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小秋收

父親的小秋收

40多年前,至今記得父親有一年秋天,手寫了一首小詩《小秋收》,句子忘了,朗朗上口很押韻,極具秋色秋收秋景,刻畫了大秋過後,撿拾遺留在大田上的莊稼,如大田裡刨完地瓜、花生後,用钁頭耬落花生、地瓜,撿拾散落在地裡的黃豆、綠豆等豆科類,還有農戶院牆、田埂地壟上的南瓜、北瓜、小雜豆、小雜糧、小藥材,還有在果木子樹上的瓜果。

還記得有一年秋天,我在泰城青年路姥姥家上小學,父親突然帶回一隻半大野兔,我高興的跳高,趕緊從堂屋後的夾胡道中,挖了一個很深的一個"窩",把兔子小心翼翼的放進去,還找來白菜幫扔進洞中,誰成想,不幾天後野兔就死了,餓死了,當時我還很難過,其實不知道,野兔的天性是野,哪能受此"約束和委屈"。

事後聽說,父親在回泰城的路上,收秋的農民發現野兔後,眾人拼命追趕,兔子估計也跑累了,當它橫穿泰肥公路時,恰巧父親騎車路過,打上車子,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其實父親當年身手矯健,還曾上演過在騎行中,徒手抓飛燕的故事。

話要從父親和七十年代初說起。父親在山東泰安縣道朗七中教書,"道朗"名字好記,少年時我一下就記住了,它同秋天莊稼地的"刀螂"音同。

我記憶中的道朗是依存在泰山山脈的美麗鄉鎮,七中在鐵道的北邊,掩蔭在柳條叢中的小沙土路一直延伸到學校大門口,學校四周都是田野,北面遠處是山,校園樹木蔥蔥,辦公室周圍的芙蓉樹下是盛夏傍晚教職工集體唱"紅丹丹花開紅豔豔"的地方。上課下課或吃飯,都是一隻眼睛不好的教工準時在敲一個掛在木架上的鐵塊, "鐺鐺鐺",空曠的校園迴音繚繞,現在回想起來是一所典型的鄉村中學。

父親在六十年代,從泰安縣人委機關到農中,再後又到七中教學,少年時我常聽姥姥家鄰居老人說,父親是這山看著那山高,言語之外是心氣高,思想不穩定,當時聽了似乎不大得勁,現在看來年輕的父親也是無奈之舉,或許是那個年代人生正確選擇,在那個動盪不安的年代,因著家庭出身、脾氣秉性,或許動一下單位,能獲得"片刻"的喘息,抑或是"逃避"種種天不如意。

總之,父親在鄉村中學一呆就是十幾年,其間也多有坎坷,一會兒是運動學習,一會兒是整風折騰,也摻雜著批判揪鬥,記憶中一些有所謂"家庭背景"的高知老師,都是大學畢業生,倦曲在學校,受批判,父親和他(她)成了好同事、好朋友,或許是"臭味相同"吧,因為那個年月所有的知識分子都成了"臭老九"了嗎。

但是,鄉村中學和淳樸的農家子弟也給了父親一片心靈自由的空間,既當教員,又從事校辦工廠、農場勞動,文革期間的教學教教停停,父親既是拖拉機手,又帶著學生用模具製作水泥瓦,據當時的農村學生說,馬老師可厲害了,什麼都能教,化學、數學、物理、生物和自然,還有農業知識,同時還是體育全才老師,籃球、投擲最棒。記憶最深的是每到學校運動會,父親總是帶著紅塑料紙的長條燕尾"副總裁判長"的胸帶,我老羨慕他了。

我和弟弟印象最深的,至今念念不忘的是,學校食堂大師傅的拿手"二樣菜", 裹面油炸花生米、紅燒茄子,花生裹上面糊,上鍋炸的外黃內酥,吃的那個香,以至於現在媳婦這樣炸,頓時喚起當年的味覺;茄子裹上面糊,先炸後燉,不加肉,吃的那個饞人。

而大多來自農村學生吃煎餅和鹹菜,用搪瓷缸子盛上地瓜,交一分錢的火錢,用學校的大籠屜蒸熟,儘管油水很少,打開包袱皮一摞煎餅,啃著罐頭瓶自制鹹菜,在教室或食堂吃得津津有味,還不耽誤晚上的自習課(小平同志復出後抓教育抓整頓),作為城市娃的我,當時對那樣至純生活很是羨慕。

更有趣和耐人尋味的是,父親每週回泰城一趟,暑假、秋假期間騎上自行車,前邊是弟弟,後邊坐著我,騎行在竄天楊遮陰和四周都是秋色的林蔭公路上,一路歡聲笑語。

秋天的田野裡,靜寂的很,一幅成熟和煦的樣子,嗅著玉米秸、大豆莢散發的熟悉的味道,抑或是土地和草木的清香,還有果木樹微微爆裂果實香甜的味道,偶爾有螞蚱跳起、蜢蟲掠過,遠處的山輪廓分明,天空高高地飄著淡淡的雲,此時大地靜謐、寂寥。

還有很多時候,父親帶著我家訪,到父親的學生家做客,那時農家也沒有大魚大肉,採一把酸棗,弄一些山裡的核桃、栗子,再來一碟野韭花釀製的韭花醬,放上一盤山楂、蘋果,興許還能在山中小溪裡捉一盤赤鱗魚,就著剛攤好的泰山煎餅,喝幾杯小酒,聊聊家常,啦啦農事,那時的師生親如父子,彼此親如一家,享受這秋日正午時刻的暖意。

(孫曉明)

作者系中國糧食經濟學會、中國糧食行業協會理事

作者單位:山東省泰安市糧食服務中心(泰安市東嶽大街221號)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