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目驚心!殺死媽媽的北大學生該死嗎?

現實世界一定是複雜的,但生活在複雜的社會里,不一定是一種不幸。它也許會讓我們成為一個更勇敢的、“好棒的大人”,而不是一個巨嬰。

觸目驚心!殺死媽媽的北大學生該死嗎?

2019年4月20日,全國通緝3年多的吳謝宇被捕。(圖源網絡)

2019年4月20日,全國通緝3年多的吳謝宇被捕,他是轟動一時的北大學子弒母案嫌疑人。目前案件已經移交給福州市公安局晉安分局。

吳謝宇身上籠罩著巨大的謎團。

2016年2月14日,吳謝宇的親生媽媽,福州市教育學院第二附中的歷史老師謝天琴的屍體被警察發現。此時,她死去已半年有餘。

死去的謝天琴被十餘層塑料薄膜層層包裹,每一層的縫隙中都被細心地放入了活性炭,用來吸臭。而屍體所在的教職工宿舍裡,有數臺電子視頻監控和紅外線報警器在密切監控著“她”,一旦有人闖入,報警消息就會立刻發送到電腦,和另一臺監控手機上。

監控手機,福州警方懷疑在吳謝宇的手裡。

隨後的種種線索,包括冒充母親向親友借款144萬、偽造辭職信等等,都將犯罪嫌疑指向吳謝宇。

這與媒體所呈現的吳謝宇過往的“完美印象”完全不符,甚至有著翻天覆地的衝突。從與他相關的人口中我們獲得了這樣的印象:吳謝宇是班長、中考狀元、北大學子、身高180cm、愛籃球,是同學口中的“宇神”,也是父親死後與母親每晚通電話的孝順兒子。

巨大的“謎”與“痛”,吸引了公眾的關注。

吳謝宇的作案動機是什麼?

他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弒母者該死嗎?

隨著吳謝宇的落網,這些問題醒目地懸掛在了社交輿論之中。

於是,在社交網絡上,圍繞這些問題掀起了“全民破案”的高昂興致。

激烈的輿論,目前呈現出三種分流。

第一種聲音,是試圖瞭解。

“這對母子遭遇了怎樣絕望的境地?”問出這些話的人,部分在現實生活中與吳謝宇母子有過接觸,更多的是有感於吳謝宇涉案前後巨大反差的陌生人。他們希望專業的犯罪心理學家能夠介入,瞭解吳謝宇涉案前後的心理過程,也希望通過探究這起殺人案件背後的真相,來做到更好的善後和預防。

第二種聲音,是憑空想象。

在案件核心信息尚且缺乏的情況下,網友們藉助四處拼湊的信息,開始了各種“都市傳說”型的聯想。比如對吳謝宇母子關係的揣測、“高智商”作案過程的強調、弒母心路歷程的推演,以及對被害者謝天琴的“譴責”。其中甚至不乏“兇手另有其人”等等完全沒有事實依據的“故事再造”和傳播。

而第三種聲音,是拒絕追問。

“畜生不如,趕緊槍斃。”在吳謝宇案仍舊謎團重重的時刻,一些網友率先地做了網絡判官,發聲希望吳謝宇“罪有應得”。

01眾人口中的大孝子,為何要殺掉自己媽媽?

時間可以追溯到2015年4月。

那年吳謝宇21歲,正在北大讀大三的他,突然退掉所有課,離校出走。

幾個月後,吳謝宇回到了老家,福州。

他網購了大批作案工具。

刀具、鋸條、塑料布、防腐劑、乾燥劑、隔離服······

在7月1日~7月10日之間,吳謝宇一直和母親住在一起。

據鄰居回憶描述,那幾天,該母子相處很好,還有說有笑呢。

就在7月10日晚,吳謝宇沒有回家過夜,而是在附近賓館開了一個房間。

很難以想象,那一夜,站在賓館陽臺上的他,望著熟悉的街道,回想起兒時往事時,內心是否有過一絲動搖······那一夜,是弒母前夕。

次日,吳謝宇弒母。

他真是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弒母成功後,他打算分屍,而分屍的第一步,他就是拿刀砍母親的頭。

據報道,吳母屍體被發現時,頭部被砍了幾刀,但兇手可能覺得分屍難度太大,怕驚動鄰居,遂改變計劃。

他網購了一批活性炭,真空壓縮袋、塑料膜······是的,他利用化學知識,將屍體處理成無味的“木乃伊”。

當月中旬,他以母親的名義,問親朋好友共借了144萬元。

借錢的理由是:月底陪兒子一起赴美留學。

接著,吳謝宇又替母親擬了一份辭職報告,消除了校方領導的疑慮。

也就是說,從那一刻起,所有人都以為:吳母兒子有出息啦,兩人一起去了美國。

那麼,若干時間後,即使大家聯繫不上吳母,債務無法討回,那也沒辦法,人家身在美國,你去美國追債?

