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借影评之名写给曾国祥的情书
文|王大根
作者简介：作家，著有《我必须恋爱的理由》。你不难在豆瓣看到她的评论，并想“难道除了看电影、追剧她就无事可做了吗？”是的，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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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如何确定一部电影在国内的上映时间？
A. 查看片方提前数月放出的宣传海报或定档预告片；
B. 查看购票APP上显示的预售信息；
C. 买下该片最早一场的票，在电影院里坐到全片出完最后一行字幕，然后才可以按着胸口放心地说：“这部电影的上映时间，是今天！”
影片原先定档6月27日，上映前三天撤档。易烊千玺的《长安十二时辰》播出前也是一波三折。
该选什么呢？一场场空欢喜后，大家都知道该选什么了。
所以一听说《少年的你》终于能上了，我当即就买了上映首日第一场的票。妈的，彗星撞地球都要去看了！我现在只有用两只活生生的眼睛看到一部电影，才能相信这部电影真的有上映……
但说实话，我对《少年的你》的期待其实并不是特别高，一来是因为我看过它的原著小说，稀烂；二来是我对《七月与安生》感觉就一般，当然这个“一般”我回头想了想，90%的原因都在于马思纯（不能展开讲，展开讲我可以黑上两千字）；第三，它还被打回去修改过，很可能会出现许多像《伟大的愿望》一样的重配台词，我虽然可以理解但肯定很难忍受。
身边的朋友感觉也都差不多，就连作为易烊千玺粉丝的朋友都说，大家可能看完就要“我少你妈的年”了……都以为会是《七月与安生》水准的7分青春片，没想到豆瓣开分8.7，国产电影年度第一。
那么我看完到底是什么感觉呢？我只能说，直到今天，我早上一睁开眼，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还是——“操你妈，曾国祥怎么这么会拍啊！！！！”
虽然目前分数落到了8.5，但仍是超高分的华语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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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真的，每一个写过青春小说的作者，在看过《少年的你》之后，都会满床打滚地哀嚎着：“曾国祥！你怎么就不能看看我？！”从此以后，曾国祥就是青春小说作者们发财梦的唯一指定导演了！
你说《七月与安生》也就算了，那毕竟是全国人都认识的安妮宝贝；个么《少年的你，如此美丽》，哪个作者不能拍着胸脯说“我行我上了”？咱们还一身清清白白没有融梗的官司在呢。
——还是先冷静一下讲讲融梗的事，给国祥留一点斯文的印象哈（wink）。玖月晞的小说我此前只看过一部《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那本还是写得很好的，性张力特别强，其中某些段落我还曾在夜深人静时着重阅读过——直到听说电视剧是由黄晓明主演的。
豆瓣词条《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下面的短评里，大家对明哥的态度出奇一致。
因此在读《少年的你，如此美丽》时我真的很意外，感觉这简直像是两个人写的东西，情节之狗血、文字之矫情，都让人极其难以忍受。作为一本校园霸凌题材的小说，里面霸凌部分的描写甚至还不如《悲伤逆流成河》，因为后者至少是大量描绘了一些暗处的恶意，而《少年的你，如此美丽》就只是在对女主角的处刑上不断加码，只增加了狗血度，并不能加深读者对主角的共情。
尽管我早就知道这本书是模仿的《白夜行》，但读的过程中还是为其如此直白的模仿震惊了。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模仿得太差了嘛，像郑执的《生吞》，一般也是宣传为“中国版《白夜行》”，那本就是很聪明的模仿，绝不会有人跑出来说融梗什么的。
但我还是要说，模仿和融梗，与抄袭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按我的标准，《少年的你，如此美丽》的确是严重模仿了《白夜行》（或许还得加上《嫌疑人X的献身》），但还是不能构成抄袭。——按照《白夜行》的这个知名度和销量，也确实没有哪个傻逼会逐字逐句去抄了。所以我觉得这个小说是真的婊，但“小说抄袭，所以电影一星”这个说法，我绝对不能赞同。
