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痴情只為一紙舊箋月色

王鵬:痴情只為一紙舊箋月色

近些年來,在全國各大拍賣會上,都會有一個秀氣的瘦高個男子出入其中,他所矚目和拍下的多是清代以來的文人書札。每季飛來飛去,風雨無阻,所痴情的只是那一紙彩箋上的淡淡墨痕和墨痕間隱約出的舊時月色。他就是文人墨跡收藏圈中無人不知的寄梅堂主人王鵬。

王鹏:痴情只为一纸旧笺月色

《寄梅堂珍藏書畫選集》書影

王鵬有一方收藏印,為著名篆刻家孫熙春所治:“王鵬居鵬城後所得書畫。”正是王鵬居鵬城深圳之後,他的文人墨跡收藏才逐年豐富,直到最近《寄梅堂珍藏書畫選集》《南社社友墨跡珍藏集》《寄梅堂藏二百年來藏書家手札展作品集》的相繼問世,才使他鵬翅初展,享譽藏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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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隨楊仁愷先生在菲律賓僑領莊萬里先生之兩塗軒鑑賞書畫

王鵬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做文史及美術方面工作的,與遼海諸老、時賢多有交遊,這使少年時期的王鵬有機會接觸到諸多名家,小小年紀就喜歡上了篆刻和書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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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仁愷贈王鵬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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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王鵬與楊仁愷、馬國權、許禮平先生在澳門參加第三屆國際書法史論研討會。

20世紀90年代初南下鵬城發展之前,他曾是遼寧美術出版社的編輯,亦曾幸運地拜入楊仁愷先生門下學習書畫鑑定,跟隨楊老去過全球眾多美術館、博物館,得遇到啟功、謝稚柳、黃胄、馮其庸等眾多知名專家的開蒙,不僅訓練和浸潤出了過人的眼力,還形成了一個非常有價值的專業人脈和朋友圈。這些得天獨厚的經歷為他後來文人墨跡的收藏打下深厚的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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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與楊仁愷、馮其庸、耿寶昌先生在一起欣賞遼博藏《清宮散佚書畫集》。

於是,這個出身書香門第的儒雅書生,在古畫和名帖的陶冶下,在文房的清高典雅和名師的耳提面命下,追本溯源,一路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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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與楊仁愷、汪慶正、黃君實等先生在上博舉辦的《晉唐宋元書畫國寶展》晚宴上合影。

初到鵬城,王鵬先任職於蛇口一家大型企業集團,從事文化廣告工作。後在何香凝美術館擔任展覽策劃十餘年,而後辭職專注收藏,重點集藏文人書畫與信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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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於北京炎黃藝術館拜訪黃胄先生。

王鵬真正投入藝術品收藏是從20世紀90年代初開始的,“深圳剛開始做拍賣的時候我就開始關注了。1992年的深圳藝術品拍賣在中國是首次,那次我就參與了,從那時起就開始買畫了。”在王鵬看來,20世紀90年代初高質量的藝術品非常多,而且是又便宜又好:“那個時候幾萬塊錢就可以買很好的了,像齊白石、黃賓虹等幾萬塊錢都買得到,如幾

十萬一幅的已經是極品了,古代作品反而不貴。那個時候當代畫家也不貴,幾千塊一兩萬都很好,像王子武先生的畫就一兩萬塊錢,黃胄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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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與楊仁愷、翁萬戈、馬寶傑、董寶厚等在遼寧省博物館畫庫鑑賞館藏名畫。

正是經歷了1992年深圳的第一場拍賣會,在收藏古代及近現代書畫的同時,他也有意識地購藏了當時還不算太貴的名家畫作。也正是這些當代名家畫作,給他日後的收藏奠定了基礎:“我當時幾萬元收藏的近現代名家書畫精品,現在進入市場許多都價值幾百萬,用這些資金又可以去購藏現在自己喜歡的文人手札和書法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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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在謝稚柳先生畫展上與其合影。

