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胡同裡的兩起黃埔軍人除奸行動

民國時期,在北平東城這片面積不足100平方公里、大小縱橫90多條衚衕的地方有一批黃埔精英為了不做亡國奴,與日軍、漢奸進行了隱蔽戰場上的鬥爭。

白世維刺殺張敬堯

1933年5月7日,在東交民巷的六國飯店發生過一起轟動全國的除奸行動。這次行動,大漢奸張敬堯被刺斃命,而行刺者就是白世維。

白世維是山東蓬萊縣人,他在青年時期,滿懷著愛國熱情考入黃埔軍校,是第七期步科畢業生。1931年 “九·一八” 事變後,被派到河北撫寧縣任黨務宣傳員兼臨榆、撫寧民團教官。

1933年5月初,白世維在北平受黃埔同學的舉薦,擔任了刺殺大漢奸張敬堯的重任。接受任務後白世維表示;“世維受國家培植,為國家除奸,義不容辭。決不計較個人生死安危, 給我三粒子彈,兩粒子彈對付張敬堯,留下一粒子彈,如遇危難,我將自己解決自己,決不落入日本人手中。如為國犧牲, 我家中有父母、 妻子、 兒女, 請給予照顧!” 他還拒絕接受獎金。

張敬堯原是北洋軍第七師師長,曾任湖南督軍。北洋失勢後他充當了漢奸。日本人為了培植傀儡政權收買他, 給了他三十萬銀元作活動經費。有人向當時任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委員長何應欽提供情報稱:張敬堯勾結日本進行叛國活動,並在我作戰部隊中使用煽動、蠢惑、利誘、矇騙等各種手段,拉攏不少高級官員,甚至還有掌握兵權的軍事將領,正準備發動一次“兵變”。經軍分會研究決定,“對張應立給予嚴厲制裁,消弭一禍事於無形。”

給予時限七天,必須完成任務。在這種情況下,經白世維和同事偵查發現,張敬堯化名“常石谷”和孫傳芳隱匿於六國飯店裡。他吸鴉片,晚上不睡,早晨不起,僱用的保鏢下午一點才到飯店。白世維和同事分析後認為,在中午時分刺殺張逆是最佳時機。

為了穩妥起見,1933年5月7日晨,他們喬裝為買辦和隨從進駐六國飯店,而另一同事則攜槍在飯店外備車接應。當日中午12點左右,白世維透過張敬堯住所衛生間的窗戶,看見一個女人正在給張系衣服釦子,他認為時機已到,可以動手了。一邊指示同行立即下樓安排接應,一邊走到房間的轉角處,身子貼著牆角,瞄準張敬堯的背部連開兩槍,張敬堯倒在地上。

白世維確定張敬堯必死無疑後,趕緊向樓下跑去。直奔飯店門前早已發動好了敞開車門的汽車,急速駛出。

張敬堯被擊中後被送到德國醫院,經搶救無效後當夜斃命。隨後白世維便以“愛國除奸團” 的名義,油印傳單投寄給京城各大報社,宣稱刺殺張敬堯,就是為了除奸救國。次日,各大報刊都在顯著位置,高調報道了此事。民眾知道後,紛紛奔走相告,慶賀這次除奸成功。

事後,白世維受到上級嘉獎,晉升為中校軍銜,保送到中央陸軍大學深造。他把獎金全部獻出來,用來購買抗日的交通工具。1948年白去臺灣後,曾任臺南市警察局局長。

陳恭澍行刺王克敏

1938年日本人從大連把王克敏接到日本福岡,談妥了條件後又將王護送到北平,籌備成立華北臨時政權。

王克敏,浙江杭州人。他左眼失明,外號叫“王瞎子”,曾任北洋政府財政總長。1933年國民政府行政院在北平成立駐平政務委員會,王任主任總參議兼總務廳長,後行政首長黃郛以回南京述職為由,滯留上海不回,政務則全交王克敏代行。王克敏的這一段經歷遂成為日本軍方利用其出組華北臨時偽政權的理由。

1938年初國民政府由南京發來電報,要求對“王逆相機予以制裁”。陳恭澍是黃埔軍校五期學生,時任軍統局天津站站長兼任軍事委員會灤榆遊擊總司令部副總司令。王天木任軍統北平區區長兼灤榆游擊隊總司令,那時他在天津辦公,實際工作由毛萬里代理。毛萬里住在東四南大街煤渣衚衕37號,此處成為北平區的辦公地點。陳恭澍來到北平後即住在此處。在37號院的斜對面是北平日本憲兵隊所轄的東城憲兵隊。

為了偵察王克敏的行蹤,陳恭澍經人介紹結識了一位武老先生,此人曾在東北軍中當過旅長,他的一個部下連長姓卞,給王克敏當警衛隊長。卞隊長透露,王克敏每逢禮拜二一定去煤渣衚衕和日本人見面,差不多都在下午兩點鐘的時候到達。王克敏出行都是前後兩輛車,王坐前一輛車,上面除了司機,另有兩名警衛都帶手槍。後面緊跟一輛警備車, 車上有武裝警衛三四人不等,在將要到達目的地之前,王克敏的坐車就減速慢行,後面那輛警備車就加速超前,警衛先下來佈崗, 侍候王克敏下車進門。

