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帝國唯一打贏的近海防禦戰,對手是誰?

鎮海位於甬江入海口,號稱“海天雄鎮”、“兩浙咽喉”,正處於中國海岸線的中段,明清以來多次遭到海上之敵的進犯,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第一次鴉片戰爭時期,英國艦隊運載遠征軍進犯浙江,曾大舉攻擊鎮海,以艦炮摧毀甬江口兩岸炮臺並派兵登陸,兩江總督裕謙投水殉職,鎮海失陷。44年後,鎮海海面又出現了侵略者的黑色戰艦,這次來的是法國人。

中法戰爭爆發後,1884年10月23日,法國宣佈封鎖臺灣海峽。次年2月26日,宣佈對華實行大米禁運,企圖切斷清政府的漕運。為打破法軍對臺灣海峽的封鎖,清廷派出南洋水師援臺艦隊,途中遭遇遠東艦隊。石浦之戰,南洋兩艦被迫自沉,三艦逃往鎮海。

孤拔率領的法國遠東艦隊繼續追擊南洋剩餘艦隻,同時為執行大米禁令,前往長江口搜尋運糧船隻。2月28日下午7時,孤拔率艦隊抵達寧波鎮海口外。

此時的鎮海,自中法開戰之後便高度警戒。甬江口西岸的招寶山與東岸的金雞山夾江對峙,形勢十分險要。清軍在此依山勢修建了大量炮臺工事,北岸招寶山一帶築有威遠、定遠、安遠等炮臺,南岸金雞山一帶築有靖遠、鎮遠、天然、自然等炮臺。

清帝國唯一打贏的近海防禦戰,對手是誰?

在鎮海防禦體制中,浙江巡撫劉秉璋負總責,浙江提督歐陽利見負責前線軍事指揮,海防營務處薛福成負責協調。歐陽利見出身湘軍水師,而握有實權的劉秉璋是淮系重臣,前線將領大多為淮系,讓歐陽利見有被架空之感。好在薛福成兼有湘軍與淮軍的背景,在其中居間協調。

由於馬江之戰損失慘重,清廷下令沿海戒備,這些督撫大員對戰爭將會波及鎮海早有預見。劉秉璋下令在江口用沉船構築封鎖線,只留下不到100米寬的一處航道以供出入,另在航道上密佈48顆電發水雷。歐陽利見親率達字營、健字營以及練軍駐守北岸,記名提督楊岐珍率撫標軍隊駐紮南岸,守備吳傑負責守衛南北炮臺,前沿兵力約5000人。鎮海口無論是陸上兵力,還是水道工事,防禦相當嚴密。

2月14 日凌晨,吳安康率領“開濟”等3艘軍艦擺脫法艦追擊,來到鎮海。三艦“黑夜進口,並不關照我處”,而“開濟”入港時胡亂下錨,竟拉斷了2 根海底電線,導致16 枚守口水雷失去維繫,更是讓鎮海守軍十分反感。

浙江巡撫劉秉璋對南洋水師軍艦不請自來的行為也大為惱火,認為連累了浙江,痛罵南洋三艦“如鼠畏貓”,不去迎敵卻躲進鎮海。讓薛福成致電曾國荃請求調回三艦。面對浙江官員的極力抗議排斥,曾國荃立刻電令吳安康率領3 艦北返江陰。

而歐陽利見認為南洋艦隻的到來可增強鎮海防禦實力,並不完全排斥三艦,而且自己很難節制吳傑等淮系將領,有了這三艦也可作為可用之兵。吳安康率三艦原本已離港北上,因聽聞法艦逼近,嚇得又逃回鎮海。此後,在歐陽利見堅持下,南洋三艦暫時留在鎮海協助防禦。


清帝國唯一打贏的近海防禦戰,對手是誰?

