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書如山倒,做書如抽絲:圖書編輯生存報告

買書如山倒,做書如抽絲:圖書編輯生存報告

俗話說得好,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愛讀書的人未必知道,做書也是如抽絲,如分娩。一本書的責任編輯,就像一本書的“親生父母”。

我們經常調侃圖書出版是夕陽產業,圖書編輯太窮太難了。雖然平均下來國人的年閱讀量只有七八本,但愛書人數量上畢竟還是夠多。圖書出版業的蛋糕雖小,但也小而巧;做書匠雖然不能發財,但也有獨一份的快樂。本期反向流行邀請磨鐵文治圖書青年編輯於北、“做書”公眾號主筆魏森垚,揭秘青年編輯們的真實生活,還有出版業的知識和秘聞。

*為了方便大家收聽長節目,反向流行已經在書評週刊的微信小程序,以及網易雲音樂、喜馬拉雅、蜻蜓fm等多個音頻平臺上線,在以上平臺搜索“反向流行”就可以聽啦!

买书如山倒,做书如抽丝:图书编辑生存报告

(長按二維碼即可收聽)

#本期主播陣容

买书如山倒,做书如抽丝:图书编辑生存报告

#本期嘉賓陣容

买书如山倒,做书如抽丝:图书编辑生存报告

*文章整合自本期反向流行播客嘉賓的發言,歡迎收聽完整版節目。

“我的前對象是編輯,一個月4000塊,996,天天加班沒空陪我不說,我還得刷微博幫他賣書。我是認識了他之後,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性價比這麼低的工作,正經重點大學碩士畢業,英語賊好,看了一堆難看的書和電影,文學素養高,每天辛辛苦苦改稿、校對、選題、辦活動、搞營銷、撕逼,一個月就4000塊,出本大賣的書加個千百塊錢。”

日本影視劇有不少講圖書編輯生活,比如加了恬淡濾鏡的《編舟記》、加了熱血濾鏡的《重版出來》,還有“換衣服為主,看稿子為輔”的《校對女孩》……《天才捕手》金牌編輯麥克斯·珀金斯推出了菲茨傑拉德、海明威、沃爾夫等一眾作家,引發了20世紀美國文學革命。不過,這種金字塔尖的編輯離我們生活還是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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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天才捕手》劇照

“編輯並不給一本書增添東西。他最多隻是作者的僕人。不要覺得自己很重要,因為編輯充其量是在釋放能量。他什麼也沒有創造。”——麥克斯·珀金斯

對於今天的一名普通青年編輯來說,如何把自己的書做出來、推出去是頭等大事。

“做書”公眾號主筆魏森垚分享了某暢銷書編輯做營銷有多拼的故事:懷孕時做某新書的全國巡迴發佈會,上場前換上高跟鞋就像換上戰靴,彷彿來自時尚圈的性感女神,連講三小時鎮住所有觀眾;全能培護,作者心情不好時還能陪聊到凌晨陪唱K。這是年薪百萬、熱愛工作的頂層編輯的日常生活。

磨鐵文治圖書編輯於北說,本世紀前十年,一本書的平均銷量幾萬冊還算常見,而這兩年平均銷量兩三萬冊,其實都很難了。如今10萬就算邁入了暢銷書的門檻。他做的小說《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在me too#運動期間很有影響力,發行了60萬冊,在新作品中算得上絕對暢銷,但跟以往那些百萬級別的暢銷書還是很有差距。

最近,於北出版臺灣作家甘耀明的長篇小說《冬將軍來的夏天》時,因為營銷文案以“房思琪姊妹篇”為賣點而被網友攻擊,不少人斥責小說“難看”,和《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完全不是一個level”,還有“營銷請上天”之類的惡評。於北解釋說,“房思琪”已經是一個頂級的IP了,原本是想借一點她的光芒,來推另一本好小說,因為二者都涉及性暴力的話題,於是營銷文案就說:“如果你讀過房思琪的故事,那你一定不要錯過這本書”。然而,對於普通讀者來說就未必買賬了,畢竟作為社會事件的林奕含

(她為小說付出了生命)

,與作為純文學作者的甘耀明之間,有一道接受上的鴻溝。

與編輯前輩不同,今天的責任編輯某種意義上也要承擔營銷的任務。就像日劇《重版出來》裡小田切讓說,到頭來讀者還是編輯的衣食父母。做一本書的週期可以漫長打磨幾年,但為了趕一個熱點,也能閃電般兩週就出書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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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劇《重版出來》截圖。

即便再打情懷牌,也得尷尬地承認,書還是一件商品,靠其他行業的流量來反哺也是常見操作。東北作家班宇的小說《冬泳》因為被易烊千璽推薦而暢銷,這是小概率事件。“我們現在拼著命希望明星們多讀讀書,也推薦一下我們的書”,於北說。

腰封這麼傻,為什麼還要做?