知堂先生嘗言:“日記與尺牘是文學中特別有趣味的東西,因為比別的文章更鮮明地表現出作者的個性。”又說:“中國尺牘向來好的很多,文章與風趣多能兼具,但最佳者還應能顯出主人的性格。”對於王鵬一路走來的收藏路徑,知堂老人妙語可謂“於我心有慼慼焉”:品讀著王鵬諸多文化名人的手稿、尺牘,不但能於陳年墨香中嗅出名人心性,味出作者精神,甚而至於可聞其音聲,察其容色,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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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胡適致單不庵信札》

在採訪王鵬時,他與我分享了一份他收藏的藏書家專題信札目錄,從朱竹坨到遊壽,幾乎囊括了清初至民國活躍在學界文壇的300多位著名人物。如笪重光、朱彝尊、陳鵬年、袁枚、蔣士銓、洪亮吉、阮元、黎簡、張廷濟、潘世恩、李葆恂、陶澍、何紹基、楊沂孫、俞樾、張裕釗、趙之謙、翁同龢、王闓運、吳大澂、楊守敬、樊增祥、陳寶琛、沈曾植、張謇、徐世昌、陳衍、朱孝臧、康有為、王國維、梁鼎芬、嚴修、江標、端方、曾熙、葉德輝、齊白石、黃賓虹、羅振玉、張元濟、章太炎、狄平子、邵章、傅增湘、梁啟超、楊度、趙叔孺、陳師曾、姚華、林長民、袁勵準、金梁、王福庵、陳垣、于右任、葉恭綽、章士釗、沈尹默、謝無量、馬敘倫、胡適、楊樹達、錢基博、柳亞子、沈兼士、黃侃、劉半農、胡小石、郭沫若、顧頡剛、吳湖帆、吳宓、董作賓、朱東潤、茅盾、於省吾、溥儒、羅家倫、豐子愷、鄧散木、張大千、夏承燾、謝國禎、商承祚、臺靜農、顧廷龍、遊壽……等等,無一不是赫然名流顯士。其文人墨跡收藏的品類之多、內容之豐、名氣之重,堪稱海內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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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康有為行書札》

而這些藏品中的書法每一件都是功力老到,或隸或楷,或行或草;或碑版,或館閣;或宗法鐘王,或出自米黃,但都能自出機杼,真率本分。信由情性所致,全自蘊藉中來。是書家自不同凡響,不以書家名者亦不弱於書家。洵乃琳琅滿目,洋洋大觀,無一不是頗具有價值的歷史文獻。從藏品看學品,讓人不由對這位低調而又挺立於近現代名人墨跡收藏隊伍前列的達人刮目相看。正如文化學者初國卿在《寄梅堂珍藏書畫選集》序言中所說,“這一長串的人物,即使如此羅列,也不會讓人枯燥或是乏味,因為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中國文化史上可圈可點,令人心神嚮往的人物……”不能不說王鵬的信札收藏,是個聚寶庫,各類人物在此登臺,雖只是片影與餘聲,卻讓我們觸摸到了生命之軀。不僅高品位、有學術價值,而且有趣味,故很多眼光獨到的出版社以優厚條件跟他預訂出書:“你有多少,我們免費就給你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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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豐子愷致夏宗禹信札》

正因如此,王鵬的收藏引起業界的廣泛關注。前不久,匆忙中應朋友之請小試牛刀的“藏書家信札展”“南社社友墨跡展”幾個展覽就在文化圈引起不小的轟動。展覽也因展品的高品質和稀有性而吸引了深圳乃至全國眾多收藏家和文史愛好者的密切關注,開展幾日內,從全國各地趕來的參觀者絡繹不絕,而預約邀其做展覽的則是一個接著一個,大有文人墨跡收藏,爭說王鵬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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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馬一浮致金問源信札》

說起收藏心得,王鵬滔滔不絕。“真正的收藏,是一種真愛,輕易是不會動搖的。今天買了明天賣,低價進,高價出,那不能稱之為收藏家,而是做生意,他們是收而不藏的。今天買了明天還想買,後天沒錢借錢都想買,這叫收藏。至於收藏品將來幹什麼?孩子萬一不喜歡怎麼辦?要捐的話怎麼捐?我覺得,這些問題我們都沒空想。所有顧慮當你看到好東西的瞬間頓時都沒有了。現在,我只享受它的伴隨,享受整理、研究它們的過程。說白了,就是養眼養心,豐富自己的知識,提高自己的審美。同時給後世留下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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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劉半農題跋》

