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烏審旗的烏審馬是耐力強的蒙古馬

這些天孟克有些鬱悶,本來不怎麼愛說話的他更沒話了,娜仁額格其以為他可能認為自己要訂婚後又要結婚離開家難受,就跟他講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的,再說離結婚還早著呢,現在也不是久遠的遊牧時期了,嫁出去很難回來,輪牧好多了,說不定讓定居牧也不輪了,家人就永遠不分開了。孟克聽了笑笑說:“我不是因為你要訂婚,你訂婚是好事呀,帖阿哈又那麼好,知道他娶你還早著呢。”

“那為什麼不高興呀?”額格其問還沒等孟克回答呢,伊赫阿瓦嘎說話了:“他因為馬。”

原來,眼看國慶節來臨了,按這幾年習慣要同那達幕一起慶祝,孟克他想參加賽馬比賽,可連馬都沒著落,想讓崗的媽媽和金漢文大爺說說借他那匹軍馬,或者借帖哥那匹銀鬃棗紅馬,可是崗的阿瓦(父親)並不同意,說機關的馬不能隨便借,它們和人一樣是有紀律管理的,還是應該從生產隊的馬中挑選。孟克他太瞭解隊裡的馬了,他沒看上一匹,可伊赫阿瓦嘎並不這樣認為,他覺得隊裡這二十多匹馬是有可以參加比賽的,全在人調教,當年咱們的青馬人們並不看好,可在伊赫阿瓦嘎的調教訓練下,拿下兩次全盟種馬賽第一名。可好幾個項目,比如走馬比賽,第一名幾乎全被烏審旗拿走了。崗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伊赫阿瓦嘎解釋說,他們有號稱成吉思罕鐵騎的烏審馬,產地就在我們鄂托克旗南邊的烏審旗,是為蒙古大軍征戰立下戰功的。烏審馬體骼健壯,小巧玲瓏,眼毛長於一般馬是為了迎風沙行走,前胸寬厚肺活量大,頭脖徑直向前,看似沒有西方高頭大馬好看,加之鬃毛灰雜,其實這都是在千百年惡劣環境中形成的生存優勢。頭頸平行鼻孔粗大便於頂風呼吸,吃的少且雜,其它馬隨季食草,喜吃新鮮的露頭草,食程太長,夜裡還需加料,而烏審馬用現在話講,就是不挑食,它食草品類廣泛,乾溼都行,吃飽就走,拉東西力量還大,個子小便於騎行,對廄舍沒有講究,長期在風沙環境中養成耐飢渴、抗風寒且很少得病的習性,經過與人類幾千年的相處,性情比較溫順,極少驚瘋傷人。它不知疲倦的行走,非常適合遠征和拉車騎行。由於烏審旗地理位置偏西南,有騰格里、毛烏素、庫布其大沙漠做阻斷,東西方洋馬很難進來,它們也不容易出去,所以種純度高,還一直在風沙乾旱的惡劣環境中生存,野性退化不明顯。而同屬蒙古馬的東、西烏珠穆沁馬,骨骼較大,體軀粗壯,食料多,不好駕馭。它們在錫盟較好草場生存,野性退化明顯,受外蒙古馬擾性,純度下降。昭盟克什克騰的百岔溝馬,雖然個頭稍小一些,而且是山地型的鐵蹄馬,不僅與東、西烏珠穆沁馬情況大致,還在近代受東洋馬襲擾多,純度明顯下降,“鐵蹄馬”也只是傳說了,因為現在克旗馬沒有一匹不需要人工打鐵掌的馬。只有當年跟隨蒙古大軍,橫掃歐亞大陸的烏審馬,仍用祖先留下的體骼和耐力奔走在鄂爾多斯高原。烏審旗靠著烏審馬在馱行和遠程走馬比賽中總是第一是很自然的。不過我們在短距離速度比賽上還是有勝算的。當年被賣往寧夏甘肅的烏審馬有的遠涉新疆,後返回我們鄂爾多斯後,雖然個頭大耐力沒有原地烏審馬強,可暴發力明顯,四蹄跳躍挎度大,而且還有百分之三十的蒙古馬血統,是可以出成績的。最後伊赫阿瓦嘎說:“我早就看好一匹,就在咱們生產隊,是一匹藍色的斑駁馬,四歲了,明天孟克去隊裡登記一下,拉出來調教好總行。”

聽阿瓦這麼一說可把孟克高興了。

“崗巴嘎,比葉慶額布烏給白奴?(崗小子,你身體不舒服嗎?)”一天早晨孟克看出崗不精神的樣子問。

別看他平時不怎麼說話,可只要你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他馬上就看出來了,並要關切你,照顧你。

“陶老蓋額不得出白那,比葉伊和亞達日主白那。(頭痛,全身疲乏。)”崗手託在馬樁上跟他這樣說。

孟克趕緊從飲牲口槽那邊過來,把右手放在崗的額頭上:“哈路日主白鬍有麼巴?(是否在發燒?)”

