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唐宋詩人中的兩位“情聖”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唐宋詩人中的兩位“情聖”

1

一提到唐詩宋詞,世人莫不信手拈來,張口就吟二三首。也是,無論從詩詞質量、數量還是詩人名家的扎堆出現上,詩詞就是那兩個朝代濃得繞不開的質感厚重的代名詞。

唐宋世風寬鬆,允許男人妻妾成群,但詩人自古貧窮,養不起那麼多女人,一般沒有小三小四,但正房之外,有個小二還是可以的。有些人的正妻因病去世後,迫於內務需要,男人們續娶和納妾都是允許的,如李白,崔顥,元稹。

但在眾多遵循世俗不斷續娶或納妾的詩人大咖中,有兩位卻是唐宋史上的“另類”,他們對妻子從一而終,至死不渝。以獨身或終生的思念,實現了對愛情的詮釋和告白,他們就是唐詩中有“詩佛”之稱的王維和宋代的陸游。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唐宋詩人中的兩位“情聖”


王維701年出生于山西祁縣一個世代為官的家庭。他“妙年潔白,風姿鬱美”,懷抱琵琶,袖揣毛筆,雍容典雅,氣度不凡。才華顏值雙上線,是詩人中不多的“少年成名者”之一。

他不像李白那樣狂傲,也不像杜甫那樣沉鬱,他是好看的皮囊,有趣的靈魂集一身者,再加上才華絕倫,真可謂是自帶光環,風頭獨健!

可是上帝給誰的都不會太多!

九歲時,王維痛失父親,作為長子的他和母親一起挑起了拉扯六個兄弟姐妹的生活重擔。15歲時,胎教早教都很優異的他,身懷詩、文、書、畫、樂五項絕學,進京求仕。

17歲出手不凡,霸屏金句千年不衰。

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唐宋詩人中的兩位“情聖”


接著一首,更是名動京城。

《相思》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20歲時,更是以琵琶曲《鬱輪袍》和自己的詩才實力中了進士,志得意滿的《少年行》揚名長安。

新豐美酒鬥十千,咸陽遊俠多少年。

相逢意氣為君飲,繫馬高樓垂柳邊。

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人生兩大喜事,王維一下子同時得到了兩個。更重要的是妻子溫柔美麗,善解人意,聰慧多才,他們琴瑟和諧,伉儷情深,世間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嗎?

然而,幸福有時候來得快,去得也快。那一年,久婚無子的王維終於要當爸爸啦,他幸福地沉浸在對未來生活的無限憧憬中。上天不仁,妻子因難產而死,一屍兩命。

王維悲憤難抑,宅家不出,母親怕他憋出病來,勸他出遊山水,以此療心撫傷,王維接受了母親的建議,獨遊江南,寫下了一系列的詩:

《鳥鳴澗》

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

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也許江南的青山綠水撫慰了這個心靈受傷,事業受挫的人,他好像看透了官海浮沉,看破了人生紅塵,大隱於市,小隱於野。他就歸隱山林,獲取內心的平靜吧。

《酬張少府》

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

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

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

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

受母親影響,也喜歡佛學的他,傾一生積蓄,在輞川山谷買了一棟別墅。從此,大隱小仕,終生不娶,孤獨終老。

也許痛失愛妻給他帶來了太多的傷感,也許至深的思念就是一根扎人的刺,不敢動一下。一生詩作數量驚人的王維竟然沒有給妻子寫過一首詩文,也許寫過沒有留傳下來。

可是即便沒有寫過詩文,那有什麼要緊?他以實際行動表白了他對妻子最深切的愛!不像與他同時代的崔顥,《新唐書》記載:崔顥“娶妻惟擇美者,俄又棄之,凡四五娶”。

好啦,唐朝情聖王維寫完了,我們來看看宋朝的情聖陸游吧。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唐宋詩人中的兩位“情聖”


2

陸游娶的是舅舅的女兒,表妹唐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兩人在適婚的年紀由雙方大人做主,親上加親,成為夫妻。唐婉聰慧美麗,知書達禮,婚後兩人琴瑟和諧,幸福美滿。

但陸游的母親越來越不滿這個兒媳婦了。因為:春天兩人沈園賞花,夏天他們鏡湖泛舟。秋天共採菊花做枕,冬天竟然踏雪尋梅。恩愛不避,狗糧遍灑,讓沉浸於溫柔鄉里的陸游,遲遲不願赴京趕考,也無子嗣生育。

這讓世代書香,家風甚嚴的陸家人感到很難堪。女子無才便是德。一怒之下,母親讓他休了唐婉,另娶她人。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唐宋詩人中的兩位“情聖”


母命難違的陸游曾希望金屋藏嬌,以期轉機,但不料母怒意堅,一對鴛鴦,棒打分離。此後,陸游遵從母命另娶王氏,而唐婉也再嫁皇室宗親趙士程。

五年後的一個春日,陸游來沈園遊春,意外碰上了和丈夫同來賞春的表妹唐婉。一時間悲喜交集,尷尬難堪,還是趙士程風度翩翩,邀請陸游一起吃飯相談,陸游婉拒後,趙士程又派人送來酒菜。

目睹更加清麗的表妹和所嫁的金龜婿,陸游花間獨自品酒,思之先前過往,相思情深更難忘,百感交集,千痛萬悔,凝聚在筆走龍蛇中於沈園粉牆上傾瀉而出:

《釵頭鳳·紅酥手》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唐宋詩人中的兩位“情聖”


很快,名詩人和前妻的八卦緋聞流出,女主唐婉受傷不已,一病不起。生命的最後,她和詞一首:

《釵頭鳳·世情薄》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唐婉病逝後,令人感嘆的是,趙士程終身再未娶。陸游也一把扯斷相思情,投入到了抗金復國的壯志凌雲事業中。可惜,偏安一隅的南宋朝廷從來未給他報國殺敵的機會,蹉跎半生,英雄白頭。

功業未建,歸隱山林的陸游對前妻唐婉的思念更加強烈且伴隨終身,每次重遊沈園,都會想起前妻,詩文追思。

《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嘗題小闋壁間,偶復一到,而園已三易主,刻小闋於石,讀之悵然》

楓葉初丹槲葉黃,河陽愁鬢怯新霜。

林亭感舊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

壞壁醉題塵漠漠,斷雲幽夢事茫茫。

年來妄念消除盡,迴向禪龕一炷香!

《沈園》二首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82歲,他抒發人間孤鶴的悽楚之情,作詩一首

《城南》

城南亭榭鎖閒坊,孤鶴歸來只自傷。

塵漬苔侵數行墨,爾來誰為拂頹牆?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唐宋詩人中的兩位“情聖”


84歲,最後一次來到沈園,為痴纏一生的悲情苦戀,寫下最後的輓歌:

《春遊》

沈家園裡花如錦, 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 不堪幽夢太匆匆。

哎,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最後,想說一下陸游這個有點愚忠愚孝的“媽寶男”,既然抵制不住強勢的母親,休妻再娶,就不要再心心念念前妻了!

你這樣對自己再娶的妻子不公平,對再嫁的唐婉不公平!本來人家再嫁好人家,生活悠然安好,你公開題寫《釵頭鳳》,弄得滿城風雨,全民皆知,都是當地上層名流之家啊!

結果唐婉受傷不小,趙士程無端受傷,你自己的妻子,受傷程度估計不比奶茶妹妹少多少。

陸游啊,你說你,固然是情聖,此舉不可取!今以此故事,告誡後世人,既已放手,就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別再藕斷絲連,傷人傷已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