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區記憶】——戰鬥英雄耿晚子和我的爺爺奶奶（上）
作者 樊衛生
耿晚子（1902年11月—1977年1月），住井陘礦區北鳳山村。1937年10月，井陘煤礦淪陷後，任晉察冀邊區四分區偵察員，雙手使槍，膽識過人，神出鬼沒，除掉奸特30多人，使敵人聞風喪膽。1944年光榮出席了晉察冀邊區第一屆群英會，獲“戰鬥英雄”稱號。《井陘礦區志》、《井陘礦務局志》、《井陘文史》都有記載，連環畫《戰鬥在煤田上》，28集電視劇《太行風雲》是描述他抗日鋤奸的傳奇經歷。在那嚴酷歲月裡，耿晚子與我的爺爺奶奶，曾結下生死之交。
爺爺給邊區兵工廠供煤
我的爺爺樊米貴（1910年--1987年），井陘礦區北鳳山村人，8歲在井陘煤礦下井背煤，13歲跟人學鐵鉚匠，15歲開起鐵匠鋪，18歲做煤炭木材生意，當時叫煤木場。五年間，煤木場生意就做得很有規模。爺爺一鼓作氣蓋起一座十分氣派的四合院，後與奶奶張秀妮結婚生子，日子逐漸滋潤。
1937年10月，日寇佔領井陘煤礦，百姓陷入苦難深淵。井陘煤礦是敵佔區，平山縣是晉察冀邊區，僅隔觀音山。日寇實行嚴密的經濟封鎖，禁止爺爺的煤木場與平山邊區做木材煤炭的生意。邊區平山北冶西冶的兵工廠、修械所沒有煤炭，就無法正常生產，也影響了爺爺煤木場的收益。
邊區四分區派偵察員耿晚子和樊苶苶（爺爺的親哥）來此解難。倆人生長在礦區，熟悉當地人情地形，常連夜帶人繞過日寇的封鎖線，從邊區捎來木材，到爺爺的煤木場換取煤炭，並趁夜幕將煤炭運回邊區。當時條件艱苦，用十幾匹牲口馱煤走山路，繞過封鎖線方便，毛驢馱一百多斤，騾馬能馱三百斤。有時用車輛，是三匹騾馬拉一輛膠輪車，能運1500斤，一次能來三四輛，但通過封鎖線就困難重重。無論是牲口或車輛，都有人持槍押運，遇上少數日偽漢奸，都能對付。
爺爺的煤木場在村邊，白天常遭到日偽漢奸的敲詐勒索，但晚上他們不敢露頭，怕遇到八路軍襲擊。邊區運煤都是在夜間，長時間處於地下狀態。他們十幾天來一次，都是由耿晚子和樊苶苶提前聯繫，半夜運煤隊伍就進入煤木場，爺爺組織人力抓緊時間裝煤。奶奶張秀妮帶領大家來到屋裡，備上香菸和茶水，讓他們歇一歇。每次，爺爺奶奶都指派一兩個機靈人到房頂上放哨，有事快報信兒。直到裝好煤，喂好牲口，緩過些精神，才送他們踏上運煤之路。
耿晚子虎口救出爺爺
爺爺多次遭到駐井陘煤礦的日本憲兵隊長高島訓斥：“有人告發煤木場與八路有生意往來。”爺爺小心地唐塞，被警告：“如有此事，死啦死啦地！”此後，爺爺做事就更加小心。耿晚子和樊苶苶手提雙槍，逐個找到附近的偽軍、漢奸，警告他們：“有哪個膽敢告密，提頭來見！”這樣，運煤的事又進行了很長時間。
1944年冬天，爺爺突然被日本憲兵隊抓去，逼問為邊區供煤的活動情況，爺爺盡力周旋。皮鞭、老虎凳都用過，又灌辣椒水，再用木槓從肚子上滾壓、從口中倒噴出來，爺爺受盡折磨，命懸一線。奶奶急瘋了一樣找到耿晚子，耿晚子和樊苶苶逼問北鳳山村一個姓高的漢奸，弄清爺爺關在那兒，看守在那兒。在第七天深夜，他們剪斷鐵絲網，扒開電網（進去時不能剪斷電網，會被發現），順牆根兒繞過打瞌睡的哨兵，偷偷摸進鬼子憲兵隊，捂住看守把他綁了，搜出了鑰匙。離開時剪斷了電網，耿晚子親自把爺爺背了出來，等鬼子醒過味兒，他們已經沒影兒了。
奶奶提前給煤木場的僱員發了工資，還清所有債務。當時耿晚子鋤奸隊在煤木場存有上百大洋的活動經費，奶奶提前留出，連夜交付耿晚子。臨時向鄰居許潤德家購買了一頭大黑驢以備爺爺逃走時用，餘款裝進袋子讓爺爺帶上。救出爺爺後，他受傷不能騎，就把他綁在大黑驢身上，連夜向東逃去。奶奶囑咐爺爺：“到天亮，走到哪就在哪駐腳求生吧，別管俺孃兒倆了！”誰知這一別，竟是20年。
第二天天不亮，日本憲兵、偽軍如臨大敵般的把煤木場圍了個水洩不通。一夜未眠的奶奶拉著10歲的兒子(我的父親)，平靜地等候著這一時刻。憲兵隊長高島氣勢洶洶地把洋刀架在奶奶的脖子上，吼道：“樊掌櫃被救走，哪裡去了？”奶奶手拉著10歲的兒子，反問：“我們孤兒寡母能救走人？”高島把爺爺餵養的、被電網電死的大黃狗“老虎”扔在了地上：“這是什麼？”奶奶說：“我家喂的狗，去找他的主人。被你們電網電死，你們應該給賠！”高島找不到證據，就把奶奶和10歲的兒子趕出家門，貼上封條。並張貼告示：家產和煤木場，全部沒收。
爺爺奶奶遭受了巨大損失。耿晚子同樊苶苶一起，設法制作了假欠條，授意北鳳山村的鄉紳馬喜來找到日本憲兵隊長高島說：“樊掌櫃借過我5大口袋小米，以房產抵押，有欠條在。你們沒收了他的財產，欠我的賬怎麼辦？”高島看了欠條，就把房子給了馬喜來。過了一段時間，奶奶帶兒子悄悄“借住”了進去。( 直到土改時，共產黨才又把房子分給了奶奶。)
當時斷了經濟來源，奶奶帶著兒子靠撿煤核賣錢，生活一落千丈。人們知道這孤兒寡母，是為了給八路軍運煤所致。日偽漢奸都懼怕耿晚子不敢來找麻煩，奶奶帶著兒子才得以生存下來。後來，耿晚子查明是自己的親外甥，當了漢奸，向鬼子通風報信，這件事就是他告的密。耿晚子大義滅親，當眾一槍滅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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