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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維雕塑

文|江徐

王維，盛唐詩人的代表，人稱“詩佛”。我想這個獨一無二的稱謂，不僅緣於他山水田園詩中蘊含的空靈澄靜，還因為他通透無礙的人生觀。

在王維留存下來的詩作中，除了大量山水詩、小部分禪理詩、邊塞詩之外，還有一部分數量可觀的送別詩，據統計有七十多首。

詩佛王維對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的領悟，很大程度上來源於送別詩，以及這些詩作背後的真實人生。

1.說再見，也許再也不見

唐玄宗開元十六年，孟浩然已經四十不惑，他結束長久以來的隱居生活，離開老家襄陽，前往長安參加考科。

迷弟李白讚美他：“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事實上，孟浩然還是有用世之志的。可惜，沒考中，當時有點小鬱悶。

生活往往讓人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孟浩然考場失意，卻結識了王維。兩人相差十幾歲，因為都是山水田園詩人，嚮往恬淡沖和的隱居生活，所以意氣相投，一見如故，彼此引為知己。

兩個人對飲暢聊，寫詩作詞，擅長丹青的王維還給孟前輩作了一幅肖像畫。兩人度過一段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的好時光。

第二年，孟浩然準備返回襄陽，他贈予好兄弟一首詩——《留別王維》，其中寫道：“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歸。欲尋芳草去，惜與故人違。”想起科考不中，他就覺得失落，想到與朋友分別，他又感到依依不捨。

王維也寫了一首詩《孟六歸襄陽》，送給這位志同道合的友人:

有對孟浩然落第的寬慰，也有對他歸去好好生活的勉勵。

總之，從此一別，各自珍重。

唐玄宗開元二十八年，王維出差路過襄陽，他準備藉機探訪老友孟浩然。還沒成行，就傳來噩耗——孟浩然“浪情宴謔，食鮮疾動而亡。”

回想起來，距長安初識已過去十餘年。那是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後一次見面。世人將擅長山水詩的他倆並稱為“王孟”。

世事難預料，有時候，我們說一聲再見，也許再也不見。

2.說一聲再見，就是死去一點點

唐玄宗開元十一年，著名詩人綦毋潛去長安趕考，他的命運和孟浩然一樣——落第了。

綦毋潛雖然不是考試能手，但是詩歌寫得一流。他是江西人，也是盛唐時期最有名的江西詩人。

“幽意無斷絕， 此去隨所偶。晚風吹行舟， 花路入溪口。”《春泛若耶溪》便是他的代表作。文學評論家說他詩風清簡脫拔，和王摩詰屬於一類。

頻率相同的人才會走到一起，事實上他倆是關係很好的朋友。綦毋潛科考落第後返回家鄉，王維專門寫了一首送別詩《送綦毋潛落第還鄉》：

聖代無隱者，英靈盡來歸。

遂令東山客，不得顧采薇。

既至金門遠，孰雲吾道非。

江淮度寒食，京洛縫春衣。

置酒臨長道，同心與我違。

行當浮桂棹，未幾拂荊扉。

遠樹帶行客，孤城當落暉。

吾謀適不用，勿謂知音稀。

一首五言古詩，包含著王維對友人的深情厚誼，有對朋友落第的勸慰和關切，也對朋友才能的肯定和認可，還有對朋友做好下一次科考然後積極用世的鼓勵和支持。

畢竟是送別，就算綦毋潛回去後準好下一次科考的準備，也要等到三年之後。三年，人生存在很多可能，也不知道有怎樣的意外。

如此看來，送別一次，就離真正的離別靠近一點。就像雷蒙德·錢德勒在《漫長的告別》中寫：說一聲再見，就是死去一點點 。

3.每一次告別，都要認真 一點

所有關於送別的唐詩宋詞中，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極負盛名。文學評論家評論這首詩作：“唐人別詩，此為絕唱。”

渭城朝雨浥輕塵，

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

西出陽關無故人。

這首詩，曾被譜寫為樂曲，因而又稱為《渭城曲》、《陽關曲》。畢竟，送別是自古以來能夠引起世人共鳴的話題。

叫元二的朋友，要從渭城出發去安西（今西北邊疆），王維為他踐行。清晨的淅瀝小雨，人來人往的旅館，泛青的綿綿楊柳，這些事物，無不渲染出離愁別緒。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心裡再不捨，王維也只能將朋友送到陽關為止了。千言萬語，依依惜別，全都化在一杯酒當中。朋友，再飲盡這最後一杯酒吧，從此之後，山高水遠，再相聚就困難了啊！

後來，王維和元二有沒有再會，我沒有在書上讀到，於是也不得而知。

從古至今，人生如旅，來來往往，每個人始終走在自己的路上，相聚離別都靠緣分。相聚容易，再聚不易。

所以離別的時候，不妨像王維那樣，認真對待，深深祝福。就像《後會無期》中的臺詞：

每一次告別，最好用力一點。多說一句，可能是最後一句。多看一眼，可能是最後一眼。

4.人生，就是一個接送的過程

王維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因而認真對待每一次送別。

朋友參加科舉考試沒考中，他寫送別詩，以茲鼓勵；知己被降職調任別處，他寫送別詩，給予安慰；同好放棄官職，歸隱山林，他寫送別詩，表達祝願……

為此，寫下一系列送別詩：《送別 》、《送梓州李使君》、《送沈子歸江東》、《齊州送祖三》、《送友人南歸》、《送楊少府貶郴州》等等。

有人說，人生就個接送。

想想也的確如此，從生到死亡，不間斷的來來往往，無停息的車水馬龍。為生存，也為生活，免不了各種請客吃飯，也免不了迎來送往。

迎接，總是一件歡愉的事，而送別，總是帶著感傷。天下偏偏沒有不散的宴席。有些送別，天遙地遠亦能再會；有些送別，陰陽之隔再無重逢。

昆德拉說：

既然離別在所難免，我們能做的就是，擁有時，好好珍惜，分開時，好好送別。如此，才能不留遺憾於餘生。

【作者簡介：江徐，80後女子，十點讀書籤約作者。煮字療飢，借筆畫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詩情誰與共》。點擊右上角“關注”，收看更多相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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