“要說收藏給人帶來的影響,那就是痛並快樂著,為了不錯過任何一件心儀的物件,我可以整夜不睡覺,研究圖錄,查找資料到天亮。有時候遇到一件好東西,幾天都睡不著,老想著……太多了,真的是,痛,並快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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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 黃侃贈馬宗霍書法扇面》

王鵬調侃說:“對於搞收藏的人來說,就是,永遠都沒有錢,永遠都捉襟見肘。”買個車100萬元,王鵬不捨得,但是買他喜歡的字畫、信札,幾十萬,上百萬,說買就買了。這些在拍賣場上出手闊綽的人對生活卻沒有過多奢求。圈裡朋友經常自己調侃,在拍賣場喝著白水,啃著麵包,舉幾百萬的畫,這日子過的!他說:“實際上,賣一件東西就可以吃幾年了,可不行,就是捨不得。這是一個困擾。還有,老買不到自己認為最好的東西,這也是一個困擾。當你發現有好東西出來而你又有能力買下,將要去買的時候,那是最幸福的,馬上就來精神了,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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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 康生致陳秉忱信札》

王鵬經常出沒在各類拍賣會,尋找學者的手跡,也有一部分是從朋友間交流得來。有時候,為了一幅心儀的作品,他可以不惜重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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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沈兼士贈馬巽伯行書》

他曾經花30萬買過葉恭綽的一副對聯,當時葉的對聯市場價只有六七萬元。關鍵還不在價格的懸殊,而是購買過程中的波折,在圈裡傳開,就成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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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葉恭綽書手繪花箋楹帖》

這副對聯是他在北京一家畫廊看到的,當時就愛不釋手,問價店主說30萬元,他覺得太貴,於是走了。回到酒店,卻還惦記,翌日再去,店沒開門。不甘心,給北京的一個圈內朋友打電話,想通過他認識的附近另一家畫廊朋友打探。朋友一聽就問,是不是問那副葉的對聯,別問了,我早還過價,25萬元,人家不賣。他一聽就悔了,覺得當時就應該跟人家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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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餘嘉錫致易順鼎信札》

朋友說,你不用問電話了,我明天上門替你去問。第二天他回深圳。朋友彙報,他去過了,還是沒開門。隔一天朋友又去,這回門開了,可人家卻說不賣了,說這副對聯好幾個人想要,他自個兒也喜歡,要留著。年底王鵬要回瀋陽老家過年,他惦記這副對聯,跟老婆孩子專門繞道北京。又去了那家店,結果還不開門,他一氣,跑到旁邊朋友開的店花了七十多萬元買了幾件東西,卡里的錢被他花得幾乎一乾二淨,這樣也死心了。沒想到回到酒店後突然有朋友轉了50萬元給他,這讓他又來了興致,可以繼續去碰碰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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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藏《傅斯年致蔣夢麟信札》

第二天他們是下午的火車,他跟女兒說,咱們今天再去一趟。女兒逗他說:“爸,你能不能換換地兒啊?”他笑答:“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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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齊白石致周鐵衡信札》

去了一看,門開了,可對聯沒掛在牆上。他問店主:“之前掛的葉恭綽對聯呢?”店主說:“收起來了。”他說:“我想要。”對方說:“這對不賣了,我要留著。”他說:“我都跑了好幾趟了,我還讓朋友來幫我問過。”對方說:“是,你朋友來問過。”他說:“我特別喜歡,專程來的。”他就把經過說了一遍,對方還是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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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羅振玉致鄒景叔信札》

