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將至，畢業在即。我所執教班級的一位高三學生送給我兩條小金魚，外加養著小金魚的那隻透明的塑料小桶。送時附加了一句：我養了它們兩年呢。
我如獲至寶，也深知兒子會對它們倆表示出熱烈歡迎的。這小子特喜歡養小動物，有愛心，遺傳了我身上唯一的優點。
果然，我們父子倆有事沒事的就圍著這兩條一黑一金的小金魚轉。那送魚的學生要是知曉這些情況，應該會欣慰吧。
他那養了兩年的小金魚，伴隨他三分之二的高中階段的寶貝，交到了一對痴人父子的手中，該放心了。
兒子給金魚餵食、換水，我負責“觀魚”。
兒子給小金魚喂飼料，發現大的那條吃得少，反而小的那條吃得多，就很奇怪，問，為什麼那條吃那麼少還比那條吃多的大呢？我對兒子說，前兩年的事我們不清楚，或者現在那條大的是在減肥吧。
我負責“觀魚”，就是我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在無所事事的時候，就會觀察一下這兩條魚的遊動、吐泡、進食、歇息等等。
一“觀魚”，我就發覺了。這兩條小金魚極少有默契的時候，鮮有相互逗樂的時候。黑的遊在上面，那金的就遊在下面；一條順時針遊，另一條就逆時針遊。
這似乎還有那麼一點相互討厭呢。只是偶爾還相對一笑。
如果說不相互逗樂，我可以理解。
兩年來兩條魚放在這麼一個小桶裡，所有逗樂的法子可能都已用過了。兩年後的現在也許也懶得逗樂了。
可是如果沒有默契，沒有親怩，甚至是相互討厭呢？在這小桶裡兩年了，可能還要待更長的時間，那是不是太可怕了？我不敢想象下去。
可能這時候在人會提醒我，提醒我去讀讀莊子和惠子的故事。是的，我是記得他們對話中的兩句的：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誠然我沒有聖人們的慧根，生性悲憫的我好像也能體驗到魚之苦。在這個小桶中，在這不足2公斤的水中，日夜在生活，在延續生命啊。這種苦，是比以苦為樂的苦還苦呀。
剛完成錢鍾書先生《圍城》的第三次閱讀，錢先生的夫人楊絳先生對其夫著作的註解還縈繞在耳邊：圍在城裡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衝進去。
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願望大都如此。
人世的圍城夠大了，芸芸眾生尚且如此，這小桶世界裡的兩條魚呢？
在夫妻世界裡，我曾經看到過這樣的說法，說許多夫妻在結婚後，都覺得當初是娶錯了人或嫁錯了人，而後悔不已。
我想，如果那些夫妻們也能靜下心來“看魚”，觀察一下這桶裡世界，分享一下那一對小金魚臉上偶爾露露的相對一笑，或者會在生活裡多一份寬容和釋然吧，雖然我並不是一個“非離婚主義者”。
————2019,10,21於雷一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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