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交車上遇到一位阿姨，打電話向朋友傾訴。
她的女兒，這裡我們叫她甲女士。幾年前相親認識了一個男人，雙方一見傾心，家庭條件相當，很快談婚論嫁。結婚後不久，就有了孩子。本來是平凡又幸福的小日子，直到甲女士偶然發現，老公從結婚前，就一直偷偷賭博。等她發現時，家裡已經只剩空架子。除了房子，她老公輸光了兩個人的全部存款。
甲女士提出離婚，索要孩子的撫養權和兩人一起還貸的房子。老公看出孩子是她的軟肋，別的不提，認真和她爭奪撫養權。甲女士怕有閃失，立馬妥協，只要孩子。
男方爽快答應，法院判決他每月支付給母子倆微薄的生活費。但賈女士，一次也沒要到過。
人是很複雜的動物，即使內心早就潰爛了，西裝革履巧言令色，一樣能騙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心甘情願為他生兒育女。有時候人渣演技實在太好，除了怨自己瞎，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個阿姨說，“我女兒太傻了，為了賭一口氣，現在孤兒寡母，以後怎麼辦啊？”言語間隱約透著絕望。人要真走到那個份兒上，才會懂得“人窮志短”情有可原。
我作為一個不被邀請的聽眾，默默對甲女士肅然起敬。成年人總是被社會裹挾前進，一環套一環的利益交換，很容易就會迷失本心。人人算計如何減少代價及時套現，她卻選了那條“死路”，只為“爭口氣”。
二
那天聽廣播，一位女士諮詢情感問題，這裡我們叫她乙女士。
她曾經有過一段婚姻，孩子一歲半時發現老公出軌。乙女士果斷離婚，孩子留給了前夫。
很快，相親、再婚，她又懷孕了。
懷孕後，她撞見了老公的婚外情。這段地下情，早在她結婚前就開始了。如今乙女士懷著孩子，進退兩難，向主持人求助。
幸福的故事千篇一律，不幸的故事，卻各有各的不幸。哪個女人不希望遇到良人，一生一世。乙女士本想放棄孩子的牽累，從頭再來。可人生就像和她開了個玩笑，越錯越離譜。區區弱女子，生活彷彿對她太不公平了。
但主持人卻兜頭質問她：“你那麼輕易就拋棄了你的第一個孩子？”乙女士顧左右而言它，支支吾吾敘述前夫的種種不是。
主持人又問：“你的第二任丈夫，你都沒有充分的瞭解他就敢閃婚，結了婚就敢立刻要孩子，你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了嗎？你對第一個孩子付得起母親的責任嗎？現在你的第二段婚姻又失敗了，你是不是準備拋棄第二個孩子了呢？”
“所有再婚人士打電話來都說是對方出軌，所有因為種種理由拋棄了孩子的母親，最後都沒有好下場！”收音機前的我，驀然驚醒，原來如此。
也許主持人有些言重，又太過主觀。但作為聽眾，我卻覺得很解氣。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並非沒有道理。有些人的不幸，要怪世事無常造化弄人。而有些人的不幸，卻只是一步一步，跳進了自己挖的坑。
三
人生無法假設，對錯眾說紛紜。站在世俗的角度，甚至可以說甲女士放棄房子留下個包袱，是愚蠢。而乙女士，則是一個敢於追求幸福的現代女性。現代社會男女平等，孩子憑什麼就得我來管呢？
即便站在人道的角度，仍然沒人能保證甲女士未來一定善有善報，明天乙女士嫁了第三個老公，飛黃騰達衣食無憂也未可知。但對於乙女士而言，她過得越幸福，未來就會越心虛。那個被拋棄的孩子會像定時炸彈一樣埋在她內心深處，提醒她必須得昧著良心一直風光下去。一旦哪一步走錯，跌落聖壇，身後有無數雙手等著戳她脊樑骨、吐口水、說活該。
動物世界裡，剛生產完的母老虎給小老虎餵奶時，攻擊性極強，任何猛獸不得近身。那時母老虎的兇猛程度遠超公虎，母老虎的勇氣全來源於自己身邊的幼崽，這是動物的本能。
站在孩子的立場，整個青少年時期，失去母親對他們來說不單單意味著缺失母愛。一個性格健全的人，他的自信心、同情心、同理心以及整個性格塑造期的自我認知，一多半都來自母親。每個孩子都是一張白紙。在他立地成人之前，母親要小心呵護為他打好基稿。長大後，母親是他筆下的風骨，亦是他畫裡的留白。
既然你擅作主張把他帶到這世上來，就得對他負責。
四
人格之所以有貴賤之分，恰恰是區別於“責任”二字。
前段時間媒體爆出，一名36歲的女性，涉嫌販毒，卻連續懷孕、生小孩，多次取保候審。警察不得已將她羈押，才知道這名女性拼命生孩子，不過是為了逃避懲罰，企圖鑽法律的空子。她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三條鮮活的小生命，只是用來交換自由的籌碼。
我們得承認，有些人進化失敗，學不會“責任”。他們為了利益，可以不擇手段。氣節、大義乃至生命，在他們看來，可以隨意捨棄。他們不在乎因果報應，只想撈盡這一世的油水。生命是他們自己的，我們無法插手。
但時間終會為那些堅守良心的人，留下更深的印記。總有一些人，用親身經歷告訴我們，有些選擇，不是不害怕，而是有比自己的膽怯更重要的東西。是他們擲地有聲地捍衛內心的善良，才讓我們相信未來可期，相信堅持做對的事情，遠比把事情做對更重要。
而這一切的回報，可能就是博爾赫斯說的：“時光流逝，而我心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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