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附體?男子聽信“大仙”將妻子活活打死

胡瑞娟被丈夫陳春龍打死了。

長達四個小時,陳春龍掄起三角帶製成的皮鞭,朝她的後背,狠狠抽打了160多下。

自制皮鞭毆打妻子致死亡

河北省滄州市鹽山縣女子胡瑞娟被丈夫陳春龍帶至當地一“半仙”家中“看病”,被“半仙”趙清江診斷為“蛇仙附體”。為將胡瑞娟的“病”治好,陳春龍及其弟弟陳金來按照趙清江的要求,用皮鞭抽打胡瑞娟致其死亡。

胡瑞娟的弟弟胡連軍2月26日告訴記者,趙清江、陳春龍、陳金來涉嫌故意傷害罪一案將於2月27日在鹽山縣人民法院開庭審理。


蛇妖附體?男子聽信“大仙”將妻子活活打死

受害人胡瑞娟

被害人弟弟胡連軍說,姐姐胡瑞娟出生於1984年,遇害時年僅33歲。胡瑞娟是經人介紹與小其4歲的陳春龍認識的,兩人於2009年結婚並育有一兒一女,兒子今年6歲,女兒今年9歲。


蛇妖附體?男子聽信“大仙”將妻子活活打死

受害人全家福

警方審訊時,陳春龍說出了鞭打妻子的原因。

陳春龍覺得妻子胡瑞娟患上了“虛病”——晚上睡不著覺。他說,從2010年起,妻子開始失眠。“那時候病情輕,去醫院看,也看不出什麼病來,醫院給開的藥也沒吃過。”陳春龍供述稱,2014年,妻子曾跟他說,“找大夫看的是抑鬱症。”

在農村迷信者看來,抑鬱、夜驚、精神不好,都屬於“虛病”,病因是散仙、陰魂附體,俗稱“鬼上身”。

陳春龍相信“虛病”之說,他說,他曾帶妻子看過“大仙”,看完後妻子就能睡著。

2017年11月18日,他帶著胡瑞娟回到老家——河北省滄州市鹽山縣。

鹽山縣小南馬村有個“大仙”叫趙清江,自稱可治療各種疑難雜症,常常幫人看“虛病”。陳春龍坐三輪車時聽說,以前有個小孩患“虛病”,快要死了,到趙清江家給治好了。聽到這個消息後,他便帶著妻子去找趙清江。

到了趙清江家裡後,他坐在椅子上看了看胡瑞娟,“你看,臉色都變了,都起疙瘩了。”他說,胡瑞娟的“虛病”很嚴重,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治好的。趙清江還告訴陳春龍說,陳春龍和他的弟弟、兒子都有“外災”,陳家裡要出大事。

“她(胡瑞娟)身上跟著一條長蟲,想折磨死她,還折磨她的兒女。我看到病人,從她的五官上,就能看出是什麼東西跟著她。”趙清江在公安機關供述稱,他通過摸脖子,能判斷來者是否有“虛病”,得此病的人耳朵下面有疙瘩,“我摸的這名女子(胡瑞娟)有,所以給她治。”

從那天起,胡瑞娟開始在趙清江家接受“治療” 。每天早上八點,陳春龍會帶著妻子去趙清江家“治病”,中午十一點多回去。“第一天給了他800元,第二天,他(趙清江)說我兒子不是特別厲害,不收費了,給了他600元。”陳春龍稱,10天的“治療”,他一共給趙清江10600元。

趙清江自稱,他的治療方法就是“瞅瞅摸摸”,“瞅就是瞅人,摸就是摸脖子,有邪病的人,耳朵下面脖子中間有個疙瘩,一捏就很疼,給他們治療都是用這種方式。”

趙清江在接受公安機關訊問時表示,胡瑞娟剛來“看病”的時候,說話正常,就是沒有精神,自稱睡不著覺。10天后的2017年11月27日,再來的時候,胡瑞娟“瘋了”,“瞅人時要麼斜著眼,要麼直眼。”

