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高材生痴迷“數論”罷學返家,孤獨鑽研30年滅了理想

2013年,一篇《素數間的有界距離》“橫空出世”,58歲的隱士張益唐一舉登上數學巔峰。

然而在這之前,他曾在賽百味端過盤子、送過外賣、當過收銀員。

只是他從未放棄過數學,離開了校園仍堅持研究,蟄伏30年終靠一篇論文震驚數學界。

他的故事幾乎成了現代數學勵志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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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張益唐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因為無數人都想通過的獨木舟,最終只有極少一部分人才能到達對岸。

同樣是重點大學出身和同樣痴迷數論的劉漢清,卻與張益唐的命運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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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劉漢清

劉漢清是哈爾濱工業大學的高材生,本來前途一片光明。

但是卻因對數論研究過分著迷,他選擇了留級、肄業、不工作、只為有日能一舉突破數論難題。

現在他的數學成就還未做成,卻變成了村中最底層的低保戶,靠每月400元度日。

今年6月,經老同學的曝光,這位因沉迷數論而淪為低保戶的人物才變得為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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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劉漢清(第四排最左)在戴南中學的畢業合影

1964年,劉漢清出身於江蘇泰州戴南鎮的一個小村莊。

1980年,恢復高考的第四年,16歲的劉漢清就以398.5的優異成績,考上了哈爾濱工業大學。

當時的劉漢清可是整個戴南鎮第一位考上重點大學的學生。

鎮上的居民曾“敲鑼打鼓”地為這位天才少年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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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977年高考制度恢復

而且在今後的30餘年裡,他仍是村裡考上最好大學的孩子。

即使在大學裡,他還是班上年紀最小的同學,所以被取名為“老疙瘩”(東北對最小的孩子的稱呼)。

起初在哈工大,他所學的專業是當時最熱門的材料類專業,與數學完全無關。

但當時他的夢想也是當一位優秀的工程師,前兩年成績也在班上的“中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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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原來的節奏發展下去,他的夢想十有八九能實現。

但在到了大三,他原本的人生軌跡卻開始出現了偏差。

和所有求知慾旺盛的青年一樣,劉漢清也喜歡看各類雜七雜八的書籍。

這其中,一篇兩萬字的《哥德巴赫猜想》就徹底改變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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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由著名作家徐遲所著的報告文學作品在1978年,首發於《人民文學》雜誌上。

文章詳細刻畫了陳景潤在艱苦的條件下證明了哥德巴赫猜想中(1+2)*的過程。

*注:哥德巴赫猜想是數論中存在最久的未解難題之一,於1742年由哥德巴赫陳述為“任一大於2的偶數,都可以表示成兩個素數之和”。目前最接近結果的為陳景潤(1+2)的證明(其他人曾從1+n逐漸證明到1+5、1+4、1+3)。現在只要證明1+1這個命題就能徹底被證明,也被稱為哥德巴赫猜想皇冠上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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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陳景潤與徐遲

當時這篇文章一經發表,全國立馬掀起了一陣“陳景潤”熱。

無數的“民間科學家”想加入到證明哥德巴赫猜想的行列,都想摘取這皇冠上的明珠。

而這一批民間科學家,也被稱為“哥猜家”或“哥迷”。

那時,中科院數學研究所幾乎每天都會收到各種聲稱解決了哥德巴赫猜想的論文。

十多年來,研究所裡收到哥猜論文就能裝100個麻袋,但沒有一篇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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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陳景潤

1982年,這股全民的“陳景潤熱”已稍有降溫。

可已經一頭扎進“數論”海洋中的劉漢清,對數學的熱情仍然在不斷升溫。

那時,他像著了魔一樣,把圖書館中所有跟數論有關的書全都借來,並立志要做得比陳景潤好。

據他本人回憶,最痴迷的時候一天只睡兩個小時,達到廢寢忘食的狀態。

因為除了研究數論,他覺得做其他任何事情都是在浪費時間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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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劉漢清

同樣的,他也覺得自己原來的專業是“雜念”,“對數學研究有害”,必須把它忘光才行。

所以,與之對應的便是專業成績急劇下滑。

這下系主任和輔導員都看不下去了,認為這麼好的苗子費了實在可惜,先後多次找他談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只是這些話對劉漢清完全不起作用,因為連他自己都說自己“像中了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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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四,他也因掛科太多的原因,被降級到了81級。

然而,這個打擊在劉漢清看來也不算什麼,依然我行我素地拒絕參加畢業考試。

當時實在沒辦法,學校就想把他轉到82級的數學專業。

但他卻以這個數學專業是培養數學老師的,並不是研究數論的為理由,拒絕了轉專業。

折騰到最後,系裡只能給劉漢清頒發了肄業證書,而不是畢業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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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分配工作的年代,沒有畢業證,也就無法享受分配。

於是1985年,劉漢清只能帶著厚厚一摞手稿,回到當初的小村莊。

這不但讓同鄉大跌眼鏡、家人大失所望,劉漢清自己也消沉了一個月。

但是有著無窮魔力的數學還是將其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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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後,他便蝸居在家中閉門造車,夜以繼日、爭分奪秒地研究數論。

