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不知大家參觀博物館時,有沒有留意過這種名叫“

銅削刀”的展品?

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之前我在博物館做講解員,每當問到這“銅削刀”到底作何用處時,總能聽到各種天馬行空的回答,其中剃鬚刀、剃頭刀、水果刀、匕首,以及刀幣是五個出現頻率最高的答案,可惜,全都不對。

這種青銅器的真正功用是什麼?其實它名字已經透露出一點線索了。

削刀削刀,重點就在這個“削”字。

削的是何物?曰:簡牘。

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古人在簡牘上書寫,寫錯了怎麼辦?

非常簡單,只需用這削刀把錯字輕輕颳去即可,所以,銅削刀就是簡牘時代的“橡皮擦”、“修正液”

削刀,見證了中國簡牘的千年輝煌史,隨著簡牘的興起而出現,直至紙張的普及才消失。

一、什麼是簡牘?

簡,從竹;牘,從片,書版也。

簡牘可分為竹簡、木簡、竹牘、木牘四種。

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一般而言,簡較之牘要細長一些,製作材料也因地而異——南方多用竹,北方多用木,少數地方也用蘆葦等材料,比如敦煌。

簡牘是什麼時候開始成為中國文字的載體的?

很難斷言,因為竹木為有機質,不易保存,現今發現最早的簡牘已是戰國時候的了。

不過,在木片上書寫文字,最晚應該能追溯到商朝,畢竟比起龜甲牛骨、青銅玉石,或者陶土泥片,竹木都是最易獲取、製作成本最低的材料,所以其誕生時間不會太晚。

在甲骨文中,也能發現把木片用線串聯起來的“”字和捧起竹簡閱讀的“”字。

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王國維曾指出:金石、甲骨、竹木,三者做為書契之用,其出現次序難分前後,其中又以竹木運用最廣。

簡牘又是怎麼製作出來的呢?

現在的影視劇拍完後,通常會舉辦一場“殺青”宴,而這“殺青”二字,正是源於簡牘的製作。

首先把竹木刨開,切成長條、長片形狀。具體長、寬則因書寫的內容和所處時代而異。

長度從幾寸到幾尺不等;就寬度而言,簡與牘有所區別:簡一般在一釐米左右,或者更窄,牘則較寬,有的可達十幾釐米。

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簡條、牘片切割好後,接著就是打磨拋光,然後放置在火上烘烤,以去除水分,這就是“殺青”

最後,再用麻繩把它們串聯起來。

由於古人書寫順序自右向左,所以往往在簡牘的左端會留出一段繩子,以方便後續補入。

二、為何是簡牘?

眾所周知,造紙術是中國古代的四大發明之一。紙張出現前,中國人長期使用的書寫材料就是簡牘,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事實上,除了簡牘之外,其實還有其他的選擇。

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比如蘇美爾的泥板、希臘的羊皮紙、埃及的莎草紙、印度的貝多羅葉等等,這些都可成為書寫的材料,為何中國人偏偏選了簡牘?

事實上,從世界範圍看,選擇簡牘的並非中國獨此一家。

且不說受中華文化影響頗深的朝鮮、日本等東亞國家——這些國家在中國進入紙張時代後的幾個世紀裡仍在使用簡牘,與大漢帝國相距甚遠的古羅馬,也以牘板為書寫載體:

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上個世紀70年代,英國考古學家在文德蘭達邊塞地區發現了數千片距今1900年的木牘,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古羅馬文——這一發現頓時引發了整個羅馬史學界的轟動!原來羅馬人也用木牘寫字!

不過,與中國人在木牘上直接書寫不同,羅馬人先在木片中間鑿出一塊淺槽,再在其中塗上一層蠟,然後才用金屬筆在上面刻寫文字,所以人們稱其為羅馬蠟牘

此外,羅馬人並未在這些木片之間進行串聯,而是單片使用或兩片對摺。

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簡牘雖然在今人的眼中非常笨重、不便攜帶,但在紙張未發明之前,確實是較為理想的書寫材料。

首先木材易得,並且對材質品種也沒有太多要求,完全可以就地取材;

其次製作簡單,不需要太過複雜的工序,百姓容易掌握;

另外,比起同時代的青銅、玉石、簡帛,其成本十分低廉,便於普及。

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因而不難理解,為何東、西兩大文明圈,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簡牘。

三、文明的推動者

除了承擔書寫的介質以外,對於中國人而言,簡牘在中國文化的推動中扮演者十分重要的角色,它對中華文明的發展中有著不可磨滅的功績

金石甲骨,固然可以保存得更為長久,但是製作成本太高,即使是王公貴族,也不能肆意享用,只有遇到如祭祀、慶典、戰爭等重大事件時,才捨得使用。

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如果沒有更低廉、更易得的書寫材料出現,那麼文化與文明,很可能會出現斷層——殷墟甲骨文就是典型的例子,隨著商王室的覆滅,大量甲骨文隨之埋藏於地下,如若沒有三千年後的意外發現,商朝曾經的一切只能繼續被掩蓋。

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因為有了簡牘,先人的智慧與經驗有了載體

,可以被更多的人抄寫、傳閱、學習,使它們從王宮走入民間,從賢者的口中傳到學子的手裡。

也因為有了簡牘,才使得一個個偉大的思想可以無視空間與時間的阻礙,相遇、碰撞,進而創造出無比燦爛的軸心時代。

帝王的詔書、地方的文獻、法律戶籍、文料史冊,所有的一切都離不開簡牘的普及。

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郭店楚簡、居延漢簡、裡耶秦簡、馬王堆漢簡、清華簡、郴州晉簡……無意之間,這些看似毫不起眼的竹條木片竟承載了大半個中華文明。

如果說殷墟甲骨是中國人最危難的時刻注入的一針強心劑,那麼,一個多世紀以來出土的百萬枚簡牘,讓我們可以跳出傳世典籍的侷限,用更自信、更公正的目光重新認識兩千年的那個時代。

古無紙,故用簡,非敬也。今者用諸簡,皆以黃紙代之。”

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東晉末年,隨著桓玄的這則詔令,簡牘完成了千年的使命,正式退出歷史的舞臺。

1600年後的今天,書寫的媒介再次改變,曾經取簡牘而代之的紙張也面臨著被淘汰的風險。

字字千金的“簡牘”,承載了大半個的華夏文明

但是,兩千年前的文字並未消失,那些落在竹簡木牘之上的字體,不斷地被抄寫、印刷、傳頌,與一代代的人目光相接,然後被吸收與融化,匯聚成文明的星河,流淌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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