煤渣衚衕是一條東西走向的衚衕,全長約四百米。東口臨東四南大街,西口是校尉衚衕,校尉衚衕的北口是與煤渣衚衕相鄰的金魚衚衕,南口即是帥府園,協和醫院緊鄰著帥府園東口。煤渣衚衕全部是平房,除東西兩個出入口外,中間一無通路,也毫無掩蔽之處,可見在此衚衕開展行動,動手難度有多大。

煤渣衚衕二十號是在東口內的第一家,兩扇敞著的紅漆大門,門洞裡頭有兩名徒手警察站崗。東城憲兵隊在衚衕的中部略為靠近東口,由日本憲兵隊佔據。

陳恭澍和同事騎著自行車在煤渣衚衕兜了兩圈,熟悉了一下環境。行動組決定明天中午十一點半在東四牌樓根底下一家專賣吊爐火燒的鋪內聚齊。行動組的人分坐三桌吃火燒夾肉,每人再來一碗餛飩,互相之間也不說什麼,吃完了各付各的賬,各走各的路,只是聚在一起互相照個面認識一下,但不能互相說話。

工作和人力分配上由陳恭澍指揮,行動組長王文率組員六人分成兩個小組。以第一小組蘭子春和他所率領的二人為主體,集中火力射擊王克敏;第二小組王文壁和他率領的二人則專門掩護蘭子春等三人的安全,以壓倒火力盡可能制止敵人的反擊。王文視現場情況以轉移,臨機呼應,決定進退。所帶武器是可以連發的半自動2號駁殼槍4支,單發的3號駁殼槍2支,另有手槍2支,半新的自行車2輛。

1938年3月28日下午1時,行動組分別由各自落腳點出發,1時40分在東四牌樓南大街金魚衚衕東口旁邊光陸電影院集合。金魚衚衕與煤渣衚衕在路同側,相距100米左右,王文和第一小組蘭子春等三人由人行道直達預定的現場,分別各就指定的位置聽命行動。第二小組王文壁等3人則進入金魚衚衕往西行,繞路迂迴到煤渣衚衕西口,進入西口後一人騎車,兩人徒步保持近距離前進。王文的位置是站在煤渣衚衕東口外的一個裱畫店外邊,因為這裡可駐足往店裡觀看字畫,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陳恭澍的任務除指揮全局外,還有當目標出現時,選擇一個最適切的時機對王文下達動手的命令,不能大聲喊叫或舉手示意,所以決定分解為兩個動作:第一個動作是陡然起立,這表示已發現目標,進入開始準備;第二個動作是戴上帽子,這表示要舉槍射擊,奮勇殺敵。此後,陳將採取自由行動,他可以繼續停留,也可以隨時離去。王文接到陳的指示後,以下的行動完全由他臨時全權決定。

北平胡同裡的兩起黃埔軍人除奸行動

北平米市大街煤渣衚衕口的行動地點。

3月28日下午1點57分,陳恭澍在預定的位置上,發現行動目標王克敏的坐車由東單往東四方向駛來。一輛警備車行駛在前面,與前面警備車保持三個車距的,是王逆的座車,後座除王逆之外,卻多出一個日本人來。發現目標後大約一分鐘,第一部車已駛至煤渣衚衕東口,第二部車縮短與第一部車的距離,緊跟在後,兩部車均已減速行駛。見狀陳恭澍隨即陡然起立,王文領會到已經下了預備令,第一部車轉彎駛入煤渣衚衕東口,車尾還在巷口,第二部車正待打轉方向盤駛入衚衕之際,陳恭澍迅速把那頂瓜皮帽戴上,發佈命令開始射擊。眨眼間槍聲響起來了,開始只聽到噼噼啪啪響了十多聲,第一小組對王逆的座車發出了轟擊,剎那間,槍聲大作。第二小組與警備車中的衛士們開了火,這一陣槍聲大約經過20多秒,就突然沉寂下來。

陳恭澍這才看到蘭子春在大街口扶起那跌落在地上的自行車,朝東單方向飛馳而去。再掃視王文和第一小組的兩名行動員,他們沒有跑,是朝東單方向三步並兩步急走,剛走出不遠就進入一條衚衕裡不見了。陳再轉過頭來向北一看,王文壁等三人擠在一堆,推著自行車往北走,步伐從容好像沒事人一樣。

陳恭澍舉目張望煤渣衚衕,車輛已向內移動,王克敏坐的那輛車已經不見了。槍聲停止後的幾分鐘之內,大街上的行人開始騷動起來,他們四下奔逃,街上的店鋪有的忙著關門上板,有的探頭觀望,一時秩序大亂。陳恭澍跟著幾個人朝北奔走,前面到了燈市口大街東口轉彎向西, 此處離剛發生槍戰的現場大約有半里地,陳叫了一輛洋車,拉他到剛剛發生事件的另一端,想掃視一下衚衕裡有沒有特殊情況發生。

果然衚衕內靜悄悄的,連個行人都沒有,他讓洋車停下來,自己徒步到煤渣衚衕37號會晤一下毛萬里。毛說得到了消息:王克敏受輕傷,死的是一名日本顧問。

第二天早晨陳恭澍看到送來的幾份報紙,大致說王克敏沒死,只是臂部受傷,當場擊斃的人是日本顧問山本榮治。當愛國志士狙擊王克敏時, 山本正和王同車。槍聲響時,山本因護衛王逆致身受槍擊。

抗戰勝利後,王克敏被逮捕入獄,其時他已雙目失明,決定保外就醫後,剛到家就命歸西天了。(白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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