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蓮花村的故事還沒有寫完咧，讓我們繼續。我們走到這裡時，其實才算正式入村了。視野裡，一棟一棟的新房子、老房子，“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之所以加引號，是因為所謂密密麻麻，只是一個相對概念。蓮花村，充其量也就是百十戶人家。
村子裡靜得很。東家犁地翻土，西家刷鍋做飯，孩童四處奔跑，雞飛狗跳豬叫的熱鬧，早就已經從鄉村消失，而且也許永遠也不會再次出現。蓮花村這百十戶人家，絕大部分已經搬到了山腳。山頂上的這些老屋，就像樹木一樣靜而無聲，在光影中低聲細語。
水泥臺階共10個，上面落滿了被秋風打落的葉子。臺階兩側，野草長得和蔬菜一樣高大。如果時光回到幾十年前，再懶惰的人家，恐怕也不會任憑它們這樣囂張。可如今，人搬走了，連老屋都捨棄了。草有必要鋤掉麼？庭院還有必要打掃麼？
箢篼裡面是火紅的辣椒，因為掛得太高，我差一點沒發現。裡面的數量不少，來不及細數。屋簷下還有一大串玉米，數量更多，想數也數不清。我對著這火紅與金黃，越看這色彩，心裡越歡喜。記憶中故鄉的模樣，也漸漸有了色彩，不再那麼灰白。
山裡的人，雖然已經越來越少了，但總有個別不願離開故土的老人，依舊堅守著家園。我拍攝辣椒和玉米的時候，遠處一棟新房子裡，一位老人從屋裡走出來，探出半個身子，靜靜地看著我們這邊。這次我沒有打招呼，我怕我的喊聲，打擾到了村子的寧靜。
回頭轉身，逆著光去看，視線中的樹，長得非常凌亂。遠處這棟老房子，就像美美睡了一覺剛剛醒來，也像是疲憊到了極點，腦袋挨著枕頭就可以立即睡去。時光回到幾十年前，估計誰也不曾料到，我們生活了一輩子的家園，竟然最終成了這副模樣。
牆上刷的標語還在，“自覺實行計劃生育，促進家庭美滿幸福”，句句鏗鏘有力。如果山居生活，持續原本農耕文明的狀態，算不算幸福？家庭美滿，是人多還是人少？有些問題不忍去細細琢磨，好在一個時代已經過去了，這平靜的日子還得過下去。
一排整齊的瘦樹背後，是一棟高大的老屋。老屋泥牆灰瓦，已經只剩下骨架子了。看起來比樹更瘦。我特別喜歡凝視這樣的畫面，畫面中不但有滄桑歲月，更有一代人甚至幾代人奮鬥的故事。這些故事沒有主角，也沒有讀者和聽眾。來了去了，悄無聲息。
大門雖然鎖著，但這裡肯定還住著人。煙火的氣息，沒有任何標準，一眼望去，就能夠分辨出來。這氣息也許是紅紅的對聯渲染出來的，也許又是竹製的晾衣杆、門口的小條凳、門上的電燈盞烘托出來的，也許還是屋簷下裝東西的尿素袋帶來的。
老屋旁邊的菜地裡，一朵大白菜嫩嫩綠綠，長得十分喜人。我把手伸了過去，對比著拍下了這張照片。當我回到家中，在電腦上再次看這照片時，卻發現這朵大白菜，好像一個害羞的小姑娘，把頭彆扭地偏到了一邊去，像是在躲避我手的碰觸。
換了個低矮的角度，我為這瘦樹瘦房子，拍下了一張紀念的照片。這組照片，會是這棟老房子留存於世唯一的影像資料麼？本組圖片拍攝於2019年10月13日，地址陝西省商洛市柞水縣柴莊鎮蓮花村。喜歡秦嶺的圖文，請轉發、收藏、評論，歡迎關注“專業行走”。
分享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