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意”和“創新”都是中國原創

創意的時代已經來臨。縱觀全球很多發達國家的眾多創意產品、行銷、服務,吸引了全世界的眼光,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創意經濟浪潮,產生了巨大的經濟效益。近年來,國內市場積極推動創意型行業的發展,展現了一幅創意產業在全國各地蜂起的熱烈景象,文化創意、廣告創意、創意經濟、創意產業、文化創新、創新教育等詞頻頻被提及,成為熱度詞彙。

創意產業確實起源於西方,所以不少人因而堅信:“創意”也是從西方引進的“新式武器”。 “創意”真的是西方舶來品嗎? “創意”與 “創新”之間的關係又如何?

(一)“創新”並非“舶來品”

有人認為 ,“創新”源於拉丁語(creare)。拉丁語作為印歐體系的一支,是世界古老語言中極其重要的一種。拉丁文化亦是對世界文明產生了深遠影響。難道“創新”真的是“舶來品”?

這涉及到兩個民族的文化、歷史背景及不同的語言體系,是個極其複雜的學術問題。現只單純的探尋中文的“創新”是否真為拉丁語與漢語“交往”過程中,碰撞出火花,而生成的新鮮詞彙。

據可見史料記載,“creare”一詞是由意大利傳教士利類思引入中國的。明末清初,利類思與其同志便致力於《超性學要》的譯著。

其《自序》雲:“旅人九萬里東來,仰承先哲正傳,願偕同志將此書遍譯華言,以告當世。”利類思等將《超性學要》中“creare”譯為中文“受造”。兩種語言的對譯,譯文中儘量避免增加“新語”,以減少因文化差異帶來的閱讀困難,利類思每加“新語”必“反覆商求” 。

“受造”一詞早見於晉代郭璞《葬書》“夫一氣磅礴於天地間,無端倪無終窮。萬物隨時運化本不自知,而受造物者亦不自知也。”

當然,幾百年前利類思是否真讀過《葬書》,無人知曉,但“受造”絕不是“新語”毋庸置疑。 由此看來,拉丁文的“creare”譯為“創新”絕不會早於公元十七世紀,晚於中文“創新”產生年代足有千年之久。“創新”起源於拉丁語“creare”是笑談。

(二) 創意與創新的起源

“創意”始見於後漢王充《論衡》卷十三《超奇篇》“孔子得史記以作春秋,及其立義創意,褒貶賞誅,不復因史記者,眇思自出於胸中也。”至今已走過二千年的歲月。

“創意”和“創新”都是中國原創

論衡

春秋、孔子、王充與創意放在一起,有著怎樣的意味深長。頓覺“創意”帶著濃厚的歷史氣息,從古老的竹簡、帛書裡緩緩而來。

“創新”最早見於後漢王符《潛夫論》卷五《實邊第二十四》“前羌始叛,草創新起,器械未備。”及晉代成公綏《琴賦》“遂創新聲,改舊用。君山獻曲,伯牙奏弄。”

“創意”和“創新”都是中國原創

潛夫論

不難看出,此“創新”只是作為“創”與“新”兩個獨立漢字的結合體。而“創新”成詞則始於北魏,見《魏書》卷六十二引李彪《求復修國史表》:“觀乎人文者,先皇之蘊也;革弊創新者,先皇之志也,孝慈道洽者,先皇之衷也。”

“創”和“新”是經歷了四百多年的時光打磨,才衍生出了“創新”, 並將創新的使用範圍擴大,從創造新的實體的物延展到創造新的抽象的規範、理論、概念等。

綜上所述,創新、創意用詞的標凖來衡量,“創新”始於北朝魏,“創意”始於後漢, “創意”早“創新”四百餘年。但古人對“新”、“意”的追求卻遠遠早於此,唐韋續《墨藪》有云“上古創意制字,務在形質。”應該說,從人類產生那一刻起,就在創新與創意,“蒼頡造字”如此,“鑽木取火”如此,“巢居於樹”亦如此。

(三) 創意與創新的演變脈絡

在整理創意一詞延伸脈絡時發現,儘管創意在漢代古籍中就已使用,但直至唐及以後的文獻中才被廣泛應用。舉例如下:

漢末喪亂,不復存,形制遂絕,預創意造成。(晉書卷三十四•杜預傳)

飛白書始於蔡邕,在鴻都學見匠人施堊帚,遂創意焉。(唐•劉禹錫•劉賓客嘉話)

六經之詞也,創意造言,皆不相師。(唐•李翱•答朱載言書)

同樣,“創新”成詞於北魏,但之後的兩三百年內,其在文獻中使用頻率極低,多以字與字的組合形式出現,到了唐代,“創新”才較多的出現在典籍中。示例如下:

自魏孝武西遷,雅樂廢缺,徵博採遺逸,稽諸典故,創新改舊,方始備焉。(周書卷二十六•斛斯徵傳)

三寺長老,招予此居,創新堂宇,疏舊泉沼……(唐•白居易•祭廬山文)

於是庀徒度費,即舊創新

。(五代•韓熙載•真風觀碑並序)

由此可知,創新與創意的說法自唐代起便被廣泛使用。瞭解字、詞的音義、起源,還可以藉助辭書的幫忙。翻檢了手頭上幾本常用辭書,試圖尋找些補充材料。

《辭源》(1998年商務印書館第8次印刷)和《中文大辭典》(中國文化大學印行第一次修訂版)僅收“創意”,均引《超奇篇》做為註解。

《辭海》(1989年上海辭書出版社縮印本)兩詞條均未收。

《現代漢語詞典》(2000年商務印書館)卻收“創新”而未見“創意”。這似乎也解釋了為什麼當今大眾對創新的熟識度高於創意。

(四)“創新意”與“創新”、“創意”的關係

南齊謝赫《古畫品》雲:“始變古則今,賦彩制形,皆創新意。”

初見“創新意”私以為是“創新”與“創意”的結合體。仔細斟酌,創新意的產生要晚於創意三百多年;卻稍早於成詞的“創新”,顯然“結合體”一說不成立。王充《論衡》之“創意”的“意”乃是從無到有,而謝赫《古畫品》之“創新意”的“意”,則是在原有的基礎上增添新的內容。說“創新意”是創意的衍生體似更為貼切。

中華文化極具包容性,有海納百川之胸懷,千百年來,的確吸取、溶和了大量外來文化的精髓。然而,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尚有無窮寶藏未被開啟。

“創意”“創新”並非“舶來品”,而是地地道道的中華文化的核心元素。現在對於文化創新、文化創意理論的推廣,大多著重點放在“新”與“意”,其實,不以深厚的文化為基石、為土壤,所謂的新與意,不過如流水浮萍一般,經不起時間的歷練,輕易湮沒於向前奔湧的文化浪濤中,了無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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