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汪曾祺先生所說“一切文學達到極致,都是兒童文學。”?

missja


"一切文學達到極致,都是兒童文學。"似乎這個觀點聽起來很新穎,甚至有些難以理解,但這句話實質上體現了他所認同的中國現當代文學與兒童文學的本質。

1、 中國現當代文學的本質

眾所周知,中國現當代文學無論是其形成還是發展都是十分複雜的,而起所接受的思想也是紛繁複雜的,但是最不可以被忽視的一個源頭可以算的上"人"的思想。

用周作人先生的觀點來看,五四以來的新文學就是關於人的文學,而這個人既有"人道主義"又有"個性主義"。自《人的文學》發表之後也算得上對文壇具有一個導向的作用。而在之後發表的關於兒童文學的觀點算得上對"人的文學"這一觀點的補充。

那麼再進一步來看,汪曾祺作為舊派知識分子,具有濃厚的傳統文學的功底,但是有經歷過五四文學,京派海派以及現代主義的各方影響,使之成為"人的文學"的信眾,而後在共和國文學時期所經歷的幾乎長達十幾年的封筆,讓他對於"人的文學"有了更不一樣的認識,在八十年代文學時期,《受戒》宣告著汪曾祺對"人道主義"與"個性主義"最終的最高的審美點就是真善美的統一最終達到和諧純淨的境界。<strong>

2、 兒童文學與兒童視角

而汪曾祺是怎樣認識兒童文學的呢?這似乎在汪曾祺的文論當中直接談論的篇章很少,而創作的兒童文學也就是《羊舍一夕》那麼三篇,但在汪曾祺小說當中很常見的就是兒童視角的運用。

我們就以《黃油烙餅》為例,從汪曾祺對兒童視角的運用來看他所認同的兒童文學本質。

"喝,這一大片馬蘭!馬蘭他們家鄉也有,可沒有這裡的高大。長齊大人的腰那麼高,開著巴掌大的藍蝴蝶一樣的花。一眼望不到邊。這一大片馬蘭!他這輩子也忘不了。他像是在一個夢裡。"

"有一個蘑菇圈發了瘋。它不停地長蘑菇,呼呼地長,三天三夜一個勁地長,好像是有鬼,看著都怕人。附近七八家都來採,用線穿起來,掛在房簷底下。家家都掛了三四串,挺老長的三四串。老鄉們說,這個圈明年就不會再長蘑菇了,它死了。蕭勝也採了好些。他興奮極了,心裡直跳。"好傢伙!好傢伙!這麼多!這麼多!"他發了財了。他為什麼這樣興奮?蘑菇是可以吃的呀!"

在《黃油烙餅》中,汪曾祺利用一個長在農村的小男孩蕭勝在經過三年自然災害之後對於食物的看法。並沒有什麼太過於殘酷,連在兒童的視角之下最親愛的奶奶因為飢餓在水腫中痛苦地去世也顯得不那麼殘忍,在這片文章中蕭勝的視角之下全然不過是變化,雖然悲傷卻又更多的快樂與新奇,但是在那樣活潑的描寫之下卻用"他為什麼這樣興奮?蘑菇是可以吃的呀!"這樣的一句話結束,韻味惆悵又有點哀傷。

其實這樣寫來會給人一種哪怕是生死麵前都不會產生深入到靈魂的痛苦,看起來是會有一種"不深刻"的樣子,不知者會說淺薄,實際上是在特殊視角下包含著一個人道主義者的關懷所形成的的和諧。而這個特殊視角就是兒童的視角,他認為兒童的世界是真善美的統一,是純淨的溫暖的。

也是如此在汪曾祺的小說當中雖然會有醜惡但最終真善美才會笑到最後。而在他看來給兒童呈現的小說,最好的境界就是與兒童相融合,也就是與真善美相統一的兒童視角融合起來,這同樣回到了最開始的觀點——汪曾祺認為文學的本質也是最高的審美點就是真善美的統一最終達到和諧純淨的境界。

因此一切文學發展到極致都會是走向兒童文學。


一往文學



讀過安徒生童話《皇帝的新衣》的都知道,唯一說真話的是一個兒童。

人類一流的作家至死都保持著純真的童心,因為對世俗利害的無知,不世故,沒有物質利益的追求計算,所以敢於說真話,甚至天真爛漫到只會說真話。

而真話對於一個民族,對於人類,是無上重要的,俄國作家索爾仁尼琴認為,“一句真話的分量,抵得上整個世界”!有時候,非常恐怖,整個人類都沒有真相!