大家坐著喝茶聊天,店主的女兒也在,忍不住勸他爸:“人家多不容易,這麼上心,專程來的。”對方被女兒說動了,這才拿出來。王鵬樂得趕緊買單。他說“怕就此錯過了”。因為那對聯是民國早年的手繪花箋楹帖,單說紙,即很稀有;而這件對聯在葉氏對聯裡,書法又是寫得最好的。王鵬得意地說:“30萬,太值了!”由此可見王鵬之識見及品位不隨流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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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友直贈王鵬《鍾馗嫁妹圖》

對於收藏王鵬是全身心投入,如痴如醉。可以說,他的每一通信札都是拼來的。他是行動力是很強的人,如果發現一個東西,就會立即出發。為了趕拍賣會,他經常是坐早班飛機,五點就要起床。去了一個城市,可能還不止一家在拍,又要顧及多個場子。憑藉著這股子韌勁兒,王鵬很快就比較完整的收藏了很多名人大家的手札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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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 周叔弢行書札》

作為朋友,我曾見證過他“拼”的過程,“狂”的程度。4年前,我和王鵬去法國辦李傳久先生的畫展。當時正值嘉德拍賣,他心儀一通章太炎信札,開拍的時候,我們正坐在巴黎開往普羅旺斯的高鐵上,為了這件章太炎,他提前做了電話委託。中法兩國時差有7個小時,高鐵上又沒有信號,當時他是急壞了,坐立不安,以為肯定買不到了。等火車一到站,他剛下車,正好委託人的電話打進來,時間不早也不晚,居然順利買到,他當時開心地眉飛色舞,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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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容庚致鄒景叔信札》

王鵬撿過的漏他也記得很清楚。前些年在香港一家拍賣行,他相中清代戲曲家、文學家蔣士銓的曾孫蔣小榭請徐驤為其畫的《小紅雪樓圖》,20多米的長卷,有80多位清中期以後的文人雅士題跋,蔚為壯觀。更為難得的是,作品傳承有序,品相極佳。本來,他的預期心理價位是400萬元,當天香港有蘇富比等多家拍賣行在同時舉辦拍賣會,眾多買家分身乏術,且大多隻關注到畫卷本身,並沒有意識到這些題跋的分量和價值。所以當這件作品開拍時,他沒想到舉到200萬元就一槌定音了,這讓他既意外又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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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小紅雪樓圖》卷

王鵬捨得花錢買好東西在朋友圈是出了名的。很多時候,無論貴賤,只要是他認定的好東西,他都會果斷地、毫無猶豫地出手,勢在必得。對於王鵬來說,他的這份自信當然是建立在“眼力”基礎上的。家學淵源、名師指點,加上來自骨子裡的文化情懷,眼光獨到也就不足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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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劉師培致毛元徵信札》

正是基於這樣的文化自信,讓他總能及時搭上時代轉換的每班列車,在風口上,扶搖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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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邵逸軒繪,張大千、鄭午昌題跋》

收藏名人書札近20年,王鵬也總結了自己的一套收藏理念:一賞箋紙,二賞書法,三品內容,即每通書札既要具文獻價值又要有史料以及書法價值。手札的名頭非常重要,非大家手筆不收,內容不精彩不收,要精挑細選。具體說來,他總結了以下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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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王闓運贈楊昭儁楷書手卷》

其一是儘量買用毛筆寫的,書法好的,品相好的,像茅盾、郭沫若、沈從文、錢鍾書這些大家的毛筆書信,都是精美的書法藝術品。

其二是要看書札的內容必須要有文獻價值和可讀性,這個人要是某個學術領域內非常重要的人物。文化名人的信流傳到社會的,多為給編輯部或同行寫的信,一般都是開門見山,言之有物。以後要是研究這個作家和他的作品,這些信就是重要的史料。如果我們具有一定的知識儲備,就可能從中發現鮮為人知的歷史。

其三是要看稀有程度、存世量的多少。越稀有少見價值越高。

其四是要看箋紙材料的好壞精美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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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謝稚柳贈許家屯》

王鵬說,收藏具有極大的魅力,每當看到一通好的信札那是真的激動不已,“你的眼睛和它相遇的一刻,你的血液立刻被點燃,就像看到美女一樣眼前發亮,想要擁有它的想法那是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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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朱彜尊自作詞書法,周慶雲題跋》

