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城這哪莊拆遷的,“八輩”都到齊了……

談“輩分”


俺莊莊名——王大莊,莊上人都姓王,(去掉婦女)沒有雜姓。在俺莊上,別看我年齡不大,才四十來歲,都有管我叫“老老太(高祖)”的了。

可是,論輩分,我在俺莊上也不算長(高)也不算免(低),屬於在中間稍偏高些吧了。為啥這樣說呢?

記得前年俺莊拆遷,吃罷年飯,全莊老少爺們照集體相合影留念時,老支書大哥就提議按輩排列照相,還開玩笑說,“平常罵八輩,可厲害!這回八輩人(顯、洪、文懷同輩,新、效、俊……)都到齊了,以後可不能再罵了……”

前年俺莊拆遷,全莊老少爺們照集體相合影留念時

輩長的居中站中間,輩最免的蹲在最前面,不分年齡大小,同輩的站在一起或兩邊,後面的按輩分大小依次排之。當時,我就站在中間一排的邊上。可見,我們都是“一家人”,脖子上火紅的圍巾也繡著這幾個金字。


零幾年,我去立倉給侄女送嫁客,我是大客,臨去還帶一個逮馬小的(相當於古時侍從小童,現在招乎著別喝多),這也是我第一次送嫁客;酒席期間,客桌上大家讓我介紹一下跟我一塊來的那是誰。

當時,這可讓我有些犯難:論輩分,他得叫我老太(曾祖),但論年齡——我卻比他小約二十來歲,當初,我也就二十剛出頭,覺得虛,而且,我還在大賓房(正堂)坐上坐,搞得我聲音小的吱吱唔唔臉紅的都不知道該怎樣介紹為好?

蒙城這哪莊拆遷的,“八輩”都到齊了……

△ 上圖右一 為作者 王勇峰

回來路上,他跟我說:“自個家門,輩免,這樣說就可以了,”我頓時理解:這樣說方顯俺爺倆親近,不顯生疏,讓人家覺得出嫁侄女家門大,人旺,給侄女撐腰,以後婆家不得給她氣受。

這也讓我懂得了人們為什麼要論輩分講究親疏遠近,以及一些酒桌上那些俗套(拐彎)說話的技巧,不然,那天多顯尷尬,這可真是考驗“嫁客大使”的智慧。這是另話。

前些年,我在外地謀生,有一本莊五十多歲的爺們到我那去幹活,他見著我總是叔長叔短的叫著,“買個模梳沒有齒,背(輩)該那擱著來。”他總是這樣露著少顆大牙的嘴笑著對我說。

記得印象最深的是從外面剛回老家那會,一些老頭子老太太居然叫我老爺的都有,(小公媽)見了我老婆還說“你看俺奶奶多年輕,俺姥!”再看看我的兩個小孩還沒長到我胸脯高,我居然都有孫子、重(曾)孫子了,……誇的我光咧著嘴笑,這不老也叫老了。

蒙城這哪莊拆遷的,“八輩”都到齊了……


那年夏天,我種了七八十來畝王米,可到了秋收,遇到了陰雨連綿的天氣,住了不下,我就去找機子拉棒子,院子裡玉米倒了一大堆,堆得像小山樣,小公媽都快六七十歲的人了,論輩分叫我姥,她看見我扒開發燙捂黴的棒子,就搬個小板凳,讓我扯上燈,說著拉著一些我多年不在家的見聞,很是熱鬧,一直幫我剝到大半夜,還不肯停下手來休息,這就是輩親。

談“輩分”,魯迅的《社戲》裡有一段:他小時候每到外婆家,都有陪客叔叔太公一塊玩耍,偶爾哭鬧打了太公,也沒有人說他是犯上。這也讓我想起了跟俺小時候去外婆家一樣受到優待,不過回到家裡(本莊),要是我們小孩磨牙,這種優待可就不一樣了。

比如叔侄關係大小年齡差不多,小侄子要是哭了,他家大人非得數落你一頓:還叫你個小叔妞子來,你能打他嗎?下回不要跟他玩了(多少有點埋怨的意思),鬧大了,甚至兩家關係破裂,老少爺們見了多半會出來勸說:唉!小孩子呀,磨牙,不懂事……沒過幾天,叔侄爺倆又在一塊玩泥巴去了。

等長大了,成家了,老少爺們見了面,連小名也不叫了,直接改口論輩稱呼了。見了面客客氣氣的,決不分年齡大小。若要碰到外莊或趕集逢會有些面熟的小孩或年輕人記不太清的,那誰誰,搭個中間都認識的,就敘上了,這叫拉呱敘輩,什麼表叔二大爺,戰友、同學或同事,或多年不走的老親,朗娘門口家的人,親親連著親親,反正,祖宗十八代都能扯上去。同姓以字輩敘,異姓搭親找友敘。