陳春龍供述,2017年11月26日凌晨三點,胡瑞娟病情加重,一晚上沒睡覺。當天上午,找趙清江看了一個小時,看完之後就開始神志不清。

事發之後,胡瑞娟8歲的女兒,跟胡家親戚聊天時表示,2017年11月26日,在鹽山縣城的賓館內,她看到爸爸用三角帶打媽媽。“只要我說我肚子有點疼,爸爸就抽媽媽。”她還提到,27日凌晨,一家人開車送媽媽去趙清江家時,車門怎麼也關不上。“他們都說是媽媽搞的鬼。”

滄州市鹽山縣一家賓館的監控,記錄下胡瑞娟最後一天的一個片段。


蛇妖附體?男子聽信“大仙”將妻子活活打死



2017年11月27日凌晨0點6分,陳春龍揪著胡瑞娟的頭髮,從5樓的房間走出來。兩人慢慢靠近走廊的監控。畫面中,胡瑞娟的頭向右側傾斜,面無表情,走路左右搖晃。她雙臂下垂,胸前被綁上繩子。陳春龍的弟弟陳金來,緊跟著走在後面,手裡握著皮鞭。50秒鐘後,三人走出賓館。

記者獲得的資料顯示,陳春龍稱,當時,妻子“病情加重,發出的聲音,不是她平時的聲音,特別兇”。陳金來則稱,嫂子“亂折騰,到處亂撞,嘴裡還說些胡話”。凌晨1點,陳家人帶著胡瑞娟,來到趙清江家。

趙清江在接受審訊時,講述了當時的情況。“我正在家睡覺,聽到外面有人敲門,開門後看見了前幾天一直在我家看虛病的女子(胡瑞娟)。她被他丈夫和小叔子駕著胳膊,她的公公和兩個孩子也來了。”

趙清江稱,胡瑞娟一直說,“我走啊,我上泰山修行。”陳春龍兄弟二人則對他說,“壞了伯伯,瘋了。”

“走不,不走剁死你,打死你。”趙清江對著胡瑞娟,不斷重複著看陰陽病的術語。

隨後,胡瑞娟被放到趙家西屋的椅子上。陳春龍稱,趙清江拿起斧子,狠狠拍打胡瑞娟的腿和後背,嘴裡還不斷問著,“你走不走?”凌晨一點到四點半,趙清江持續用斧子拍打胡瑞娟的腿和後背,每隔四五分鐘拍打一次,每次拍打七八下。“趙清江每次拍打很用力,能聽到聲響。”

陳春龍稱,其按照趙清江的要求,用40公分長的木棍和50公分長的三角帶,製成皮鞭。趙清江告訴陳家人說,胡瑞娟犯病時,就抽她。當天早上八點至中午十二點,陳春龍掄起皮鞭,抽打了妻子七八次,每次抽打20多下。他的弟弟陳金來,則抱住胡瑞娟,防止其掙扎。

“我每天去的時候,趙清江都說讓我下狠心,使勁抽打胡瑞娟,往死裡打,這樣才能治病。趙清江還告訴我,打的不是胡瑞娟,是她身上的長蟲,他還說等胡瑞娟好了,什麼傷疤也留不下。不用化妝品,皮膚也會好起來。”陳春龍說。

在趙清江家東屋看病的多名村民表示,當天,他們聽到有女的“嗷嗷”叫,還聽到皮帶抽打的脆響。

當天下午四點,胡瑞娟死亡。

4個小時後,親戚們在鹽山縣醫院的太平間看到了胡瑞娟的屍體,她的背部、小腿佈滿了鞭印,整個後背被打成黑紫色。屍檢結果顯示,其系鈍性外力多次打擊,致大面積皮下出血和劇烈疼痛,引起創傷性休克死亡。

在賓館的房間裡,胡瑞娟的親屬還發現了繩子和鐵釘。

文盲“大仙”

據胡連軍介紹,趙清江是當地的“半仙”,靠封建迷信騙取他人錢財。

趙清江是什麼時候“成仙”的,小南馬村裡沒有人知道,村民只是聽到傳說——有一天,趙清江在自己家裡看到狐仙,就突然間“得道”了。

趙清江在公安機關供述,他在2015年3月份,突然能“看病”了,“我能從哭鬧著來看病的人身上,看到鬼神。”

小南馬村村民王毅和(化名)對此說法嗤之以鼻,他和趙清江相識多年,“最瞭解他的底細。”王毅和告訴新京報記者,趙清江兄弟五人,他排行老二,村裡人沒人叫他“大仙”,都叫他“趙二”。