說完就去解青馬韁繩,要帶崗去烏蘭鎮衛生院,崗跟他解釋沒有感冒,是昨晚沒睡好,他聽著笑了。然後往勒勒車上裝羊糞磚,說要送到生產隊去,順便把斑駁馬牽回來,崗一聽馬上來了精神,跟孟克一起裝車。

到生產隊有五六里的路,說是隊部,實際上就是用沙柳條圍起來,又用稀牛糞糊住的牲口圐圙。有那麼一間小土房,住著看牲口的一個叫呼青圖的光棍,他五十多歲,因他六歲就開始馴烈馬,結果在九歲時從馬上摔下斷了右胳膊,現在在隊裡當會計兼通信員,晚上看圈裡的牲口。

呼青圖看的都是隊裡的大牲口,有四十幾峰駱駝,二十多頭牛,三十多匹馬。他不負責飼養,駱駝都自已在外不用人管,牛和馬有牧民上午趕出去,下午再趕回來,馬廊裡就有那匹斑駁馬。孟克給呼青圖叔叔帶來了一瓶酒,他高興的打開瓶蓋喝了一口,大聲就唱了起來:“察罕淖爾的呼青圖,沒兒沒女養匹馬,這是寧夏回來的斑駁馬,戰將風度叫岱慶,狼群夜晚來到圈,羊群嚇的四處竄,只聽岱慶怒嘶吼,揚起前蹄奔狼群,後踢前蹋往前衝,頭狼被踢嗷嗷叫,狼群逃回烏仁山。”

孟克問呼青圖叔叔真有這事啊,呼青圖叔叔笑笑說:“有啊,不過不是我這個呼青圖,是民國前的呼青圖。”

“那這種斑駁馬為什麼這麼厲害啊?”孟克問:“它們怎麼又來到我們鄂托克了?”

呼和魯叔叔領他倆來到拴著的那匹斑駁馬跟前說:“你們別看它身高馬大,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它和我們烏審馬有相似的地方,你們看它的脖子非常的粗壯,頭與脖子基本是平行的,總是有種低頭向前行的感覺,而西方馬,大多頭是直立的。你們再看它的鼻孔,也是非常的粗大,便於呼吸,最像烏審馬的是它的眼毛,特別的長,這是我們烏審馬幾千年來應對鄂爾多斯高原風沙最具有的特徵。”

“您是怎麼判斷它就是烏審馬的,它們又是怎麼去了寧夏,而又為什麼回來了?”孟克和崗都非常想知道這些。

“準確的說它不是烏審馬,是帶有烏審馬血統的西域馬。”

呼青圖叔叔喝口酒繼續講:“我們烏審馬由於長年在毛烏素沙漠中生活,已經進化成抗風沙、耐飢渴、抗嚴寒、疾病少、食草雜、食程短、耐力強的生理特徵。它們在野外環境中,不懼怕狼群猛獸,遇險不驚不炸,還特別溫順,只是個頭矮小,毛髮粗糙,沒有西方馬漂亮。蒙古大軍在幾個世紀的征戰中,許多烏審馬留在了西方,並與當地馬融合,出現了東、西方混種馬。清代左宗堂又帶了大批烏審馬、烏珠穆沁馬、阿巴嘎馬、上都河馬、白岔鐵蹄馬進入新疆,與伊犁馬交融後,使得西域馬身體裡的蒙古馬血流的更多了。”

呼青圖叔叔提著瓶子喝著酒,領著孟克和崗在斑駁馬身邊來回轉,他越講越聲音大:“這斑駁馬就是我們的蒙古青馬!至於它是怎麼回來的?那是我呼青圖領回來的!”說完,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孟克看著他喝多了,就先把羊糞磚卸下,等一會兒再說牽馬的事。

這時,格日勒奧很都和她的爸爸騎馬來了,她爸爸是大隊的隊長。知道孟克想用斑駁馬參加那達慕比賽後,跳下馬來說:“參加比賽是好事,如能給察罕淖爾爭回榮譽那我們全蘇木(公社)為你自豪。我做為大隊長全力支持,就用我們這匹棗騮馬吧。這斑駁馬是我們從石嘴山用二十隻阿爾巴斯白山羊換回來的種馬,它還沒有馴服過,一下兩下你騎不了,等和我們烏審母馬下了小馬後,從小馴出來就好辦了,斑駁馬即使讓你騎,萬一跑兩圈下來累死咋辦?它有暴發力,可沒有我們烏審馬的耐力,更沒有在草原上使勁跑過,如果死了我們誰也賠不起。”

聽隊長這麼一說,崗更佩服奶奶了,這不就是奶奶的話麼,全讓她老人家預料到了。

呼青圖叔叔說話了:“隊長說的對,沒調教出來根本騎不成,烈馬馴服後讓人騎就行,可賽馬需要調教,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否則讓它跑它不跑,不讓它跑它卻亂跑,還要讓它遇到溝坎敢跨越,遇到河流敢涉水,這是需要時間和耐心的。”

他倆回來問奶奶,呼青圖叔叔為什麼懂得那麼多呀?

奶奶說:“他解放前也是喇嘛,而且是阿貴廟高僧扎拉敖斯爾的徒弟,沒少學東西,為什麼格日勒她爸爸去石嘴山兌換這匹斑駁馬就帶上他,因為他懂馬、懂藏、漢語,只可惜早早就殘廢了,沒娶媳婦不是沒人嫁給他,而是他怕連累人家。”

讓奶奶說的,崗根塔拉心裡特別佩服呼青圖叔叔了,佩服他馴馬的勇敢和他的知識與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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