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越亞馬遜之旅 』之我就是幫樹懶過馬路的人
正行進在馬特格魯索州的土質公路上，我們那位叫做齊亞古的同事忽然來了個急剎車，定睛一看，前面公路上赫然出現了一頭怪獸，正在大搖大擺地過馬路，為了避免撞到它，充當司機的齊亞古只好緊急停車了。
直到我們把車停下，才注意到過路的不只一頭，而是一對酷似大老鼠的傢伙，在我們的汽車前悠然而過，極是從容。
因為在日本見過河狸，我的第一個反應是巴西也有它們的親戚，繼而認識到有些不對勁兒——河狸絕對沒有這麼大的。
這種動物的體型像豬那麼大，大名
水豚，是世界上最大的齧齒類動物。換句話說，它和老鼠與兔子的血緣關係都比較接近，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體型發生了變化，長成了“兔子中的姚明”。水豚在巴西屬於一種常見動物，而且並不怕人，經常出沒於城市人類的停車場等地，住在較為偏僻的鄉村，甚至你還有夜晚出門被它絆倒的危險——水豚遇到危險第一反應不是逃跑或者發動攻擊，而是裝成雕像狀，以不變應萬變。
自然界中很多動物雖然目光敏銳卻只是對運動物體而言，一旦水豚靜止，就沒法捕捉到它了。
但是，這傢伙大搖大擺過馬路的樣子，還是把我嚇了一跳。
在巴西的熱帶雨林中行進，有一樣讓人覺得有趣又多少有些提心吊膽的事情——會經常有不速之客完全無視交通規則，根本不在乎什麼人行橫道便穿越馬路，讓你措手不及。
這些不速之客並不是有素質問題的人類，而是生活在叢林中的各種動物。這裡本來就是人家的地盤，你們人類在這裡修路，開著有四個輪子的怪物從這裡經過，也沒有經過它們的允許呀，怎麼好意思和人家談交通規則？
▲ 蹦跳的小鴕鳥飛奔而過，樣子像極了《侏羅紀公園》裡面的迅猛龍
▲ 有的鳥兒明明會飛，卻偏偏在汽車前面自在徘徊
▲ 直到眼看被撞到了，才開始展翅高飛
在巴西的經歷，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鳥類其實非常懶惰，能走的時候它們並不願意飛。這種習慣，加上巴西豐富的動植物資源，使我們看到一頭老鷹走過街角時感到毫無違和感，彷彿天經地義。
感到天經地義的似乎不僅是鳥類，鱷魚似乎也有這樣的看法。巴西的鱷魚主要是凱門鱷，據說也有過食人歷史的，但如今幾乎都成了乖寶寶，面對人類似乎還有一點恐懼和羞怯。
▲ 好在如今人類基本使用鏡頭代替了武器，所以鱷魚過馬路的時候，也看不出它有多緊張
曾經以為看到鱷魚過馬路是件新鮮事，很快發現這是當地的常態。特別是美麗山二期輸電工程的工作區域，這樣的場面簡直司空見慣。
▲ 比如夜間行車，經常可以看到初生的凱門鱷成群結隊穿過馬路，我們便也不得不停車等待
▲ 有時候可以在路上遇到沼鹿，它們十分靈活而且怕人，會飛快跑向路邊的叢林
▲ 而水豚過馬路的鏡頭越來越多，以至於讓我們懷疑巴西的叢林中充滿了這種長了四個肘子的大型兔子
同車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在巴西動物過馬路汽車是要讓的，這裡的動物大多不怕人，而且對汽車沒有概念。
這對動物們來說是十分危險的事情。他們曾在路邊看到過被撞擊身亡的食蟻獸，就是美洲豹，也頂不住汽車的迎面一擊。出於環保的要求，也由於我們自身環保觀念的提高，在施工中我們對這些不速之客一般都會禮讓三分。
也有的動物要靈活得多。
▲ 比如狐狸能和我們見一面不容易，只在去馬拉巴的路上見到一次
▲ 而它會警覺地逃開我們的車，動作迅捷靈敏
看著狐狸遠去，我忍不住提到一件事——曾經在國內看到報道，說巴西這裡有過幫助樹懶過馬路的故事。按我的記憶，當時的事情是這樣的——
