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文】母子情深|胡維卿(河北秦皇島)


【徵文】母子情深|胡維卿(河北秦皇島)


母子情深


【徵文】母子情深|胡維卿(河北秦皇島)


隨我個性,獨守著媽媽更好。媽媽的起居穿戴,持齋把素,同我生活在異鄉,我必親歷親為,善始善終。沒有摻和的人,沒有抱怨的人,沒有依賴的人。好在這個大家庭裡的每一個成員,理解和包容著我的性情。默默捍衛著共同的心願:一切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歸於媽媽安度幸福的晚年!

年邁的媽媽,一生慈微隱忍。夕日您引領著我,今日我守望著您。盡把顏歡享清福,“相攜一笑慰餘生”。讓我常常想起:“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明曉其理,感同身受。時刻反省自己的言行,伴隨著媽媽韶華的遺落,經得住遠去時光的考量,盡力無憾,盡心無愧。

媽媽不止一次評定我說:“他從幼年到如今,從來沒有開口說過一句忤逆我的話。”我自有得意在胸間。這當然也是贏得爸爸歡心和信任的理由。爸爸晚年的時候,對媽媽的未來,做過縝密的交代。記得那年團圓日,那個花好月圓的晚上,我在病床前與爸爸促膝長談。突然,他話鋒一轉,安排自己的身後之事。當聽到客廳裡,媽媽走動的腳步聲,他微微抬起頭,張望一眼,揚起手臂:“嗨!老伴兒,你過來一下。”把媽媽喊到了床邊。月升中天,清輝溶溶,瀉滿屋角,三人對視。爸爸對我說:“將來,讓你媽跟著你吧!”那鄭重的眼神,凝鍊全身的思量,讓我終生不得忘懷。這是一位頂天立地的男人,對自己心愛女人的戀情與別情!短短一句話,飽含多少疼惜與牽掛!舉目窗外,鏤月裁雲,南山坳,清幽幽,唯恐失去她倆中的每一位。我故作輕鬆狀,用一個“行”字,敷衍應答,及時抵擋不情願涉及到的話題。始終覺得這樣的安排太早,這樣的話題太沉重,令人窒息,糾結難耐,心裡沒底,似乎永遠不可能發生。“人生能有幾度春,歲月無情催人老。”原以為媽媽的餘生,還是將來的事,卻不料瞬間及至。

兩年前,爸爸辭世,媽媽徹夜難眠,獨自飲泣,身體每況愈下。“原先我順從你(指我的爸爸)的,今後我要聽從兒女們了。”這是爸爸的幾個祭期之中,媽媽輕聲淺嘆,自言自語說給爸爸的話。那份柔弱和無助,讓我的心隱隱作痛,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媽媽悲痛欲絕的情形:清冷皎白的月光下,披著睡衣,低著頭,揪著衣角,黯然神傷,垂淚不止。幾十年來,媽媽痼疾纏身,痛失親人,雪上加霜,重創之下,幾近崩潰,餘生,就這樣不期而至。 我銘記爸爸的重託,那一個“行”字,豈敢是隨口吐出的應答,成為一字過千斤的承諾。接媽媽到我生活的城市,可媽媽故土難離,牽掛著每一個兒女,一再推卻。孝順之名,怎能嘖嘖於別人之口,或止步於爸爸媽媽盛年的肯定。

人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 我卻以為,媽媽孱弱多病的餘生,才是我盡孝的開始,是我真情的棲息地和開發心智的源泉,更是成就我人生完美和丈量靈魂的尺碼。我暗下決心,一定要把媽媽帶在自己身邊,讓媽媽平安度過失痛後這三年的“生命危險期”。 我終於說服了媽媽來到我身邊。連續兩個春節,媽媽和大家一起,在我這裡團圓。娘倆獨守,每次超過三個月期。媽媽在,我心安。媽媽的笑顰,豐盈著家的味道,屋子裡融融滿滿,每一個角落都是盎然的生機。

夜晚,我可以毫不顧忌地把手機關上,把心收放,安然酣睡。這樣相依為命的日子,早先有過幾次,雖然極其清苦,卻是刻骨銘心。“文革”即將結束的前幾年,爸爸從部隊轉業到地方,家庭出身原因,排擠和冷落難免,被派往一個很遠很深的窮山溝,籌建火葬場,出任場長,哥哥高中畢業,便去偏遠鄉村插隊下鄉。他入伍參軍以後,我獨自翻山越嶺,往返四十多里路,去領取他一年不錯的收成,也只有十幾塊的工分錢,當時,我僅14歲,姐姐得了嚴重的氣管炎,呼吸不暢,憋得嗓子常在夜裡“嗬,嗬”的啦勾。遠行姑姑家求醫問藥,卻趕上因為所謂的歷史遺留問題,姑姑姑父又被隔離審查。姐姐不得已在他鄉挑起了洗衣送飯的擔子,一去難返。就這樣,本是一家六口,卻只剩我,媽媽及五六歲的小妹,獨處共存。時逢小妹生麻疹,高燒不退,媽媽和我輪換著揹她,心急如焚,風塵僕僕,奔向很遠的醫院。媽媽的腦海裡,至今還存留,我揹著小妹,滾成一團,滿身是土的畫面。家中困窘,度日如年,媽媽的心被撕扯的七零八落,作為唯一守護著家的男丁,少年的我,自然成為她內心的依靠。

