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七月的白晝像十二月天一樣短促
用種種孩子氣的方法來解除我心中的鬱悶。”
——《冬天的故事》莎士比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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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漢諾威王朝,大家印象最深的大概是維多利亞女王和她一手打造的維多利亞時代,卻常常忽略背後“功臣”喬治王時代。英國《衛報》也曾疑惑:“喬治王時代的人是什麼樣?這對於如今大多數英國人來說是一道謎題。”
事實上,這是一個風雲變幻、日新月異的時代。尤其是在攝政時期及之後,英國在滑鐵盧戰役中獲勝、倫敦大興土木、蒸汽開始成為工業主角…那麼今天,我們就要講講這個時代的締造者之一 —— 喬治四世。
喬治四世(George IV, 1762-1830)全名喬治·奧古斯塔斯·弗雷德裡克(George Augustus Frederick),是第二十一任威爾士親王。作為喬治三世的長子,他一出生便是康沃爾公爵和威爾士親王。喬四以其浮誇個性遭世人嫌棄,就連宣告來到這世界的過程也是如此戲劇化——出生時竟被誤認為是公主。
雖說喬四生性頑皮,但也算天資聰穎,他的德國祖籍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學習英語的能力(四位喬治王都是有著德國血統的英國君主,而喬治一世更是連英語都聽不懂)。然而喬四的爹喬治三世是出了名的“虎爸”,因此喬四自幼家教極嚴,住在中規中矩、單調無趣的基佑宮(Kew Palace)裡,生活上事無鉅細都被監管著,與他日後的放縱驕奢形成了鮮明對比。
據喬四的妹妹們回憶道,小喬治常常被家教們“拿著長長的鞭子像狗一樣被抽打”。也正是這樣悲慘的童年使得喬四一直對自己冷漠的父親有著非常強烈的憎恨感:“他憎惡我,自打七歲起,他從未喜歡過我。”
在喬四年幼時,他的家庭教師就說過,如此頑皮的孩子,日後要麼就成大器,要麼就變本加厲。歷史證實了喬四並沒有按照父親的期望成長為一名合格君王。一生不愛社稷、不善戰鬥,只懂得風花雪月的喬四,揮霍無度,負債累累。在感情方面,不僅不顧教會和國會的反對,娶了一位民女——瑪麗亞·費茲赫伯特(Maria Fitzherbert),甚至由於厭惡髮妻卡羅琳(Caroline of Brunswick-Wolfenbüttel),在自己加冕典禮上禁止她以王后的身份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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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莎翁筆下,《冬天的故事》裡的弗洛裡扎爾(Florizel)以荒唐愛情為武器與國王父親作對,因此喬四也被世人稱作現實版的“弗洛裡扎爾”王子。但民望極低的喬四卻也被誇作“歐洲第一紳士”,那麼到底喬四是怎麼做到讓民眾“又愛又恨”的呢?
一個浮誇的君王,不嫌更浮誇
《成為簡·奧斯汀》和《傲慢與偏見》的粉絲們應該都對攝政時代的男裝不陌生。事實上,在當時倫敦的上流社會中,這樣的紳士被稱作丹蒂公子(Dandies)。他們風度翩翩、彬彬有禮,熱愛時尚和舞會。哪裡有樂子可找,哪裡就有丹蒂們。而喬治四世作為丹蒂的代表人物,可以說是這個時代的時尚締造者。