親朋好友,只能自認倒黴。

整個殺人脫罪計劃,堪稱天衣無縫。

除了滅屍。

究竟是什麼,讓這樣一個大孝子,逆變為麻木不仁的弒母兇手?

刺回現實的電視劇

吳母的極度控制慾

先說一下,千萬不要覺得虐打、辱罵孩子,才叫控制。

對於從小被嚴格管束的孩子,成長過程中,父母一個嚴厲的眼神,都猶如聖旨般無法抗拒。

先看吳母的性格。

她是一箇中學老師,並且多次擔任班主任職位。

眾所皆知,大多數老師的控制慾都不弱。

另外,新聞週刊記者曾採訪吳母的鄰居同事,問其性格。

“清高”,“內向沉默”,“對自己品行要求極高”······這些是最多的回答。

當然,這並不能直接證明什麼。

但吳母的同事說:“吳謝宇特別像媽媽,他的一言一行,簡直就是從母親那拷貝下來的。”

鄰居們對吳謝宇的印象也特別好。

因為吳謝宇從小就非常懂事,見人就喊“阿姨好”、“叔叔好”。

難怪吳謝宇在弒母逃亡後,面對同學的問候,他居然還能非常禮貌的回覆——有些控制,已成為他生命的基石。

最能體現吳母“控制慾”的還是這個。

吳父在患癌去世後,親朋好友組織了一次捐款,不算很多,近2萬。

但吳母死活不要。

她保持一貫的清高:我決不接受施捨與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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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吳謝宇在成長過程中,對金錢態度,和母親完全一致。

諷刺的是,吳謝宇弒母后,第一件事,就是瘋狂借錢,然後,拿著140萬,出去放浪了半年。

寫到這,我腦補出一些畫面:兒時的吳謝宇,走在路邊,想買個玩具,但撇了撇母親的眼神,又乖乖回家寫作業了;少年時的他,對愛情抱有各種幻想,但母親說:“現在不許談戀愛,考上好大學了,什麼姑娘都隨便挑”······

這是有依據的,並非胡思亂想。

吳謝宇在高中時,簡直是女同學們眼裡的“男神”,而且人緣極佳。

但是,他從未有半點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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諷刺的在後面。

在弒母之後,一貫道德感極強的吳謝宇,居然向一個性工作者求婚,還拍了不少性愛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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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滿都是反控制的味道。

或許,吳母曾說過的每一個“不”和“必須”,都是逼兒子走向優秀的棍子,也是壓垮兒子內心的每一根稻草。

當恨積累到頂端,要麼毀了你,要麼毀了我

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楊元元。

就是那個用毛巾掛在宿舍水龍頭上,自縊身亡的女大學生。

她成長經歷跟吳謝宇有很多相似之處。

都是從小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而母親,恰恰都是控制慾極強,喜歡把個人意志強加給子女的那種。

楊元元跟吳謝宇如出一轍,意識上不斷告誡自己:我要愛自己的媽媽!

但潛意識裡,全是恨,以及對自我欲求的壓迫。

自我壓抑到極限後,必然面臨崩潰。

這股毀滅性的能量,要麼攻擊自己,要麼攻擊別人。

楊元元選擇了前者。

其實吳謝宇之前也有過毀掉自己跡象。

剛進大學時,吳謝宇一度陷入抑鬱,跟好友透露出自殺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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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同學描述,他那段時間經常莫名的煩躁,但也不吭聲,就一個人去操場跑步。

但就在這2年,他對母親還是極其依賴——而過度依賴,就是精神長期被控制下的結果。

觸目驚心!殺死媽媽的北大學生該死嗎?

人不可能永遠替別人活著。

就像一個身體,只能容納一個獨立的靈魂。

幸運的人,通過不斷地向內審視,和正視自我欲求,然後,從籠子中走了出來。

不幸的人,從一個悲劇,邁向另一個悲劇。

寫這篇文,我沒有苛責受害者的意思,更不是要為兇手辯罪。

人間秩序,惡與罪的懲罰,法律自會給予公正。

只是每當看到這樣的家庭悲劇,就不忍感嘆——愛,可以滋養一個人,愛,也可以毀了一個人。

滋養性的愛,是你需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

毀滅性的愛,是我覺得你需要什麼,就強加給你什麼。

而且還加上一句:為你好。

02現實的問題,仍舊要在現實裡回答

以吳謝宇案為例,極端、複雜的犯罪行為,往往是難以理解的。因為犯罪複雜,所以解釋犯罪也需要複雜多元的答案。但心理學指出,大部分人難以忍受事件的複雜性和模糊性,不管問題多麼複雜,人們只想要最簡單和直接的回答。“他有罪嗎?”“我們要不要殺了他?”