而作家的真話 ,並非事實的真實。首先,作家筆下的世界,是經過作家童真的心靈折射的現實,總有一份真善美的溫暖,無論所描寫的是怎樣的黑暗與悲慘,善惡是非最後在作家心裡是分明的。作家與讀者同在,讀者在好的文學裡不會孤獨絕望不會被冤屈被詆譭。其次,文學裡的世界和生活,是讀者所向往的,是審美的。而真實的生活,我們都知道,是有著粗鄙醜陋猥瑣和骯髒甚至下流無恥的,所以老舍會說:“我要寫一出最悲的悲劇,裡面充滿了無恥的笑聲。”其實老舍那樣的作家,心中充滿的是對人的一切的理解和同情。

在文學裡,除了即使失去一切,你也不會被打敗,你還永遠站在道德與美的高地,俯視兇惡的命運和得志的市儈與流氓。

文學和藝術都是想象的產物,我們依賴作家、藝術家對於美的想象,掙脫笨重的日常的本質上虛假的事實,得到詩人、仙、俠……的精神享受,看到世界和生活本質的真實,看到惡人的可悲。

只有在文學藝術裡,人類才是徹底自由的。

執著於事實的真實,著眼於利益的算計,也就失去童心,這樣的作家,只能是二、三流的。假如他們說假話,隨著時光的流逝,隨著人類智慧的積累和增長,很快就會被看穿和淘汰。

只說真話的,永遠是孩子;一旦世故,便失去明亮的雙眼和澄澈的心靈。

文學只是讓人類認識自己的美好與醜陋、智慧與愚蠢、美德與罪惡,走在人類的前面舉著光明的燈,它是沒有實際功利的,它從來不會算計,所以奉獻無價珍寶於人類的杜甫和曹雪芹,得到最好的文學卻餓死和窮死了最愛的兒子,杜甫憂國憂民,只寫下“入門聞號咷,幼子飢已卒”,曹雪芹則因幼子夭亡,“淚盡而逝”。杜甫作為民族的聖人之一,可不是浪得虛名!在國外,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海明威和川端康成們,沒有藉此牟利,反而自殺——海明威是由於感覺失去創作能力。

列夫.托爾斯泰有言,“文學藝術不靠邏輯,靠激情衝動”,一流的作家、詩人,都是兒童一樣富有情感直覺的,而“判斷會騙人,直覺不會騙人”。


大悔憶智冰


不知系統老是邀請俺答題,是什麼意思?是不是答過同類題目後,便總是收到邀請啊?

題目中所引語句,出自汪曾祺先生《國風文叢總序》一文。汪先生在文章開頭寫道:


這套書是汪先生主編的一套關於中國地域文學文化的散文。題主所引者,正是先生在論及地域文學時所說的話。為便於讀者瞭解語境,我把原文所在段落截圖如下:


顯然,先生並無意下“一切文學達到極致,都是兒童文學”的判斷。他是結合地域文學,具體到這篇文章指的是帶有回憶性質的“鄉土文學”,尤其是那些業已離開故鄉者所作的有關故園的文字。這類文字,一般有幾大特點:

首先,追憶的味道濃郁。追憶,就像是現在的美顏相機,自帶濾鏡,回憶會美化昔人舊事,所追憶者已非其本來的樣子。

其次,童年的純粹,常使得她們稱為往事的主要內容。童年,因為回憶而美麗。那些仍在童年的孩子們,從來不知童年為何物。他們並不懂得童年的可貴,相反,他們迫切渴望長大。因為長大後,他們就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了。可是長大後,卻悲哀地發現,能做的事情沒有增加多少,不能做和不能不做的事情卻大幅增加。因此,反而更加沉醉於童年的美,甚至不願長大。

再次,這些文字多半與思鄉情結有關。思鄉者,多半會思念故鄉的好與美。就算是批判,也常帶有溫情。

最後,無論是童年,還是故鄉,一旦遠去後,都容易被人們美化。她們都具有詩的味道,特別是那些成功的,極致的文字,都與所謂的兒童文學相通。

以上是第一層。第二層是,汪曾祺先生當初雖然不是特意拋出這麼一個觀點,那麼,這一觀點具有普遍意義嗎?可以成立嗎?這是一個非常大的話題。俺只能略略談點兒感想:

如果嚴格按照邏輯來說,汪先生所謂的“一切”文學達到極致,“都是”兒童文學,似乎有點偏激和武斷,畢竟“一切”和“都是”兩詞,過於絕對。

但是,文學家的話,或者說那些文學化文藝性的表達,多半不是為了描述事實,而是為了抒發情感,傳達感受,分享經驗和體悟了。因此可以說,汪先生這句話內涵豐富,非常富有哲理性。

如果說文學有本質的話,那麼,她的本質應該就是發掘和追求詩意,文學家通過文學作品來安慰紅塵中摸爬滾打的眾生,讓他們在生老病死苦的煩惱之外,還能體驗到生命的純粹與美麗,還有真誠與善良。簡言之,文學到了極致應該是激發人們追求美與愛、詩與真,甚至還會薰陶人們,讓世人同時追求善良。極致的文學,都應該是超越現實,但又反過來淨化和“拯救”現實,都應該是詩意的、純粹的,而這些特質,可以“兒童文學”概括之。故而,汪先生所言極為有理。

借用王小波《萬壽寺》中的話結束此回答:“光有一個今生是不夠的,人必須還得有一個詩意的世界。”而極致的文學,那些“兒童文學”作品,便是通往詩意世界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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