高領結的來歷說來有趣。最初,身材肥胖的喬治四世為了遮住自己的雙下巴,穿衣時將領結越綁越高,最後竟變成了整個上流社會追求的著裝風格,而“趾高氣昂”(Toffee-nosed)一詞便來源於此。而喬四也和他的服裝師朋友博·布魯梅爾(Beau Brummel)一起,照搬匈牙利輕騎兵的長褲造型,將當時的馬褲改成了非常接近現代男裝樣式的褲子。此外,從未上過戰場的喬四為了實現自己的將軍夢,衣櫃裡滿是華麗軍裝,肖像畫亦基本以軍裝示人。
喬四非常重視自己的加冕典禮,他不願遵循傳統,使用聖愛德華王冠(St Edward's Crown),而是找人專門為自己定製了一頂嵌有12314顆鑽石的新加冕冠——喬治四世加冕冠(Coronation Crown of George IV)。王冠上最矚目就是大名鼎鼎的希望鑽石。雖然因為陷入財政危機,喬四將這頂王冠上的鑽石基本都賣了出去,如今只剩下空殼,但仍然華麗非凡。除了喬治四世外,這頂王冠只被歷代女王或王后所佩戴。
1822年,已正式成為英國國王的喬治四世前往愛丁堡。要知道,此前的一個多世紀裡,沒有任何一位在位君主訪問過蘇格蘭,因此當時七分之一的蘇格蘭人民都前往街上迎接這位英格蘭君主。喬四也是有史以來第一位身穿蘇格蘭格子呢的英國君主。
除了華美的服裝以外,這位熱衷社交的國王也是“華爾茲流行之王”,是他將華爾茲舞變成上流社會的舞蹈。華爾茲源自喬四的故鄉德國,舞姿中多有肢體接觸。在當時保守的英國人看來,這種如今象徵著高貴優雅的社交舞實在太過失禮,簡直就是貴族們紙醉金迷糜爛生活的最好標誌。
以君王為角色,以宮殿為舞臺
1811年,“瘋王”喬三終是失去統治國家的能力,而喬四作為攝政王,開啟了攝政時代。或許是因為童年居住的基佑宮讓喬四對素白無奇的一切事物產生了恐懼感,他在攝政之後,叫人大興宮殿,無論是如今已不復存在的卡爾頓宮、大名鼎鼎的白金漢宮、英皇閣,還是溫莎城堡,都充滿了喬四的個人印記。
在喬四還是威爾士親王時,他便下令將卡爾頓宮改造成法國新古典主義風格。整座宮殿大約有20間裝飾豪華的房間,古希臘風、哥特風、中國風…風格各異,組合大膽,一如喬四本人,浮誇驕奢。雖然因為擴建新皇宮需要籌集資金,迫於國會的壓力,喬四將卡爾頓宮拆除,我們還是能從歷史記載和皇家收藏中一睹她當年的輝煌與奢華。
1811年,為慶祝攝政統治,喬四還花費了60000英鎊在卡爾頓宮的宴廳舉辦晚宴,晚宴所用的4000件銀質鍍金餐具(The Grand Service)是如今英國國宴(State Banquet)的重頭戲。
如果說攝政晚宴是喬四的宣誓,那他的藏品則是他用以鞏固王位的手段。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喬四的藏品都碾壓一眾君主。他對於波旁王朝和波拿巴王朝的執念之深,從他的傢俱藏品中亦能略知一二。因此這些藏品對於喬四來說,或許不僅僅是起到了欣賞和品味體現的作用,更是為喬四作為君主,肯定自我價值的最好方式。
喬治四世在卡爾頓宮的圓拱頂四柱床,後置放在溫莎城堡。頂部裝飾著鴕鳥羽毛,掛有紫色與綠色刺繡絲綢床罩。四根圓柱床架上是鍍金的騎士羽毛頭盔飾物。
倫勃朗 (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n)《造船者與他的妻子 (The Shipbuilder and His Wife)》:喬治四世買過最昂貴的畫作,在1811年已值5000基尼。藍絲絨房的一幅中有這幅畫的身影,畫作與幾個藍色的賽弗爾花瓶放在了一起。
在卡爾頓宮內掛了一組由喬治·斯塔布斯(George Stubbs)繪製的畫作,均為喬四的藏品。在1790年代用60英鎊便可買下斯塔布斯的一幅作品,而如今值2千萬英鎊,而喬四擁有12幅他的畫作。
卡爾頓宮的意義不僅僅在於其華麗輝煌的外表和裡面珍貴的藏品,她的存在還譜寫了世界城市規劃史上的宏偉篇章。由喬治四世任命、納西運籌的倫敦重建計劃,可謂瘋狂大膽、雄心勃勃。他們開闢的攝政王路,途徑新月公園、波特蘭場、純靈教堂、牛津廣場、皮卡迪利廣場和新滑鐵盧廣場,最終直接通往卡爾頓宮。如此便利的街道規劃,是喬四給倫敦這座城市留下的珍貴禮物。
夏夜裡的東方一夢