夠簡單,好執行,但這絕對不是解決犯罪根源的辦法。反而會帶來更多的問題。

害怕複雜的人,會簡單地稱呼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人為“暴徒”“畜生”,認為他們根本不是人。

殺人就是喪心病狂,殺人犯在本質上是邪惡的、瘋狂的,與正常人完全不一樣的。正由於這種“絕對的不一樣”,正常人就無法理解,甚至沒必要去了解他的思想和行為。

通過竭盡所能地去侮辱殺人犯,來維護自己心中的秩序,是人們擅長的事情。但同時將他們剔出了“人”的隊伍,完全放棄了對於這些人的瞭解和分析,從而喪失了對於同類事件再次發生的預防能力,是巨大的損失。

觸目驚心!殺死媽媽的北大學生該死嗎?

《我們與惡的距離》劇照

在這種情況下,就更不必談對悲劇事件儘可能“健康”地善後了。

另一種嚴重的社會病,是“沒有病識感”。

在《我們與惡的距離》中,有一段精彩的臺詞。

醫院的精神科社工宋喬平問她的姐姐,兒子在隨機槍殺案中不幸死亡的宋喬安。

“你知道什麼樣的病人最難痊癒嗎?”

“沒有病識感的病人。”

他們明明生病了,卻不覺得自己有病。他們明明可能錯了,卻堅信自己對。

同理。

你知道什麼樣的社會最難痊癒嗎?

沒有病識感的社會。

現實世界一定是複雜的,但生活在複雜的社會里,不一定是一種不幸。它也許會讓我們成為一個更勇敢的、“好棒的大人”,而不是一個巨嬰。

正視現實的複雜,是解決深層次社會問題的一個基本前提。

03吳謝宇弒母案的背後:我們究竟該怎樣養育孩子

對一個孩子來說,殺死媽媽,意味著對自己人生的全部否定。吳謝宇在弒母后,完全走向了之前人生的反面。

一個人有A面,就一定有-A的一面。就像硬幣,沒有缺點的人是不存在的。

心理學上說,一個人的生命自體,有真自體,也有假自體。幸運的人在成長過程中,優點和缺點、光明和陰影被父母以真實的愛全部接納,真自體和假自體逐漸趨近,達成一致;不幸的人,由於缺點和陰影得不到父母的共情和接納,為了討好養育者,發展出乖巧聽話的假自體,久而久之,取悅養育者的假自體越來越膨脹,將本我的真自體完全矇蔽,最終壓抑不住的時候,真自體以最極致的方式爆發。

當吳謝宇殺死媽媽時,他是在殺死自己存活了22年的假自體,那個展示給別人看的完美無缺的假自體,那個按照媽媽意志塑造出來的嚴重壓抑了本我的超我。

媽媽是他頭頂的炎炎烈日,也是他內心的無邊黑夜,他被烈日中央的巨大黑洞吞噬,壓抑扭曲,不能發洩。人生最難對付的就是內心的敵人,雙重堅硬的內核,吳謝宇曾在2013年對朋友說過,想自殺。生存的強烈本能要他活下去,他必須接納自己的陰影,必須反抗不能接納他的陰影讓他無法自如呼吸的人。

著名歷史學者孫隆基在其著作《美國的弒母文化》中說,男性受到母親宰制,容易造成性別角色錯亂,導致心理畸形和性無能。吳謝宇購買很多假陽具,不知是否可以佐證這一論點。

我們究竟該怎樣養育孩子,這是個值得全社會認真思考的問題。強烈的母愛不是對孩子恆久的佔有,而是一場得體的退出;成功的母親不是培養出一個無所不會的學霸,而是養育出一個積極向上健康快樂的孩子。

母親是男人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母子關係決定著男孩將來的婚戀關係和生命質量,有自省的能力和愛的智慧才能做一個合格的媽媽。紀伯倫有一首詩,送給所有的媽媽:

你的孩子,其實不是你的孩子,

他們是生命對於自身渴望而誕生的孩子。

他們通過你來到這世界,

卻非因你而來,

他們在你身邊,卻並不屬於你。

你可以給予他們的是你的愛,

卻不是你的想法,

因為他們自己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護的是他們的身體,

卻不是他們的靈魂,

因為他們的靈魂屬於明天,

屬於你做夢也無法達到的明天。

你可以拼盡全力,變得象他們一樣,

卻不要讓他們變得和你一樣,

因為生命不會後退,也不在過去停留。

你是弓,兒女是從你那裡射出的箭。

弓箭手望著未來之路上的箭靶,

他用盡力氣將你拉開,

使他的箭射得又快又遠。

懷著快樂的心情,

在弓箭手的手裡彎曲吧,

因為他愛一路飛翔的箭,

也愛無比穩定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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