南洋這三艘軍艦都是在 1884 年初剛剛下水,其中“南琛”、“南瑞”是由德國建造的新式軍艦,各自裝備8.2寸阿姆斯特朗炮 4 門,4.7 寸阿姆斯特朗炮 4 門,以及37 毫米哈乞開斯 5 管機關炮 2 門等小口徑炮。

“開濟”為當時南洋水師最大軍艦,裝備有 210 毫米克虜伯炮 2 門,150毫米克虜伯炮 6 門,以及37 毫米哈乞開斯 5 管機關炮 4 門等小口徑炮。這三艦的火炮數量多、射程遠、火力強,遠超鎮海炮臺的那些土炮。歐陽利見認為,有南洋三艦的協防,將會極大改變甬江口火力薄弱的局面。

到達鎮海洋麵後,孤拔並不貿然進攻,3月1日當天他親自乘吃水淺的“尼埃利”號駛近鎮海口,詳細觀察港內的佈防情況。到距鎮海口1.5海里時,“尼埃利”依託一座小島礁停泊下來,孤拔在這裡用軍用望鏡把鎮海口的炮臺佈置、港口攔阻工事,以及工事後面的南洋水師3艘援臺軍艦仔細觀察了一遍。

鎮海口內的軍民緊急備戰。此時,除了南洋水師援臺3艦外,還有因為運兵原因在這裡停泊的南洋水師“元凱”、“超武”兩艘軍艦。因指揮系統不同,在劉秉璋支持下,薛福成趕緊居中協調,他急電南洋大臣曾國荃,請求嚴令南洋軍艦同心守禦。並向前線總指揮歐陽利見建議鎮海口各炮臺嚴陣以待,等到敵艦靠近,再百炮齊發。

薛福成還利用中英舊約,要求英國保護與鎮海遙遙相望的定海不受法國攻擊。最重要的是,薛福成還吸取馬江之戰的教訓,把港內所有外籍引水員全部收買,不讓他們為法艦隊進港效力。薛福成的謀略和眼界,遠遠超過同時代一般清朝文武官員。

薛福成原是曾國藩幕僚,後到蘇州書局任職,曾提出《治平六策》和《海防密議十條》,很快聲名鵲起,被李鴻章攬入幕府,因此同時具有湘、淮兩系背景。他作為李鴻章幕僚的一大功績,便是識破併成功挫敗英國人赫德企圖控制中國海軍的計劃。

清帝國唯一打贏的近海防禦戰,對手是誰?

清政府籌建海軍,指定南、北洋大臣為主持者,分別是沈葆楨和李鴻章,身為海關總稅務司的赫德卻看上了總海防司的職務,企圖將南、北洋水師的實權一手包攬下來。在他制定的海防司章程中,規定所有用人、支餉、造械各項要務均由赫德一人定奪,雖南、北洋大臣也不得干涉。

清廷的統治者昏聵無能,居然沒有識破赫德的野心,就委任其為總海防司,全面負責籌劃和建設新式海軍。這項任命已由總理衙門行文通知,赫德以為木已成舟,大功告成。不料薛福成知悉了這一消息,大吃一驚,上書李鴻章訴說利弊關係,並獻上一計:可正式通知赫德,叫他專管海軍籌建,辭去總稅務司一職。赫德自然不肯丟掉他經營多年的海關這塊風水寶地,於是任總海防司一事就此作罷。

清帝國唯一打贏的近海防禦戰,對手是誰?

中法戰爭後不久,薛福成因博學多才,熟悉洋務,受命擔任出使英、法、意、比四國大臣,為清朝外交利益多方奔走,1894年7月歸國途中染病去世,此時距中日甲午戰爭爆發只有5天。

3月1日下午2時15分,中法鎮海之戰正式打響。4艘法艦向港口逼近,吃水較淺的“尼埃利”號衝在前面。楊岐珍首先發現法艦,下令炮臺炮擊。招寶山炮臺射出的一顆炮彈落在離“尼埃利”號艦體40米外的海中,彈片打斷了幾根桅杆支索。

此時,吳傑命令炮臺開炮迎擊。吳安康也不像之前“一見法船捨命狂逃”,命令“開濟”、“南琛”、“南瑞”三艦協同開炮,一時間炮聲隆隆。“尼埃利”號堅持不退,利用排炮回擊,擊中招寶山東北角炮臺。

清帝國唯一打贏的近海防禦戰,對手是誰?

