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愛情，僅剩唯一的體面

因為不錯的工作、家世和條件，他們在外人豔羨的目光中，體面地在一起，體面地結婚，體面地有了一切，但好像總是差了點兒什麼。

時常半夜醒來，那種巨大的孤獨感像毒蛇樣一點一點啃噬著陸卓的心臟，他從床上坐起身來，調整呼吸避免在巨大的黑夜中窒息，他轉過頭去，看旁邊的沈冰安詳的睡著，他能聽見沈冰輕輕的呼吸聲，像嬰兒睡著時的那種，平緩又寧靜。

他和沈冰是在一次單位的聯誼活動中認識的，他看她安靜的坐在角落裡，是那種一眼看過去第二次見面記不起來的平常模樣，一身淡綠色的連衣裙，面帶著微笑，過去聊了幾句，女孩說她叫沈冰。

聽到沈冰名字的瞬間，陸卓彷彿心顫抖了一下，只得嘴角揚起無奈地笑了一下。沈冰問他怎麼了？他說她的名字很好聽，沈冰淡淡的笑了，說了句謝謝。他只是想到了早上看過的一句詩“流水本自斷人腸，舊冰歸來傷馬骨”，他前女友名字裡也有一個“冰”字，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都過去這麼久了，僅僅只是一個名字就能讓他心頭一緊，原來他拼命想要忘記的一切，早都已經在他的生命裡形成了本能反應，戒不了躲不掉還饒不了他。

加了微信以後，沈冰的名字就靜靜地躺在他的通訊錄裡了。他承認沈冰是一個安靜溫柔的姑娘，有著不錯的工作和條件，應該是一個不錯的結婚對象，但就像她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一樣，讓他無法記住也無法想起，也沒有哪怕多瞭解一點點的衝動。

他已經不像在學校或者剛畢業那會兒，還拼命去尋找心動的感覺了，他在想既然心動是一種生理反應，那麼人到了某個年齡是不是就已經喪失了這種身體功能。他相親過很多次，在和那些姑娘吃飯的過程中，他可以談笑風生侃侃而談，有不少姑娘表示想要和他進一步的瞭解，當然也有很不錯的姑娘，但一頓飯結束後，他卻從來不會選擇繼續，因為在他看來和姑娘們吃飯跟他和客戶吃飯幾乎沒有什麼區別，他也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但好像很難有耐心去了解一個人或是去敞開心扉讓一個人走近他了。

他又想或許只是他太過理智清醒，他總覺得人們所謂的口口聲聲愛對方，愛的只是情景中的自己，愛一個人也不過是希望對方也同時能提供給自己相應的情緒反饋，讓自己感覺到被愛與幸福，看人類是多麼可笑的生物啊。他的心是一扇老舊的門，用手一推，可以聽到吱吱呀呀的作響，彷彿寂寞在歌唱，可你要再走近一點，就會發現那鏽跡斑斑的門和那銅鏽滿身的鎖，早已沒有了入口。

他每天的生活三點一線，家、公司、健身房，他會在每天早上7:34分到公司樓下買杯咖啡，然後開始一天的工作，下班去健身房，鍛鍊結束回到家中，週末偶爾和朋友小聚。自從前女友從他的生活中離開後，他就過上了這樣規律的生活。這樣每天規律的日子會讓人感到孤獨嗎？可陸卓覺得孤獨是人生的常態，他也不是沒有想過好好地去認識別人，在瞭解試探磨合之後，一起去菜市場買菜回家。但感情本就是一件勞神費力的事情，他不想在工作累了一天之後去做這樣一件事情，他寧願選擇一個人享受孤獨。

剛接到母親的電話，父親又住院，母親在電話裡抱怨，說他整天忙忙忙，這麼大人了也沒個正經樣子。其實，他知道母親說的是什麼。家裡介紹的對象，聯繫過一次以後就再也沒聯繫過人家，最近母親已經託親戚給他介紹過好幾個了，可他總是躲閃，母親已生氣不已，加上父親住院，母親一股腦兒的指責他的不是。他沒有說什麼，連夜買了回家的車票，匆匆奔向醫院。其實，他明白，父母又何嘗不是為他好呢，父母也希望有個人能照顧他，加上父母的年齡一天天的大了，膝下承歡也是他們的心願。

坐在回去的高鐵上，他望著窗外發呆，他想他是不是應該做出一些改變。一條微信消息將他拉回了現實，是沈冰發來的，聽說東山公園的鬱金香開了，這週末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要是往常他會選擇拒絕，但今天他想，不如見見吧。

到了約定時間地點，沈冰到了，身穿一件墨綠色的碎花連衣裙，頭髮被微風吹起，露出修長雪白的脖頸，其實並沒有他印象中的平淡，反而是個很耐看的女孩子。他們一起吃飯，偶爾聊聊工作，和沈冰在一起，他沒有表現出他在工作中健談的那一面，所以很多時候，他們在一起吃完了點的所有東西，以掩飾無處可逃的尷尬。

約會了幾次後，他們似乎找到了這種與沉默平靜相處的方式，至於為什麼這樣沉默著還能再見面，大概是因為，他們年齡都不小了，他們不確定自己還能找到這樣被人羨慕的另一半嗎？而且他們是如此的相似，他能夠感覺到彼此是一樣的孤獨，一樣的冰冷，而兩個同樣孤獨的人是無法擁抱，給予彼此溫暖的。但他們還是準備結婚了，訂婚典禮定在了他們認識的43天后，親朋好友無不羨慕的稱讚道，他們是如此的般配，都有著穩定的工作，門當戶對的家庭條件，豐厚的物質基礎，是啊，這不就是世人眼中幸福的婚姻模樣嗎？他想到婚後兩個人沉默的日常，他覺得生活的籠子越來越小了，他會不會在某一天就窒息而亡了。

他看著他們那巨幅的結婚海報，他實在不明白人們為什麼能從那兩幅面無表情的臉龐下，生出無限的羨慕。他再看了海報一眼，轉頭走向了電梯，從21樓飛下的瞬間，他猛然一驚，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渾身的冷汗已打溼了睡衣，還好還好，原來只是夢一場。他轉過頭去，身邊也沒有什麼沈冰，沈冰的名字還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通訊錄裡。

他打開朋友圈，看到了隔壁公司小姑娘發的睡不著的動態和一張搞怪的圖片，竟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姑娘一直暗搓搓的向他示好，他卻總是能躲就躲，他不是不喜歡她，他只是習慣了把自己的情感隱藏起來，其實她笑起來很好看，那種像冬天暖陽的感覺，極明媚又溫暖，讓他覺得在人世間不應該如此的孤獨，應該牽著心愛的人的手，去大街上看看太陽。

“睡不著啦？明天早上請你吃早餐怎麼樣？”

“好呀好呀”小姑娘幾乎是秒回的信息在手機屏幕上閃爍著。

放下手機他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也許以後都不會在半夜醒來了吧。（作品名：《成年人的愛情，僅剩唯一的體面》,作者：太白冷水魚。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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