王毅和說,趙清江今年64歲,身材魁梧,脾氣暴躁。他從沒上過學,也不識字,是個文盲,“一出口就是髒話。”年輕的時候,趙清江捕過魚,還在鹽山縣城幹過農機修配工作。大概在30歲左右,他在村子附近的205國道旁,開了一家飯店。“司機吃飯時,讓小姐過去誘惑,然後以此敲詐。”王毅和回憶,此後,趙清江因襲警、涉槍,被判刑。

記者獲取的資料顯示,2001年,趙清江酒後借本村與鄰村大南馬村修路佔地補償之故,找到大南馬村村長劉寶印。劉寶印的兒子跟他理論,被打了巴掌。隨後,他找到大南馬村村支書,欲用鐵鍁鏟他,兩名派出所幹警出面制止,遭到趙清江撕打,前來阻攔的劉寶印被他用磚塊砸至輕傷。

2000年8月4日,趙清江酒後到馬村衛生院滋事,將兩人打傷後,又用鉗子將村長劉俊生的頭部砸傷。當時,趙清江是小南馬村的副村長兼電工,資料顯示,他還曾持獵槍,砸了大南馬村一名村民的頭部。

因多次毆打、傷害村民,私藏槍支,趙清江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兩年六個月。

王毅和告訴記者,趙清江出獄後,在河北黃驊港賣過水產,大約在四五年前,開始給人“看病”。王毅和不相信趙清江有什麼神通,他告訴記者,趙清江有親戚在北京做生意,誰的生意做得不順利,這位親戚就會推薦他來趙清江這看一看。看之前,親戚會把來者的一些重要信息告訴趙清江。“這樣一運作,趙清江一算一個準兒。”

時間長了,“趙大仙”的名氣逐漸傳開,多的時候,一天有二三十人找他看。信徒們還集資在趙清江家附近蓋了一座三進院的廟,供他“開壇作法”。趙清江製作了名片,稱可以治療任何疑難雜症。但實際上,他並沒有什麼過人本事,治療手段多以打為主。

附近小營鄉李連村的劉濤,曾在2016年時帶著妻子程韻“看病”。趙清江看過後說,程韻身上有兩個“仙”,不斷折騰她。“趙清江用斧子頭使勁拍打我媳婦的後背和屁股,還用手掐她後背和脖子。我媳婦的後背和腿上,都被打出了淤青。”劉濤說,看了半個多月,趙清江讓他自己回家打媳婦,“讓我使勁打,就能打好。”劉濤覺得上當了,就再也沒有去過。

檢方:應以故意傷害罪追究被告人刑責

鹽山縣人民檢察院於2018年11月8日作出的鹽檢公訴刑訴〔 2018 〕166號起訴書顯示,趙清江今年64歲,文盲,農民。2001年8月因犯尋釁滋事罪、私藏槍支罪被鹽山縣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二年零六個月,2003年1月刑滿釋放。

起訴書顯示,胡瑞娟死亡次日,陳春龍和陳金來涉嫌故意傷害罪被鹽山警方刑事拘留;胡瑞娟死亡第三天,趙清江因涉嫌故意傷害罪被鹽山警方監視居住。

2018年7月9日,滄州市人民檢察院將該案交由鹽山縣檢察院移送審查起訴。同年8月24日,鹽山縣檢察院將案件退回偵查機關補充偵查,偵查機關於同年9月24日補查重報。

起訴書顯示,該院認為,趙清江、陳春龍、陳金來故意傷害他人身體,致一人死亡,其行為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應當以故意傷害罪追究其刑事責任。陳金來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從犯,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

胡連軍告訴記者,該案將於2月27日上午9時開庭審理。

胡瑞娟家屬委託的代理人、北京市世紀律師事務所張鐵雁認為,被告人傷害胡瑞娟的手段殘忍,且本案不屬於因戀愛、婚姻、家庭、鄰里糾紛等民間矛盾激化引發的犯罪,被害方無任何過錯,被告人也沒有賠償被害人親屬任何損失,不具有任何酌定從輕處罰的情節。

張鐵雁說:“根據級別管轄的原則,我們建議鹽山縣人民法院將案件移送上一級法院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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