小時候,去拜年,見了年齡大的就磕頭,誰知磕過以後,大家哈哈大笑,弄的我當時立在門旁不知咋回事,伸手接把瓜籽子往兜裡一裝就跑著去下一家拜年去了。長大以後,自然而通(敘輩),原來給她磕頭的,那我得管她叫嫂子……,俺倆是平輩,不興!雖說這中間差了幾十歲(同輩不同代)。

再說一尷尬,去年,我寫《魯班巷》,為了瞭解魯班巷的門頭題字是誰寫上去的,經居民引薦,我去老北關三閣街街訪一位社區退休主任。剛一見到他,他我就親切地喊他“大叔”,向他說明來意,老人家很熱情,把我讓到屋裡,砌茶遞煙,待落座之後,我說我家原來也住魯班巷,打小,我是在那兒出生的,後隨父親工作單位調動——而搬離。

他立刻問了我父親的姓名,還說出了現住北大街——我的堂兄大名,並說管他稱呼一輩,叫叔來;我一聽到這兒,立刻意識到剛才我叫錯口了,這不用說,我和我堂兄是一個奶奶的兄弟關糸,他自然稱我堂兄為大叔,拐過頭來,他也得叫我叔——小叔,才對來!再聽他旁邊一婦女插話道,說她自個兒孃家就是我們隔壁那莊(王小)的,現任村書記是她親兄弟,我們都姓王,我一細看,越看越像她書記兄弟,馬上腦海裡影出她父親和我父親很好的關係,這樣一來,越聊越親,這話題自然也就寬了。

她跟我大姐大哥年齡都差不多,因我年齡小,上學又不在家,所以……開頭……這是正宗的爺們關係,能敘得上的,又是鄉鄰鄉親,可不能胡來,隨改口,——直呼他大名。出了她家門口,我想:下回可得先問清楚,不能光看年齡,必定在老北關城區,有很多和我父親一塊工作過的同事和熟人,不然有的還真會鬧出笑話來,甚至是犯大錯。

蒙城這哪莊拆遷的,“八輩”都到齊了……

敘輩,打岔,東西莊老少爺們、鄉鄰鄉親,相互見面開個玩笑,那是常有的事。有時候自家大人(多數是婦女埋怨)幹活氣急了,看到小孩子又不爭氣,還罵人呢!“日恁八輩,侍侯老的,又照顧小的,啥時候是個頭,我這是哪輩子作的孽,該欠您家的?”

同輩和同輩開玩笑,可以相互打罵,尤其兄弟和嫂子,咋開都不過分,但老大把子哥和弟媳婦開玩笑,就得注意分寸了,不然,人家就會說閒話。長輩們可以半開玩笑罵晚輩,甚至真罵,但晚輩萬萬不能頂撞長輩,不然,那叫犯上,不懂事,沒教養,尤其家門。

比如,爺爺輩的可以罵孫子輩的:“朗孃的個腚……”因為爺爺和朗娘(外婆)是平輩,這種玩笑多是出了五服家門爺們之間的粗罵,三服(直系血緣關係)之內,當著兒媳婦的面,是絕對不能說的,否則兒媳婦真翻臉,因為那是她的親爹親孃;同理,孫子到外婆家,朗孃家的人也不能當著女婿的面罵,因為他是來的客。不過,朗娘到是偷偷的問外孫,“恁那個歪奶奶可罵我?……”

其他人避避臉都可以,尤其出了五服的爺們,但“姑父”這個輩,就沒人疼了,莊上的晚輩罵的都叫他抬不起頭來,只要別當著姑娘的面罵他,因無任何血緣關係,在俺莊,能叫他罵的狗血噴頭,最後,罵過了,還得問他可服(姑服)?不服(姑服)!還得連打帶罵,直到把他罵孬種為止,有的,玩笑過分了,都惱。

嬸子大娘也常和晚輩愛開玩笑,不過,吃虧的還是她自己,比如多數晚輩就會直接喊他娘,或編她和叔爺的桃色新聞,能叫她氣的脫掉一隻鞋攆半個莊子罵,罵的雖難聽,但都不會亂罵,罵的那句話必須是和她(他)兩人之間的關係是平輩的,比如上文的爺爺朗娘輩的,叔嫂一輩的。

蒙城這哪莊拆遷的,“八輩”都到齊了……


說過“平輩”,再說“差輩”。我跟我愛人在一塊就有些差輩,不過,我們倆既不同姓,也不是一個村的,更無任何血緣關係;在這之前我也不認識她,我倆走到一塊全是我爸爸的姨表兄給我們倆做的媒人,我管他叫表叔,但表叔和我愛人家是住一個莊的,不過,她們倆家也不同姓,只是我表叔和她父母平常擱一坨關係好,以爺們相處,見面時表叔稱呼我岳父岳母一輩。