由於鎮海口航道狹窄,兩岸炮臺嚴密,加上鎮海口水淺,擁有重炮的法艦“巴雅”和“凱旋”號,只能駛到距炮臺1800米左右。“尼埃利”、“梭尼”號即使貿然闖入,其炮火也無法摧毀兩岸炮臺,而南洋水師3艦的艦炮威脅最大。雙方炮戰了2個多小時,法艦見無隙可乘,只得撤退。

戰後據清軍稱,有一法艦的船桅和煙囪被招寶山炮臺炮火擊中,炮彈折其頭桅,橫木下墜,壓傷多人,還傳出傷者中包括艦隊司令孤拔,後因傷死於臺灣澎湖。

事實上這種說法是不準確的,孤拔在當天還給法國海軍及殖民地部發去電報,並未提及法艦被炮擊嚴重損失和自己受傷的事,次日又發電報談封鎖,並無任何跡象表明他受傷嚴重。孤拔後來確實死於澎湖,但是因為疾病,而不是戰傷。

初戰告捷,但鎮海守軍不敢有絲毫懈怠。歐陽利見建議吳安康嚴加防備法軍夜間用魚雷艇偷襲。吳安康立即派出舢板 3 只,各配格林炮 1 門,洋槍 60 杆,在甬江口外徹夜巡邏。當晚,清軍戰報稱法軍派魚雷艇2艘夜襲,被南洋三艦擊退。而據法方記載並無魚雷艇參戰記錄,此事至今還是一樁懸案。

自3月1日到6月11日法艦取消封鎖鎮海,鎮海保衛戰歷時103天,雖然沒有大規模的戰鬥,但南洋水師援臺3艦和鎮海軍民一道同仇敵愾,發炮抗擊,使孤拔4艦知難而退。

儘管清軍未能重創或殲滅入侵之敵,但從防禦戰的角度來看,沒有丟失陣地就意味著勝利,哪怕是為此付出比對方更大的代價。從這個角度來看,“鎮海大捷”還真不是吹出來的。

一直無所作為的南洋水師援臺艦隊在鎮海總算髮揮了作用,拖住了法國遠東艦隊4艘主力戰艦,進一步牽制了法方有限兵力。遠東艦隊對臺灣海峽及中國長江口的封鎖漏洞百出,根本無法阻止中國的南糧北運和援臺之舉。

鎮海之戰的勝利,是當地將士同仇敵愾、聯手抗法的結果。提督歐陽利見大年初一就來到前沿陣地,積極準備抗擊,現存於招寶山威遠城內的“永清四海”碑,金雞山頂的瞭望臺,他手書的“督師禦敵處”碑,都是籌劃戰備和指揮戰鬥的見證。

清帝國唯一打贏的近海防禦戰,對手是誰?

浙江巡撫劉秉璋的運籌指揮也可圈可點,他知人善任,讓李鴻章親信薛福成到海防營務處負責協調,使湘淮兩軍在戰時大體保持合作,提前預防中法戰爭中多次出現的湘淮派系矛盾的發生。當然,後來論功行賞,很快出現歐陽利見彈劾吳傑,劉秉璋攻擊歐陽利見的鬧劇,好在這已是戰後了。

統帥親臨前線指揮本是軍事慣例,甬江口兩岸的炮臺、江口的沉船水雷、嚴陣以待的守軍,也是防禦海上之敵入侵的必要準備,如果福州的軍政大員能像鎮海這樣準備充分,就不會有馬江慘敗的悲劇,這也更加襯托了鎮海保衛戰的難能可貴。

當然,南洋的海上戰鬥也進一步表明,弱小的中國海軍不是法國艦隊的對手,這種實力的差距並不僅僅體現在噸位和火炮上,還是全方位的對抗,指揮者的素養,水手的素質,即使按原定北洋水師的兩艘戰艦加入這次南洋作戰,也很難改寫戰局。

清帝國唯一打贏的近海防禦戰,對手是誰?

不幸的是,鎮海之戰似乎是有清朝軍艦打贏的最後一場勝仗。10年後的甲午戰爭,南洋水師的“南琛”號戰艦隻能在捕捉走私船巴山號時顯示存在,北洋艦隊的“鎮遠”“定遠”兩艦在黃海與日本艦隊展開面對面的對決,此後卻自我封閉在威海衛港內,最終迎來了定遠自毀、鎮遠被俘的悲壯結局。

當時,已升任南洋水師提督的吳安康沒有率艦隊北上增援,有人認為是因為戰艦老舊落後,也有人認為他是在報復當年援臺時北洋調走兩艦的舊怨。北洋水師全軍覆沒後,吳安康於1895年4月3日在上海自盡。

(圖片均來自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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