有一頭樹懶下了樹，準備橫跨公路到另外一側。有司機看到這樣的情景，便停車等它通過。然而，對樹懶來說，過馬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由於長年生活在大型喬木的樹頂，樹懶無需考慮地面敵害，而面對鷹隼之類它缺乏防空能力，倒是可以依靠近乎靜止的動作讓老鷹們無法發現它們。它是世界上動作最為遲鈍的動物之一，所以一個小時爬出一米的距離，恐怕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然而，司機們出門顯然都是有事的，尤其是後面的司機們不知道前面出現了怎樣的擁堵，要等待幾個小時。終於有人忍不住了，跑到前面看見是這個傢伙在過馬路，情急之下便有一個司機直接上去將樹懶抱起來，送到了馬路對面，在大家的掌聲中，樹懶完成了過馬路的使命，道路也重新暢通。
令我失望的是，在講完這個故事之後，大家並沒有像別的地方那樣笑起來或者覺得這個話題有趣，而是沒什麼反應。過了片刻，為我們開車的巴西員工波多黎各忽然開口了：“我，就是抱樹懶過馬路的人啊。”
▲ 波多黎各是個熱情的小夥子，他參加了馬拉巴段線路的施工管理工作，如今正負責這一線路段的運行維護工作，因為人手不足今天才來客串司機的
你？抱樹懶過馬路？這怎麼可能？
然而，波多黎各拿出的照片證明他沒有吹牛。
▲ 瞧，這就是波多黎各抱樹懶過馬路時的留影
天啊，這居然是真的，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原來，當時波多黎各正在馬拉巴段的工程上，由於鐵塔修建的位置位於叢林深處，他每天都要和一位同事輪流開車，通過叢林中的簡易公路前往工地現場。
那一天，他們開到距離工地只有幾公里的時候，突然發現前面的路面上有一個怪物正在那兒發呆。這就是那頭樹懶了，實際上它肯定不是發呆，但挪動一個爪子要幾分鐘的時間，我們推測樹懶與人類有著不同的時間觀念。
波多黎各也承擔這段線路施工期間的環保工作。美麗山二期工程開工之後，每段施工現場都會配備至少三名IBAMA推薦的專家——一位動物學家、一位植物學家和一位人文地理專家。這樣，施工中無論遇到動物、植物還是古人類遺蹟之類的事情，都有專業人士可以處理。
波多黎各在這方面的任務便是配合各位專家，協調他們的工作。由於從小的環保教育和專家們的耳濡目染，他對於動物保護方面的理解很充分，也很清楚樹懶屬於上了紅皮書的世界級珍貴動物。
然而……在現代社會，樹懶的生活效率的確是容易犯眾怒的。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流失，而工作崗位上還有一群人在等待他，總不能告訴人家自己被樹懶攔路耽誤了工作吧？
和另一名工程師商量之後，他們一面上報，一面按照上報信息時提出的方案開始動作，那就是我們主動來幫樹懶過馬路。
這種事情對一些動物是不適合的，比如美洲豹，萬一對方脾氣不好會發生暴力衝突的；而一些幼鳥幼獸也不能隨意移動，否則可能由於它們沾染上人類的氣味而被親獸親鳥拋棄。
這頭樹懶肯定不存在這些問題，它們是愛好和平的食草獸，而且這一頭明顯已經成年。另外，樹懶的神經很強韌，性格平和，所以也不會發生由於人類刺激而發瘋或者應激性死亡的事情。
於是，波多黎各就很友好地和樹懶說：嘿，我幫你一把，不用道謝啦。
▲ 但是，這傢伙有點太重了
▲ 所以波多黎各是和他的夥伴一起把它挪到對面的大樹上的
“對於你們這種做法，它有什麼不滿嗎？”我好奇地問。
“肯定沒有，你看它一直笑嘻嘻的。”波多黎各一本正經地說道。
這完全是強詞奪理嘛，據我所知，所有的樹懶都只有一個表情，除了笑它們也不會表達別的感情啊。
▲ 波多黎各說這的確是開玩笑，事實上樹懶對於被人抱住似乎不是很爽，也曾經試圖對波多黎各和他的朋友進行暴力攻擊
但是，它們的動作太遲緩了，所以它的爪子時緩緩揮舞過來的，完全是慢動作的方式。波多黎各認為，這種攻擊完全可以忽視和原諒。
在真實的送樹懶過馬路的過程中，把它都掛在對面的大樹上了，樹懶一個白鶴亮翅的動作還沒有完成呢。 好在這個傢伙看來比較適應環境，被放掉之後便開始慢悠悠地往上爬了，看來是不用擔心它被什麼猛獸吃掉或者因為驚嚇失去理智。
“這的確是有趣的經歷。”波多黎各說。
當然，即便是對一個巴西人來說，這種機會也是十分難得的。