台词“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说出来有点青春伤痛文学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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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提前读过小说，并且听很多人说过剧本比小说强多了，在看电影时我最关注的问题也就落在了编剧对小说情节的取舍上。
首先是对主要人物的几个改动，小说里陈念是结巴，小北天天穿个白衬衫，这种比较做作的设定都删了。霸凌女孩魏莱从纯粹的女混混变成了家境优渥、笑里藏刀的好学生，确实也显得更加可恨了，换我也要弄死她……我最欣赏的是增加了陈念母亲的角色，这样一个不算负责且让女儿的生活变得极其悲惨的母亲，居然只会让人觉得“也不能怪她，她也只是蠢而已”，竟然讨厌不起来，神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对主题的重新定位，小说里霸凌总体来说还是爱情的背景，而电影的重心则更多地落在了霸凌上。比起爱情故事，电影反而花了更多的笔墨来描绘一个被霸凌的少女绝望的生活。
周冬雨表现出色，为影片增色不少。
更让我意外的是电影对高考元素的充分运用，因为看完小说后我最想翻白眼的就是——“高考前两个月，好朋友跳楼，自己被霸凌，跟小混混同居、恋爱，失手杀人，接受审讯，最后还考了个全校第一。”你牛逼你牛逼！
而在电影里，高考成了压抑氛围的最主要组成元素，它既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同时又是女主角唯一能找到的出口。想想除了高考也真的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具有这样的双重性了。
国产青春片其实很少真正聊起高考，也就是《青春派》说得多些，但你看，《青春派》看着就像个纪录片（大概是因为人太丑了）。更多的还是像《匆匆那年》那样的，把高考一带而过地浪漫化了，什么为了喜欢的女生少做一道大题之类的，听着就让人来气。
我们总是不大愿意直面高考，毕竟高考实在是大陆少年们的青春里最苦涩的一样东西了。就连八月长安的故事也不能在这一块给人以共鸣——她的小说主角常常是文理科第一名，面对高考的恐惧和我们普通人还是不一样的。但是过于轻视高考的故事又容易让我们感到虚伪，一群每天只需要搞暧昧和享受青春的好看的人，你们是在哪所真空中学读书啊？
纪录片《高考》比较真实地还原了考前的学习生活。
大概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将高考的压抑感原原本本地呈现在大银幕上，并且没有给人一丝一毫的土气感的，会是个香港导演。不过也许正因为是香港导演，才有这样的神来之笔。大陆导演很可能都会弱化掉高考元素，因为觉得拍出来不美。
反正看完《少年的你》之后，我：
过了一夜，心情平复了些，我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少年的你》的故事，感觉剧本其实也就还好（要勇于运用阿Q精神！）。毕竟小说都那么狗血了，剧本再怎么提升，主情节没动，那还是狗血啊……而且很多台词也很做作，什么“你和我不会，但他们还是少年”，“你是第一个问我疼不疼的人”，“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单拎出来都酸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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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仔细回想男女主角的互动，哇好老套好俗气，毫无新意诶！同样的剧本拿给张一白拍，5.4分不能再多了！（想象了一下张一白版的《少年的你》，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小北坐在押送车上，陈念在后面边哭边追的戏哦）