王鵬與很多從事文玩收藏的人最大一個區別就是,他是一個文化人。文化人內心有情懷,並不是只看到文物的升值空間,而是想用收藏來呈現文物的文化價值。王鵬始終認為,今天的收藏,不管懷有什麼樣的目的進來,最終都會殊途同歸,走到文化這一點上去。所以他說:“搞收藏不能抱著投機的心態。收藏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喜歡的門類的書讀一遍,只帶著錢去收藏,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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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徐邦達繪》

十幾年來,王鵬一邊收藏,一邊研究和整理。他說:“真正的收藏家,不僅僅是一個保管員,將收藏的從明末清初到近現代的上千通手札整理出書,辦展講座,我覺得這個過程對我來說更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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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 汪鋆作《湘靈峰圖》,摹阮元、伊秉綬題字。並吳文錫、李久洵、楊翰、喬松年等多家跋》

王鵬收藏講求系統化、體系化,收藏文人墨跡亦是如此。“收藏貴在成之體系。只紙片札,古今東西,雲鱗霧爪,星散支離,充其量只是吉光片羽。倘若限定某一特定時段,聚焦某一專題,刻意收羅,日積月累,假以時日,則勢必會成就一個羽翼豐滿的收藏序列或體系,其價值自然非斷金碎玉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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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林則徐、翁方綱、梁章鉅等題跋》

他的公文包中常年放著一些介紹近現代學者生卒年代,籍貫、著述、學術派系、社會地位的書籍,這是王鵬選擇藏品的“航向標”。凡收到一件,他都會在自己的系列名單裡劃一紅圈。他對朋友戲言:此乃“近現代文人”的花名冊也。他希望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將近現代文人學者墨跡收羅得全面些,再全面些。從中,他清晰明確的收藏思路,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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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俞平伯致俞涵青信札》

王鵬認為,基礎層次高的人,眼界也更開闊,要找好書札還必須要有好眼光。好像你讀沈曾植的書札,你必須瞭解那段歷史,讀他的書札才會有意思。所以這類收藏難度大,是一個小中見大的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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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錢基博致盧弼信札》

“如果你在收藏一個東西的時候,對他沒有一個系統的瞭解,關於背後的文化以及歷史知之甚少的話,你很難碰到與你有緣的藏品。這個有緣是建立在你要具有深厚的文化修養的基礎上的,並不是說,你覺得這個藏品不錯或者怎麼樣,但是你根本就不認識它,你如何去鑑別它呢,就算一個與你有緣分的藏品擺在你的面前,你恐怕也會與之失之交臂。所以說要想去收藏一些東西,一定要好好的鑽研文化和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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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 張大千致雲超信札》

王鵬坦言,自己不是生意人,不會拿藏品做買賣。最大的樂趣是去研究這些書信背後的故事,將它們悉心整理,陸續出版。每當拿到一位大家的信札,他都會沉下心來認真地去研讀他們的文集和日記,尋找裡面可以佐證這封信的內容。一個收藏家,如果對於藏品不認真地去品味和思考,玩收藏就沒有多大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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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錢稻孫致傅增湘信札》

從王鵬的收藏體系中,我們不難看出他是真正把收藏、鑑賞、學習和研究當做一件樂事在做,“行在其中,思在其中,學在其中,樂在其中”。一頁舊箋,飄零無定,落入庸人之手,秘玩之而不肯示人,無異於沉入歷史深處。有人說,邊藏邊讀邊著述,是收藏愛好者最理想的康莊大道,也是時下最應倡導的收藏風氣。從王鵬先生所藏所著,從他的隻言片語中,我們便可感受其對歷史資料的珍視之情。見微知著,不吝嗇將私收與世人分享,這或許也是王鵬能獲得收藏界尊重,走向成功的原因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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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梁啟超致梁啟勳信札》