英皇閣(Royal Pavilion)又名布萊頓宮(Brighton Pavilion),因其與泰姬陵類似的穹頂,又被稱為皇家穹頂宮。1815年,喬四任命約翰·納什(John Nash)將原先新古典主義風格的英皇閣,改造成了夢幻的東方風格。雖然當時世人對於這座“四不像”的建築嫌棄不已,但如今卻成為了英國皇家建築一道獨特的風景線。當中最出名的就是中國風長廊(The Long Gallery)和充滿頂尖設計理念的宴會廳(Banqueting Room)。
在喬四的度假宮殿裡,吃喝玩樂才是最重要的。因此晚宴廳自然是最豪華的房間,而宮殿四分之一的用地都和吃有關,喬四有時還會直接在自己的廚房裡用餐。喬四甚至請來拿破崙的廚師安東尼·卡萊姆(Antonin Careme)為他設計可以吃的建築物。這些食物模型既符合喬治四世對建築的熱愛,又滿足他對食物的慾望,可謂一舉兩得。
“ 世界的中心不再是巴黎 ”
當初喬四為了方便貴族覲見,選擇將卡爾頓宮建造在攝政路的最盡頭。然而由於喬四最終厭倦住在喧鬧的街道,卡爾頓宮淪落為被拆除的舊情人。喬四繼續任命約翰·納什(John Nash)擴建喬治三世買下的白金漢府邸(Buckingham House),將其打造成真正的皇宮。因此,今天的白金漢宮很大程度上是喬四的成果。
雖然喬四晚年住在溫莎城堡,直到他離世,白金漢宮也未完全改建成,但喬四的大部分藏品如今都置放在了白金漢宮,特別是宮內許多的法國傢俱是喬四的收藏。
18世紀晚期Adam Weisweiler製作的鬥櫃,櫃面採用了佛羅倫薩馬賽克飾面(Pietra Dura)來嵌入標本,上面繪製著鬱金香,融合了17世紀的佛羅倫薩工藝與18世紀晚期的新古典主義風。
1774年法國工匠Jean-Henri Riesener為路易十六製作的木製鍍銅寫字檯,由橡木、紫心木、木麻黃木、黃楊木和楓木製作而成。因凡爾賽宮裡還有兩個一樣的寫字檯,相信這原先也是凡爾賽的藏品。1825年喬四將其買下,放置在溫莎城堡。如今寫字檯置放於白金漢宮的白色會客廳(White Drawing Room)。
白金漢宮內還有許多來自法國、荷蘭和比利時的畫作。在當時動盪不已的歐洲,英國作為少數穩定的國家,為藝術藏品提供了一個棲息之地。而英國國家美術館的38件核心收藏是當年喬四說服國會買下的,當中包括倫勃朗、拉斐爾等大家之作。
事實上,除了購買這些畫家的作品,喬治四世也非常支持本國畫家,比如斯塔布斯和他的御用畫師托馬斯·勞倫斯(Thomas Lawrence)。在喬四之前,英國畫家的影響力遠不如法國、荷蘭等國家,而正是他的熱枕讓英國繪畫走向了世界。
光明將輝煌永存
1820年代,喬治四世花費將近一百萬英鎊改建溫莎城堡(Windsor Castle),將其改造成哥特風,城堡外表和塔樓都是喬四的作品。溫莎城堡的一些傢俱,如壁爐、房門、地板,都是從卡爾頓宮搬來的。如今存留的傢俱裝飾有鍍金天花板、牆壁掛著絲綢天鵝絨簾子、英國當代的木製塗金傢俱、法國的裝飾藝術品,枝形吊燈等等。喬四喜歡燈火通明的宮殿,溫莎城堡的內部改造足以證明他對光明的熱愛。而當初為紀念滑鐵盧戰役的勝利,喬四打造了著名的滑鐵盧廳(Waterloo Chamber),專門置放功臣們的肖像,更是喬四用以彰顯王權的最佳證明。
教宗庇護七世的肖像畫。庇護七世在1809年遭拿破崙囚禁。將其肖像掛在滑鐵盧廳內,象徵著教皇重獲自由,標誌著戰爭結束後和平年代的到來。
喬四一生“傳奇”不斷。正如威靈頓公爵評價的一般,喬四既擁有最反面的特質,同時也混合絕大多數的良好優點。但在三百多年後的今天,正是他這樣的性格,為英國帶來了許多無價之寶。對於喬四締造的攝政時代,或許真的如威廉·華茲華斯詩中講的一般,“能活在這樣如同黎明的時代是何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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