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佩榮:人生中壓力無處不在,經驗告訴我:這才是面對壓力的上策

每當工作勞累,影響心緒時,我就想起《亂世佳人》這部電影裡的郝思嘉。

她經歷了天翻地覆的戰亂流離之後,倚在暫時棲身的門邊,幽然說道:“明天再想吧!”

明天的情況會不會好轉呢?

沒有人知道。

但是,至少現在我要休息一會兒。

好像夜幕低垂,大家都該回家休息了。

西西弗把巨石推到山頂時,眼望著巨石又轟轟隆隆滾回山腳,他必須走下山去,繼續推石頭。

但是,在下山的片刻,肩上總是輕鬆的。

我們在進入夢鄉時,不也覺得心懷感激,暫時可以安歇了嗎?


1

壓力是不會因為睡眠而消失的。

西西弗的巨石總是等在山腳下,我們的工作與職責,也將隨著朝陽升起而迎向我們。

問題不在於工作多不多,職責重不重,而是我對工作與職責“應該抱著什麼態度”。

首先,不要為衣食而過度煩惱。

我常常想到耶穌的一句話:

“你們不要憂慮吃什麼穿什麼,生命不是勝於飲食嗎?身體不是勝於衣服嗎?”

飲食和衣服,只要夠用就好,這些不值得我們費心勞神,更不值得我們為了滿足衣食之需而不擇手段。

女兒有挑食的毛病,她曾經迷惑地望著我說:

“為什麼你吃任何東西都津津有味?”

我想了想,說:“大概因為我肚子餓吧!”

朋友們都知道我能吃能喝。

我在美國唸書時,思鄉心切,還為臺北餐廳的兩道菜打過滿分,一是“九轉肥腸”,一是“豆豉鯧魚”。

由此可見我的要求標準並不高。

坦白說,現在我最怕的事情之一,即是請客吃飯。

連這種美好的事也成了壓力,生活豈不乏味?


2

更乏味的還在後頭。

有時覺得自己逐漸喪失交朋友的能力。

維繫老朋友已經時不我予,認識新朋友更是力不從心。

一年到頭不知忙些什麼。

翻開手邊的通訊錄,每個朋友原都可以相知得更深,相談得更歡,現在卻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他們。

一個人所能把握的是什麼?

一個人要得到多少才會滿足?

美國一項統計指出,有錢人家的子女特別容易對人生感到厭煩;

同時,富人自殺的比例遠遠高於窮人。

得到的多,似乎失去的也多。

生命難道是一個奧秘,自己耕耘的才能收穫,自己付出的才可得到?

若是如此,成功人生的秘訣是否就在認清:我要耕耘什麼,以及我該如何付出?

“耕耘”二字,對於像我這樣教書的人來說,是十分鮮明的比喻。

如果學生的心靈是純樸的田野,我要撒下什麼種子?

我能幫助他們成長嗎?

或者,我只能像個農夫,望天求雨,訴諸造化的神奇力量?


3

事實上,任何一種工作何嘗不是如此?

當你用盡心力完成一件工作時,領導與同事的評價,似乎並不是可以預期的。

成敗之間,充滿無窮變量。

因此,每當看到一個人認真工作,我就會肅然起敬。

如果他還能快快樂樂,我就不免欣賞讚嘆,為之感動,好像親眼見到不可思議的奇蹟發生。

耕耘的時候,何必念著收穫;

付出的時候,也不必奢望得到。

我們當然不宜玩弄文字遊戲,說什麼“耕耘即是收穫”,“付出就是得到”。

不過,幾十年的生活經驗,使我越來越真切地體會到:

如果把焦點由外在的成就,轉回內在的心靈,經常反省自己是否“心安”“自得”“喜悅”,一切的耕耘與付出,亦即工作與職責,就不再是世俗所謂的成功與失敗,可以界定的。

面對壓力的上策,似乎即是堅定自己的態度;接受它,但是不受它影響。

貫穿其間的,則是清醒的心智。

有些人認為清醒是痛苦之源,不如迷迷糊糊反而快樂。

但是,迷糊會帶來快樂嗎?

迷糊的快樂,實在不如清醒的痛苦,因為後者隨時可能轉化為清醒的快樂。

清醒可能快樂嗎?

如果清醒不能引發快樂,人生註定是一場悲劇。

能與不能其實完全取決於自己。

所以,人生可以成為悲劇,也可以成為喜劇,完全操之於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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