事實上,王鵬不僅好古敏求,精鑑賞,富收藏,他還是個優秀的策展人,出色的出版人,經他手出版的書籍那叫一個漂亮。他為著名書法家李正中先生出版的書法集《楹聯墨沈》,一經出版,贏得八方喝彩,初國卿先生這樣評價這本書,“如此精緻之印刷,如此周全之文字,如此寬裕之編排,實在罕見”。看到此書,許多書畫家紛紛拿著自己的作品找到他想求他編輯出書。前不久經他手編輯的《見字清目——二百年來藏書家手札作品集》面世,儘管只是盈掌的小開本,但清雅的封面,精美的裝幀設計和印刷足可撩撥起每個捧讀者的興趣,使人愛不釋手,索要無數,一再加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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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主編《見字清目——二百年來藏書家手札作品集》書影

他同時還是一個有著精準審美判斷的文化推手,曾在何香凝美術館任職展覽策劃十年,策劃主持了一系列具有廣泛影響的藝術活動,有著出色組織策劃和市場運作能力。在藝術市場普遍追熱點,注重效益回報甚至一切向錢看的當下,他不計得失,用他那雙敏銳的眼睛,辛苦發掘那些被埋沒的,有潛力的藝術家,為他們樹碑立傳,辦展出書,培育市場,從而確定他們的藝術價值。比如不遺餘力地推廣、宣傳傑出的人物畫家許勇先生,靜物畫家李傳久先生等等。在返哺社會、推進社會文明的進程中,他用一己之力為藝術家和社會鋪就了一條精神與思想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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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策展李傳久巴黎畫展期間,王鵬與中國駐法大使翟雋親切交流。

王鵬每次回沈,必約上三五知己小聚,談文論史,研畫品書,同時滔滔不絕,津津樂道地將他一段時間所斬獲的最心儀的文人墨跡與大家展示分享,同時分享的還有他在拍場上那些驚心動魄的“廝殺”瞬間。而每次,在欣賞著他最新“戰績”的同時,也多少慰藉了我們這些羨慕、嫉妒的人的小小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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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與許勇先生參觀埃及太陽神廟

曾有人說:收藏從來都是深情人的事,他們為愛一物而不能自已,為得一物而至傾盡大半積蓄,為護一物乃至投之以生命。明人張岱也雲:“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痴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

說到底,人不可以無癖,無癖則索然無味,有癖則趣味盎然。

王鵬有真氣有深情,自然亦是可交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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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王國維致鄒景叔名刺及信封》

與王鵬這樣的有癖有趣之人相識相知讓我時常感到慶幸,慶幸自己雖無實力,但有眼福窺見那些在中國文化史上令人心神嚮往的人物的一縷墨香。與此同時,更加慶幸中國傳統文化的一脈香火,終有像王鵬這樣的青年才俊得以傳承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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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沈曾植書法》

我常常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收藏的最高境界是什麼?是獲得與日俱增的藏品,在齋室燈光下獨自把玩,從中領略鑑賞的愉悅?是坐擁奇珍,秘不示人,享受獨有的自我陶醉?抑或是期待成為聲名遠播的大鑒賞家,獲取藏家眾星捧月般尊敬的榮耀?也許是,也許都不是。

王鹏:痴情只为一纸旧笺月色

王鵬藏《楊樹達為馬宗霍著作序文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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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錢玄同贈馬巽伯行書》

從王鵬一路走來的收藏路徑中,或許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答案,一個人的所好,常常不是錢能培養的,而是要有文化,要有品格,要有悟性,要有情致,這樣的收藏家才能從一紙紙彩箋中領略和欣賞舊時月色的美好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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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藏《章太炎撰鏡片》

陸游曾有詩云:“人間萬事消磨盡,唯有清香似舊時。”如果說清初至民國是最近的春秋,那麼先生們宛若華夏的背影,已漸行漸遠。時移世易,風流雲散,所幸有王鵬這樣的痴情之人,使我們有幸與先生們在舊箋裡相逢。往事並不如煙,縱使窗竹搖影,野泉滴硯的光景消磨盡了,文人箋紙上留給我們的舊時月色,總還是泛著清貴的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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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鵬收藏的《胡小石贈徐平羽書法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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