但他妈的，曾国祥为什么就能拍这么好啊啊啊啊！！！
无论是用各种细碎的镜头来呈现女主角内心的不安，或是几场审讯戏的来回剪辑，还是运用大量特写来表现人物情绪的手法，都让原本平淡无奇的文本呈现出了最大的戏剧张力。
我最喜欢的地方，一是前面提过的高考元素：跳楼事件发生时，女主正戴着耳机听英语听力，所有声音一并抹去，只剩下了朗读英语课文的磁性男声；高考试卷拆封，挖掘机翻出尸体，紧张气氛立刻被推到了最高处。
张一白的爱情小品，豆瓣5.2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第二是电子设备的运用：手机里的微信聊天群成了霸凌的背景墙，与魏莱面对面直给的坏形成呼应，是压在陈念身上的更深重的恶意；无处不在的监控镜头又带有强烈的讽刺意味，它俯瞰着少年们的上学路，却并不能对他们施以保护。
当然因此就有不少人在那里逼逼，“高三生还可以玩手机？”“我的青春才不是这样的！”这边建议您移步观看纪录片《高考》哈。
第三是整部电影的克制：陈念失手误杀魏莱，这场戏在小说中，不过是魏莱姐妹团在学校后山对陈念的又一次失暴，陈念被欺辱到极点，朝魏莱捅了一刀。电影却给改成了魏莱向陈念求饶、示好，在长长的台阶上追着陈念一句句地说话。这是一场别的导演或许会用少量的台词和大量的动作来完成的戏，曾国祥却只用语言来杀人，效果反而翻倍。
最后陈念去见小北，两人隔着玻璃对视，普通编剧就算再轻描淡写，也会在这里加几句台词的吧？最多就是不聊案子本身，两个人怎么也得聊聊高考聊聊天气，说句你好吗我很好了。但成片里两个人真的一句台词都没有，只是对着笑和哭，而两个人演得又是那么好，比什么台词都强了。
陈念探监小北，两人隔着玻璃，没说一句话，用表情传达出了所有要说的话和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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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祥这样的拍法，大概确实也还是要遇上合适的演员。周冬雨这把演得太好了，大家都说没想到她能把十六七岁的少女演得这样好，但我想，可能正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所以才能给这样一个角色身上注入更复杂的情绪。我一直认为当年金马的双影后那谁是占了便宜（看过《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的人都同意），反正《大约在冬季》就快上了，让我们拭目以待哈！
而易烊千玺，我觉得主要还是碰上了一个非他不可的角色——女主角如果换成文淇或张子枫也许都还行，虽然效果不一定有周冬雨这么好，但男主角真的是非他不可了。即使不考虑知名度和票房号召力，我也实在想不出任何一个比易烊千玺更适合演小北的年轻男演员了。
毕竟现在有点人气的男演员基本还是奔着阳光帅气走的，像他这样带着浓重阴郁气质（并且似乎还有日渐阴郁的倾向）的，国内几乎就只有他一个。坊间传言这个角色最早找的是鹿晗，鹿晗推掉了，我？？？？？要真是鹿晗演的话，那我看这片绝对是上不了8分了……
易烊千玺是国内少见的不奶油、也不太阳光的小鲜肉形象，十分契合角色本身的人设。
如果不是易烊千玺的粉丝，在看《少年的你》时可能都得承认，易烊千玺在里面其实是不帅的。衣服穿得破破烂烂，脸上常常鼻青脸肿，妆么又没多少妆，皮肤上有几个坑都数得过来。片中旁人曾两次夸他长得不错，我扪心自问，他在里面还没他那俩哥们儿帅呢……但是，小女孩才关注帅不帅，成年女性只关心有没有荷尔蒙！易烊千玺在《少年的你》里不是那种五官精致让人想截图狂夸的帅，但却拥有让老姐姐们怦然心动的魄力。
当然，作为一名功利的成年女性，我是没有对刘北山心动了，我就是嫌他的房子破，怎么样！我又不是少年了！
我还是继续做国祥向日葵吧，《少年的你》这样的电影，才是真正的小说改编电影啊！作者只要写出凑合能看的小说（甚至凑合也不能看的都行），国祥就能化腐朽为神奇，把它拍成一部最体面的电影。这简直就是影视界的麻雀变凤凰嘛！
国祥，答应我，下一次一定要拍一部大家屁话都不会有的好小说，不要再让我们这些灰姑娘作者做梦了，好吗？
排版|透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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