為了應對生活,媽媽不辭勞累,忍辱負重,先後去皮麻廠紡麻,服裝廠縫衣,果品倉庫選果,藥材批發站包藥,承受著無法言表的艱辛。“媽媽,將來我一定要讓您過上好日子。”這句話,正是我面對著媽媽,在那一艱難困苦的時期放言。只有瞭解媽媽的辛酸過往,體味出媽媽的良苦用心,才會在心靈最柔軟的地方,安放媽媽的身心。然而,自去年10月份開始,媽媽的冠心病,愈發嚴重,病勢洶湧,高頻發作。臘月十二,媽媽出院後的第二天,我再次接上她。有兒子精心服侍左右,有人說是媽媽的福分,我不贊同。媽媽如果有福分,身子應該硬硬朗朗,能夠自由揮灑,忘情填滿自己餘生的空白,又怎能受這無情病魔的生死折磨?

一個人心安,兩個人承歡;一個人噓嘆,兩個人茫然。如今,守護媽媽的餘生, 需要謹小慎微,全力以赴。所有年節的安排,提前謀合;所有的外事活動,謝絕參加。唯恐計劃不周,有個閃失,將媽媽失去。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媽媽一時,眼神渾濁,嘴唇發紫,臉色泛黃,我看似面若如常,平靜似水,實則不寒而慄,悽惶悽恐。安頓好媽媽以後,自己時常深深地陷進不能自拔的漩渦,無盡的傷感,襲擾心間,清冷孤寂,孑然無助。自己橫躺豎臥在沙發中看電視,手指掐著遙控器,散淡幽魂,心不在焉。頃刻間,心跳加快,呼吸難平,悲慼疾首,慌亂如麻,全身顫慄,軟弱無力,一片慘淡,空空寂寥。不能想象和控制,一朝或是一夕,再度遭遇悽慘,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天昏地暗,哀鳴肅穆,即便是稍許的閃念,媽媽,您死了,我是誰?再是誰的兒子?這一天,媽媽病情加重,我寸步不離,絲毫不敢麻痺大意。端水送藥,靜靜守候。中午,我用熬粥的米湯,給媽媽做了她喜歡吃的土豆燉茄子,火候適中,清香撲鼻。哄著媽媽:“媽,吃吧,人是鐵,飯是鋼。”媽媽夾起不大的茄塊,艱難地往下嚥,喝下少許的粥。她不想讓我看出她難受的樣子;我瞭解她的心,不想給兒女添一絲的所謂的負擔。“媽,我做的菜好嗎?小時候常吃的菜。”“有味道,還軟糯。”媽媽說。她用力喘口氣,努力露出笑意:“真是的!像人家說的那樣了,除了頭髮梢不痛,渾身沒有不痛啊!”“身子不做主,拖累你們啊!”我說:“媽,誰都有老的時候呀!”媽媽點點頭,默許著。晚上,我敞開房門,屏氣凝神,靜靜地感知媽媽的氣息,時不時躡手躡腳,默然佇足於她的床前,凝望她的睡姿。異樣的心事,我知道媽媽過去是為生活而堅毅,現在是為兒女而堅強。

人說:子欲孝而親不待,是最大的遺憾。而我是何其幸運啊!我的媽媽,還在我的身旁,讓我有機會迴流媽媽給我的愛。今後,對任何事物,即使給予我什麼樣的利祿,甚至絕世的榮光,不稀罕,不動容,不迷戀;只願堅守媽媽餘生這一方高地,讓芬芳開在胸間,讓溫情鋪滿前程。又一個春天終於到來了,選定距離家裡最近的環島公園,美麗的地方,我攙扶著媽媽,欣賞那迎春花,玉蘭花,桃花,丁香花-------奼紫嫣紅,競相開放。媽媽高興地對我說:“這個冬天,真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呀!”我對媽媽說:“這個冬天,你口服的煎藥多達六十幾付,吃盡了人間所有的苦,應該苦盡甘來了。”

夕陽映日紅,陋室純真清。感謝媽媽,賜予我踐行少小諾言的善緣良機。體會媽媽的餘生,猶如品讀經年故事最華美的段落;猶如觀賞潮水泛起最絢麗的浪花;猶如悉數綻放的鮮花最嬌豔的花期。喜悅天成,驕傲自豪。聆聽媽媽輕微的鼾聲,我心中的音樂嫋嫋升起------蒼天有眼,自渡無聲,終將是媽媽和我共同的努力和結果。媽媽,親愛的媽媽,您不盡的餘生,總是我虔誠的祝願。我可為您堅守,堅守不滅的燈盞,直到我生命的盡頭,養育之恩,真金難酬,極盡孝心,屈身難報,柔腸百轉,痴心不改。


【徵文】母子情深|胡維卿(河北秦皇島)


作者簡介:胡維卿,中共黨員,滿族,大學學歷,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其散文詩歌具有鮮明個性和時代特色,哲理與敘事融合,賦予骨感;抽象與形象統一,賦予美感;細膩與跳躍結合,賦予動感。代表作有《蜂喧驚落槐花雨》《四月梨花芳菲盡》《老嫂倍母》《人在中秋》《愛在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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