有人乾脆把書籍的腰封稱為“妖風”。

上世紀末以來內地群魔亂舞的腰封,今天已經成為群嘲對象。不過,據資深出版人聶震寧在文章中回憶,腰封在上世紀90年代的中國出版業,是重點書才有的待遇——不是打算獲獎就是謀劃暢銷。腰封的玩法,最初是從日本學來的。日本書籍腰封的興盛,與上世紀80年代日本書業泡沫化的進程是同步的,最典型的表現就是書業轉向了商業化,而商業化必然導致激烈的市場競爭,乃至名不副實的花式營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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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風”

你肯定見過很多傻腰封。腰封雖然傻,但對銷量真有幫助,畢竟大部分人買書也就是很隨意地跟風。於是各路腰封小王子

(如餘秋雨、梁文道)

應運而生。當然,也有不做傻腰封、堅持讓書籍自身發光的圖書編輯。不過,那種腰封吹上天,內文很扯淡的,在內地和港臺都大有書在。

中國世紀之交的書封特別“辣眼睛”,比如《洛麗塔》的書封就把各路歐美俊男美女堆在一起。這是世紀末民營出版業一下子騰飛時出現的“書商模式”審美,膠水剪刀拼成一本書,去出版社買個書號就能幾萬冊或者十多萬冊地賣起來了。至今,中國的跟風書、山寨書,都有著驚人的炮製速度和銷量——很多讀者甚至不知道自己買了“假書”。

誰做了諾獎作者的書,就是中了彩票

反向流行錄節目當天,正趕上2018&2019年諾貝爾文學獎同時頒佈,兩位冷門作家奧爾加·託卡爾丘克和彼得·漢德克拿獎,中彩票的是後浪和世紀文景兩家出版公司。

每次諾獎頒佈前夕,圖書編輯都在琢磨這回中頭獎的是誰。幸運砸到的不止一家出版社,因為諾獎是頒給一個作家而不只是一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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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勃·迪倫回憶錄《像一塊滾石》。

魏森垚有個朋友做過鮑勃·迪倫的書。鮑勃·迪倫意外拿諾獎的當晚,這個編輯正在辦公室加班吃盒飯,刷到新聞時筷子“啪”地就掉在地上。於是趕緊去加印書,在印廠搞了個通宵。

不過,諾獎給文學書“帶貨”,很可能已經是前十年的典型現象。雖然莫言、門羅大賣,但這幾年獲獎的阿列克謝耶維奇、石黑一雄相比而言都銷量平平。拿到諾獎的作家越來越冷門,對普通讀者而言閱讀門檻也高,或許這也間接證明了文學市場在沒落。

圖書編輯真的會把一本書當作自己的親生孩子,這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比如,“有倆圖書編輯結婚,各自捧著自己人生中做的第一本書拍結婚照;有圖書編輯去給媽媽上墳,燒了一本自己親手做的書”,魏森垚說,“我覺得能在出版行業待著的人都挺純粹的,看ta的表情,你就相信ta是真的愛這個行業。”

圖書編輯逛書店,有點像變態痴漢。比如悄咪咪跑去書店,暗中觀察什麼人在摸著自己做的書,看到書歪了就偷偷把它擺正,發現自己的書被擺在角落就不開心,偷偷挪到顯眼的位置。這就是圖書編輯的“掃店”行為。

“我們總愛說這個行業的今天不如80年代或者90年代好,但其實我們這個時代已經特別好了”,魏森垚說。或許千百年來普通市民的閱讀口味大都差不離,說不上變好或是變壞,所有流行的沒流行的,都要經過時間淘洗才能知道答案。

“拿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做圖書編輯的年輕人太難了,但還是有獨一份的快樂。

本期主播丨董牧孜 餘雅琴

本期嘉賓丨於北 魏森垚

校對丨薛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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