我國一個新聞單位曾在美麗山二期線路上停留了一個星期，希望能與樹懶有一次親密接觸。然而，這中間只發現過一次樹懶而且在他們趕到現場時，那頭樹懶還是神秘地消失了，最後，一個鏡頭也沒有捕捉到。
在美麗山二期各段施工中都曾經發現過需要幫助轉移或受傷需要保護的動物，這時，它們需要被轉移到IBAMA開辦的各個野生動物園，餵養痊癒後再放歸大自然。波多黎各便做過多次這樣的工作，而且為自己幹過這樣美好的事情而感到自豪。
這種工作，國網巴控公司的員工幹了很多，也許，這也是巴西方面決定為他們頒發環保獎的理由之一吧。
“下次來，也許我們新的工程又開始了，我帶你去看腿比鹿還長的狐狸。”波多黎各道。
【完】
附：美麗山二期工程的環保措施和動植物保護情況（國網巴控公司提供）
巴西的環境保護內涵豐富、範圍寬泛、形式多樣，需要多學科團隊共同合作完成，本工程共制定環境保護方案18項並獲得IBAMA審核通過。付諸工程實施後，取得了良好效果，為順利取得運行許可LO奠定了重要基礎。
在項目策劃階段，就已經開始了關於輸電線路工程及其輔助設施在建設和運行期間對社會環境影響分析。在多學科團隊合作完成研究後，編制了社會環境保護實施方案（PBA），包括降低、預防和緩解對社會、環境的影響，編制了一系列保護措施方案18項。
為了將工程對自然環境的影響降到最低，其中最核心的問題是線路路徑選擇，初衷是儘量選擇有人類活動的區域，避免對原生態環境造成衝擊。尤其是在北部的帕拉州（Para），存在自然植被保護區和野生動物保護區等敏感區域，路徑選擇時要避免穿越敏感區域，保持一定距離。另外，需要在技術上採取措施，降低工程對環境的影響，例如在線路定位設計時儘量避開茂密林區，對植物、動物的影響可降至最低，在穿越林區時的鐵塔均選用自立塔，以減少佔地面積林木砍伐，其中線路1標段自立塔比例高達72%。另外還對林區鐵塔適當增加高度以降低植被清理範圍和減少樹木的砍伐。
野生動物保護工作團隊由生物學家、獸醫和野外助理組成，主要工作是進行野生動物調查、監控和營救工作。全線共實施了2973項保護措施，包括1928項驅趕措施、867項搶救措施、75項鳥巢隔離措施，線路沿途目擊意外記錄共有718項。
經統計，全線發現4類陸生脊椎動物共448種，其中有11個種類被巴西環境部（MMA）評估為珍稀動物，例如鬃狼、美洲虎、美洲豹、貘和食蟻獸。另外還發現了Euryoryzomys lamia種類米鼠，這是一種齧齒動物，屬於瀕危動物。發現6種飛禽類動物被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列為瀕危動物，包括黃臉鸚鵡、鴯鶓和紫藍金剛鸚鵡，所有的動物都得到了適當的保護。在線路定位過程中，對所有的鳥巢都進行標記，確保在幼鳥學會飛行之後才砍伐。沿線曾發現一隻非常脆弱的小金剛鸚鵡（一種巴西滅絕物種）還不能獨自飛行，項目公司決定對其進行救助，在IBAMA的支持以及利明頓基金會的合作伙伴的幫助下，金剛鸚鵡被生物學家安全護送到救護站，待成長後放歸至原始棲息地。
植物保護措施就是在通道砍伐、植被清理過程中，避免或降低對原生植物的破壞或影響。在自然植被砍伐之前，環境服務團隊對整條線路走廊存在的植被都進行詳細的調研，包括種子、樹苗、果實以及附生植物（例如蘭花和鳳梨）都被詳細記錄。在樹木被砍伐之前需要對種子和附生植物進行轉移營救，全線共轉移5177個調查物種中的1018個物種。所有物種都經過分類和量化，以便後續沿線移植、補種或者捐贈等。
輸變電項目建設為國民經濟發展提供能源保障的同時，工程建設本身就具有促使當地增加就業、完善交通、促進消費等好處，美麗山一期項目建設不僅僅完成了IBAMA規定的社會福利計劃，還為沿線居民及社區帶來其它諸多福利，很好地踐行了社會責任，尤其是巴西亞馬遜熱帶雨林貧窮落後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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