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的高升更是悶悶不樂，直起身來往門外瞅了瞅，就見蘆生凶神一般闖了進來，直朝著順爺奔過去，不由分說，擰臂卡脖按到地上，後邊跟進來的幾個陌生的小夥子也把餘力提了往外拖，人們哪裡見過這陣式，有往後躲了的，也有上前去搶人的，卻被隨後趕來的公安模樣的人喝唬住了，只得乖乖退到一邊去。
順爺和餘力一前一後被“押”了出去，擁進吉普車一溜煙開走了。
這頭高升宣佈選舉無效，餘力有賄選嫌疑，順爺擾亂秩序應依法懲處，今後如有類似現象，一律嚴懲。
眾人哪敢作聲，都被他凜凜然的氣勢震住。
發財沒有去參加選舉，他不信那套，一個人在果園裡。正拔蘿蔔，有人急急地奔過來喊他：“啊呀發財，你還顧得清閒，出事了。”
發財摸不著頭腦，問怎麼了，那人便把順爺被抓的事講了，發財如五雷轟頂，只覺得腳下輕飄飄，眼前晃三晃，象顛倒了個兒似的。好不容易穩定了精神，心中又是氣又是急，把手裡的蘿蔔甩了撥腿就奔村子裡去。
這時候小鎮正熱鬧著，村委會門前竟如同趕集一般圍了好多人，把道都堵了。
餘力家的兩三個女人在不住聲地叫喊著要人，高升和大栓他們與比劃了半天，哪裡弄得過這些潑婦一樣的女人，便沒了耐心甩手進門去了。女人們便往地下一坐哭嚎了起來。
發財擠進人群裡，等到了前頭看時，見村委會的門緊閉，只剩地上哭叫的女人還在使厲害。
發財滿腔子的火燒上心來，奮力撥開人群直往蘆生家裡趕，他知道，這事只有找蘆生才能瞭解，這口氣他憋了好久了。
遠遠看見蘆生的院門竟是開著的，在眼前左搖右晃，一會兒大得象涵洞，一會兒又小得如同他家院門旁給狗留著的石窟窿，幾步趕過去搶進院裡，見房門緊閉著，屋裡靜悄悄沒有生氣，發財走上前去，一腳便踢開門板，衝到裡間屋裡，卻只有蘆生婆娘正滿臉驚恐地從炕上站立起來。
“蘆生在哪裡？”他一開口自己也聽出不是個人的聲響，婆娘怯怯地說還沒回來。
發財罵一聲衝過去擄了婆娘不放，那眼頓時就冒了紅光說你抓我爹，我抓你老婆！把婆娘重重地摔到地上，婆娘早變了臉色，大呼救命，發財卻是什麼也聽不到了，用腳死勁地往身上跺，聽得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叫，那腳更是有力，直跺得聽不見婆娘的喊叫才住了，低頭來看，婆娘一臉的血，大睜了眼，樣子怪嚇人的，抬起腳又踢了兩下，便扭身往外走要找蘆生拼命。
蘆生就立在面前。
他是逃回來的。冒充警察綁走了順爺和餘力，事情很快露了餡，半路被派出所的人攔下，見事情不妙，他趁機撒丫子跑回了家，卻正遇上紅了眼的發財。
發財還沒反映過來臉上已吃了重重一拳，接著肚子也被一腳踢中，往後踉蹌幾步一腚坐在屋當間。
蘆生瞅見了地上橫著的婆娘，發了瘋般一聲狂吼，剎時間如野獸一般，摸過灶臺上的菜刀照準了發財沒頭蓋臉地一陣亂砍，足足砍下去四五十下，瞅著屋裡兩具變了樣的屍體和一大灘血，他知道事情鬧大了，便迅速打開保險櫃取出錢來裝好，騎了摩托車撿偏窄衚衕倉惶逃去。
6
選舉風波早在小鎮上空煙消雲散，高升雖然因為假選舉一事受了處分，但依舊是村長，依舊兢兢業業地為村裡的大小事忙碌著。
想起小樓該開工了，高升讓大栓找了幾個人把順爺的三間爛屋子拆了，重新挖基，開始破土動工修建大酒店。
秋天的陽光曬得人舒坦，趕在這種多事之秋建房並不合適，不知怎麼他卻一刻也不想等，催促瓦工們加快進度，他每天都到房場去圍了圈兒 仔細端詳，眼瞅著節節拔高的樓房躊躇滿志，這是他後半生的寄託哩。
餘力到省城去了些日子，又悄悄回到了小鎮。過了幾天，他到果園去看望順爺。
順爺身體大不如前，老了許多，話也少了，眼神兒有了許多灰暗，整天呆在果園裡，很少出去，眼下也正是蘋果下樹的時候，更脫不開身。
見是餘力來了，讓進屋去坐了，自己撿最好的蘋果摘了幾個送到餘力面前，餘力一邊旋著果皮兒，一邊與順爺搭話。
滿園的果香撲進屋來，聞了心情暢快。
餘力藉著這份暢快把自己的省城之行跟順爺講了，說找到了省裡的重要領導，對他反映的情況極為重視，要組織專門小組到下邊來調查，這會兒高升是真真切切跑不了了。
餘力的這滿腔熱情卻未能讓順爺興奮起來，他一聲不吱地聽餘力講，任憑餘力熱情怎麼高，他總是一副冷漠的心態。
餘力見他沉默，只當是心情不好，安慰了許多話，從果園裡走出來，又到別人家訴說去，於是小鎮的人都知道餘力把高升告下了。
高升的小樓正在封頂合瓦，中午頭放的鞭炮，他的興致還高得很，在樓下仔細地端詳著樓體，這時，大栓跑來對他說：鄉長有事找他。
鄉長在屋裡等他好久了，與他握了握手，面色凝重地說：“我這裡有一堆舉報信和上訪信，餘力也在到處搞你，鄉里研究決定先停了你的職務轉到鄉里來工作。對你們這些工作多年的老幹部，決不會容忍有人誣告。眼下正是風聲緊的時候，你躲一躲也是好的。”
鄉長與高升也是深交，朋友加領導的關係，自然推心置腹。
高升說：“餘力的膽子也太大了，竟敢越過三級上訪，縣上就不追究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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