他的房間裡,除了數學書和計算用的草稿紙,基本什麼東西都沒有。

頭幾年,村民們都還真的覺得足不出戶的劉漢清能“出成果”,畢竟他曾是位高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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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質疑聲也越來越大,後來有人甚至在私下稱其為瘋子。

因為從1985年到現在這30多年間,劉漢清除了研究數學,其他一樣正事都沒做過。

不但從來沒有做過家務,也未曾幫忙父母料理農活。

此外,他也從未有過一份長期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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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劉漢清父母

例如曾有刀具廠提出給他一個崗位,但他嫌上班環境太嘈雜,影響數學思路而毅然拒絕。

也有領導因為他是大學生,曾想聘他為小學教師。

但又因為教的不是數學,他也同樣選擇了放棄難得的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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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從肄業回家已過去五年,劉漢清的第一篇也是唯一一篇數論研究論文終於完成了。

而在這之前,他甚至連畢業論文都未曾寫過。

作為一個沒有學術背景的“個體戶”,他聰明地找到在美國留學的同學劉國營,希望他幫助自己發表這篇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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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國營請教了許多數學專家,先幫他把論文翻譯成英文,最後才將其貼到網上。

一段時間過去了,但劉漢清的論文最後也只收獲三四個人的回覆。

其中一位芬蘭赫爾辛基大學數學系博士,還指出了其論證過程的錯誤,說他混淆了基數的定義。

經過美國同學的傳話,劉漢清也反駁過,但是最後都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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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潘承彪教授

得不到外國專家的賞識,劉漢清則決定找國內數學專家審核。

同樣是在另一位同學的幫忙下,劉漢清的論文被送到了當時著名數學專家潘承彪教授的手中。

但很快劉漢清的論文就被退了回來,他表示劉漢清第五頁有一處未經論證,之後所有的內容都將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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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潘承彪與胞兄潘承洞合著《哥德巴赫猜想》,是世界上第一本全面系統論述哥德巴赫猜想研究的專著

其實早在大學期間,校方領導就曾為劉漢清找來過數學系的老師給予他支持。

但交流過後,這位數學系的老師得出的結論也是:劉漢清的數學推論方式存在問題。

現在面對著名數學家的不認同,劉漢清和過去的態度別無二致。

因為在他看來這個地方就是“一眼可見,不必論證”。

所以,這次尋求國內專家審閱論文的結果,也落了個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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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劉漢清並沒有就此灰心。

他當時不顧論文中被指出的錯誤,反而轉身又將論文投向了《中國數學》、《數學通論》等國內權威數學期刊。

但是結局並沒有因此而改寫,最後他的所有投稿都被一一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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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心鑽研數論難題時,自己時常下決心“要做得比陳景潤好”。

但面對權威的質疑,劉漢清的反應卻與自己的榜樣陳景潤截然不同。

其實陳景潤關於(1+2)的重要證明早在1965年就已完成。

然而由於解答太長太複雜,有整整有兩百多頁的稿子,根本不被認可和發表。

但當時即使身陷政治漩渦,陳景潤還是對這論文仔細地修改無數遍。

而這一修改就改了七年的時間,所以他的論文是在1973年才正式發表。

因為陳景潤覺得科學,特別是數學,最重要的就是證明,要求絕對的精確與嚴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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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陳景潤手稿

再如印度的數學奇才拉馬努金,同樣是一位沒有學術背景的“民科”。

他曾以慣有的直覺導出了大量含金量極高數學公式,也不太喜歡證明。

但終其一生,他都在用自己的所有精力,來為自己的數學直覺作證明。

然而劉漢清卻彷彿始終沒有搞懂,也不太在意這論證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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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數學傳奇拉馬努金

不過這次論文被拒後,劉漢清雖對數論的熱情絲毫未減,但不同的是他的身體開始抗議了。

他的體質開始越來越差,失眠、心神不寧、耳鳴等症狀不斷,焦慮症開始纏上了他。

所以為了養好身體,劉漢清從十年前就已暫停了數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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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劉漢清在家門外

在五年前,村裡領導也看他生活不容易,還特此將其劃入低保戶,每月能拿400元的補助。

當初哈工大的高材生,現在竟成了村裡最底層的低保戶,這巨大的反差實在讓人唏噓不已。

而回頭來看他當年的大學同學,也幾乎都成了行業內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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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夢想的人,向來都是值得尊敬的。

因為在正常的學術圈中,窮盡一生卻未能實現突破的科學家也不在少數。

在歷史上,有無數烈士被埋沒在科研的海洋,成功的只是極少數人。

但無論是什麼背景的探索者墜落深淵,都不應該成為被嘲笑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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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劉漢清與老同學

今年6月份,經以往同學的幫助和大批媒體的報道,劉漢清的生活也得到了不少的改善。

在後續的追蹤報道中,劉漢清也決定開心調整心態,開始惡補金融類知識為明年的再就業作準備。

不過他也曾經說過,即使是去打工他也不會忘記數學。

因為數學就像是自己的心,心沒了,人就不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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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在刻板印象中是“天才”的特徵。

但“偏執”並不是“造就”天才的唯一條件。

除了要有對數學的熱愛,想要一舉突破難題,還有許多兼顧與考量。

夢想是要有的,但追夢的路上還得按照基本法來。

就好像陳景潤曾說過的一句話,“我不能騎著自行車上月球”,是同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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