臺，《頭號玩家》《生化危機：終章》等都在這一時期取得過不錯的票房。然而今年自春節檔以後，影市一直處在一個“真空期”，即便是《驚奇隊長》，其票房表現也不夠理想，《小飛象》《雷霆沙贊》等紛紛遭遇了口碑和票房的雙撲街。再加上國產片也處於疲態，幾乎沒有口碑、票房都比較理想的大片出現，因此春節後相當長一段時間裡電影市場幾乎陷入了“無片可看”的境地。
有影院管理者告訴毒眸，過往遇到類似的情況時，一旦出現某部話題性影片，則很容易引發觀眾的觀影熱情。例如去年國慶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賣相比較好的電影出現，使得不少有觀影習慣的觀眾可能連續數週都沒有進過影院。而當《無名之輩》這樣一部質量較好的影片出現後，“
飢渴”的觀眾立刻出現了“報復性觀影”行為，一些原本非該片目標受眾的觀眾也被吸引到了影院中。
而同檔期競爭影片的缺失，也讓《復聯4》成為過去一段時間裡觀眾為數不多的選擇。
拓普智庫數據顯示，上映至今《復聯4》的平均排片佔比達到了71%，排座佔比和晚上六點後的黃金場場次佔比更是分別達到了78%和77%，即影院方面將更好的場次和更大的影廳都傾斜給了這部電影。
相較之下，黑馬電影、五一檔票房亞軍《何以為家》上映初期排片只有9%，黃金場次佔比更是隻有8%，初期許多場次都排在了上午等人氣較低的時間，直到票房逆襲後才慢慢獲得了更多的場次；而國產片《雪暴》的日均排片佔比更是不足3%，黃金場次佔比則不到2%。這樣的碾壓式排片，使得不少在午飯後或是晚飯後臨時有觀影想法的觀眾，最終“不得不”選擇《復聯4》。
正因如此，即使《復聯4》在過去一週多里掀起了觀影熱潮，但還是有影院經理向毒眸表示，這是一種市場“不夠理智”的表現。
而“不夠理智”所帶來的危機，在五一期間其實已經有所凸顯：小長假期間，在平均票價（43.6元）同比增幅達到26.2%的情況下，檔期日平均票房（3.78億元）僅上漲了13%；日均觀影人次只有865.87萬，較去年同期減少了104萬；從小長假第二天起，單日票房就開始出現下滑，日均跌幅在25%以上，這是2016年以來五一小長假裡首次出現每天票房都負增長的情況。
2019年五一檔票房每天都在負增長
“五一四天日均人次比去年三天日均人次少了好多，其實是個挺危險的信號。”有分析人士告訴毒眸，之所以出現如此大的跌幅，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復聯4》是一部粉絲向的電影，在粉絲已經“消耗殆盡”後，有限的路人數量並不足以支撐長尾效應的出現。
因此雖然《復聯4》賺得盆滿缽滿，但卻沒有真正意義上激活市場、帶動大盤，五一期間影院的收入增幅並不像賬面上表現得那麼樂觀。而隨著《復聯4》熱潮的散去，未來一個多月時間裡僅有《大偵探皮卡丘》《哥斯拉2》等幾部口碑未知的進口片上映，剛剛經歷過一場狂歡的產業下游，很可能會立刻陷入新的挑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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