因此,我老婆管我表叔叫哥,偶爾,她們倆見面還會開一些兄妹玩笑。但自從我們結婚以後——仍都是各親所叫,依照家鄉的傳統規矩,先叫後不改嗎。家鄉人常說:四世同堂,過去不多見,何況出了五服,就更不親了。更何況我們並不一姓,根本敘不上輩來,表叔也只是平時在一塊愛和她父親(我岳父)喝兩蠱而已,因此,有這關係扯拉,我們倆才得以聯姻成親。但近親不能結婚(五服之內)。

要是碰到非親非友因談事或談生意,偶爾巧遇一塊的人,一問對方和自己是同姓,見面那是倍感親切,開口就是“五百年前咱倆是一家(不完全科學,拉關係,套近乎,但也存在著同根同族的可能性)”尤其稀奇古怪的姓(姓氏稀少的),彼此相見,那是一定有共同話題,拉的非常熱乎,讓人覺得他們真跟多年不見的一家人樣,不管啥事啥生意,都妥了。

說到這裡,可能也有人愛抬槓:叫你個老白毛、老祖宗,管啥經!?不還得靠自個兒,有本事,你就吃,沒本事,你不吃。我看:這話直,單說大實話。

過去,家族修家譜,家門排輩都論字,比如:我家我和我堂兄兄弟幾個都是文字輩,父母給我們起大名時,姓後面中間都有一個文字,文書文強文武文權文勇,然後同輩人再以年齡大小以兄弟姐妹稱呼;俺莊還有懷字輩,但我們也是以兄弟哥嫂大小相稱呼,這是因為我們父輩都是洪字輩,或者同姓而不一個家門,從這可以看出輩份地位該怎樣稱呼。修家譜,就是這個道理,最起碼尋根問祖,無論你走到天涯海角,都知根——宗祖血脈延續。家族的故事,族長,歷史,遷徙,分支等。

這麼說吧,猶如生物學說,細胞不斷破裂,組成生出新的家庭細胞,代代相傳,即使不斷變異,細胞基因就是根。如果不是戰亂年代或其它環境遷徙改變等原因,每個姓氏把整個家譜詳細記錄下來,就是一部部家族史,對整個大家庭的團結,社會的和諧都是非常有益的,也為後人對歷史文化研究和社會變遷等提供詳實資料線索,使每一位中華兒女更加感覺到中華大家庭是多麼的親,多麼地自豪!

蒙城這哪莊拆遷的,“八輩”都到齊了……

修家譜,談輩分,不僅能讓我們看到一個家族的人丁是否興旺,還能看到一個家族的興衰歷史,家族成員對社會的貢獻,以及社會環境方面的內容等,很值得後人學習與借鑑,並以先輩家訓告誡學習好的家風受到鼓舞。

當長輩的也不能完全以輩長自居,更應該做出長輩的樣子,重教育,講民主,晚輩見到長輩或平輩,更應該先主動問好打招呼,家裡來了客人坐桌,還是要講的。《弟子規》裡說: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命,行勿懶,……這是每個幼兒都會背的三字經,可現實,有些孩子,父母喊他(她)八遍都還懶在床上玩手機,很值得我們深思。

現在有些人大大不是大大,大爺不是大爺,伯伯不是伯伯。見了比自己大的朋友一律讓自家小孩叫叔叔,我看不好。常話說的好,小孩不懂事,大人要知道次序,這叫尊敬他人,你年齡沒別人大,若以朋友相處稱兄道弟,孩子自然要叫你朋友為大爺或大大(江南這樣稱呼),而不該籠統一律作叔應答。

其實,大爺這個稱呼也並不土,也許心理年齡感覺大些吧。還有姨夫該叫叔,嫂子改叫姐姐,聽著是讓人感覺是親,可它會讓人聽上去產生誤會,必須解釋才能區分,這恐怕有所不妥。

按輩稱呼,既是一種血緣關係,地位稱呼,更是一種禮貌。不然,如果老少不分,文明禮教從何談起?談“輩分”,不是提“三綱五常”,因為那是封建禮儀,過去尊卑等級嚴重束縛人們的思想,根本沒有男女平等之自由可談,所以,魯迅說,那是吃人的禮教。尊老愛幼,長幼有序,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這也體現一個人的基本道德素養。不過,現在大部分小孩的名字,已看不出家族輩分了,這是一種家族文化的遺憾。

所以,後輩要敬仰先輩,祭祀列祖列宗,追根溯源,我們都是炎黃子孫,中華人文始祖黃帝和炎帝,就是我們的老祖宗。這是我對“輩分”認識的一些淺見。請大家給予批評指正,謝謝!

蒙城這哪莊拆遷的,“八輩”都到齊了……

作者 王勇峰

初讀《紅樓夢》,得先學會敘輩,然後,再畫出四大家族主要人物關係圖,這樣就好讀多了。來源:蒙城在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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