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演奏的“技巧”是否被誤解了?

钢琴演奏的“技巧”是否被误解了? | 争鸣

文 | 張可駒

前幾日,阿格里奇來上海彈了兩場音樂會,演奏普羅科菲耶夫《第三鋼琴協奏曲》和聖-桑《動物狂歡節》。人們擔心這位習慣取消演出的鋼琴家再次爽約,直到第一場“普三”彈完後,朋友圈裡一片歡騰。但此時也見有人表示,如今阿格里奇的技巧已經退化,情懷尚在,實際上卻已彈得不及某位年輕人好了。

我自己沒有到場,並且說實話,也一直認為阿格里奇這次是被過度關注了。然而,聽聞所謂“技巧衰退”,或演奏不及某某人等,還是不免讓我心生疑惑。因為長久以來都發現,目前人們對鋼琴演奏“技巧”的認識,經常有一些偏差。某些鋼琴家被稱為“技巧出眾”、擅長演奏高難度作品,也讓我經歷從笑而不語,到笑不出來而扭過頭去的轉變。後來和朋友談起這事,她建議我整理一二觀點:既然吐槽有偏差的認識,那麼恰當的認識是什麼呢?

其實這個問題,實在包含太多方面了,我一時也難以做很詳細地整理。但無論如何,至少包含以下這些要點:

首先特別直觀的,就是

音色。很多情況下,彈得又快又響,觀眾就獲得“技巧性”的滿足,而彈得音色很美,人們往往只覺得好聽,而並不往技巧方面想。殊不知,超技天師霍洛維茲尚且把音色稱為最艱難的技巧。又快又響,也可能是潦草粗糙的演奏,但優美的觸鍵效果,一定是技巧和品位的結合。現在某些鋼琴家演奏技巧艱難的作品,音色卻實在不怎麼樣。當然,他們彈不那麼難的作品時,音色也不怎麼樣。觀眾可能因為他們看似“順利地”完成演奏難關而興奮,但事實上,在人們所談論的黃金年代,這樣的音響根本就不上臺面。今天很多人說他們技巧高明,正是黃金年代逝去的明證。

第二,音色僅是一部分,如何表現整體的聲音結構,每一方面都是很考驗技巧的。我們會發現許多老一輩大師,哪怕他技巧已經衰退了,手指沒有那麼凌厲,但他表現結構與層次往往都很清楚。而現在的部分演奏者,踏板亂踩、聲音腫脹而無表情意義,不過是掩飾觸鍵功底的不足。這樣一來,聲部的清晰、線條的勾勒,這些最基本的東西,都很容易在那腫脹的聲音中“受潮變形”。現今的斯坦威鋼琴往往本身的混響就比老琴重,如此還過度依賴踏板的話,有時聲部結構的表現就難以恭維了。

第三,幾乎無比重要的一點,就是如何劃分與把握音符的間距。霍夫曼特別指出這個問題——快的效果,其實並非絕對的速度,而是一個音接一個音的距離恰到好處所造成的。這就如同人說話時,語調中的輕重緩急。離開這個,或使用了怪異的語調,你的演講就很難有感染力。而在鍵盤上,表現的難度呈幾何級數增長。其實任何演奏都有這樣的挑戰,但和小提琴不同,鋼琴需要將一個一個獨立的音符串起來。鋼琴家首先要將每個音彈得清楚,音符之間的距離也要有精心地設計,也就是“怎麼組織這個樂句(至少是核心的構思)”“怎麼揭示此處別緻的音樂性格”“在演奏中如何強化某種緊張度”等。瞭解這個複雜的問題最好的辦法,或許就是欣賞霍夫曼、拉赫瑪尼諾夫、霍洛維茲他們的演奏——在極快的速度之下,他們將這些問題的方方面面都解決到登峰造極。

還有一個方面的技巧我們也可能忽視,那就是許多作品,其風格本身就需要“這一種”技巧。比方說拉赫瑪尼諾夫的很多音樂,就是需要用一種光輝的、如歌的風格來彈。有人無法用理想的歌唱句法來表現作品,只能演奏得單薄,或者說是清淡。樂迷和樂評人還可能美其名曰“現代風”或是“對傳統的再思考”。但事實上,拉赫瑪尼諾夫與柴科夫斯基,當然還有其他人:莫扎特、肖邦、李斯特、德彪西等,他們各有各的風格。這個風格本身,演奏者在其範圍之內——很大的一個範圍之內是可以有各種變化的,但是你不能越出這個界限。面對不同的風格範圍所需的各式各樣的技巧,呈現出缺憾的演奏者們也不在少數。

幫助我們瞭解技巧的內涵與豐富性的好辦法,或許仍是更多、也更深入地欣賞歷經時間考驗的經典演奏。而採用虛無主義的觀點去對待它們,唯有自討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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