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垕鎮是有記憶的

過禹州向西行數十公里,就是聞名已久的神垕鎮。神垕鎮是有記憶的。這種記憶,與眾不同。


神垕鎮是有記憶的


黃昏裡,我們穿行在一個又一個逼仄街道和小巷。在逐漸黯淡的落日餘暉裡,這種記憶是那樣鮮明:即使你是一個對它一無所知的人,當突然空降到這裡,你也會感覺到,這個城鎮,跟瓷器有關。

這裡,到處充斥著濃厚的古陶瓷文化氣息。


神垕鎮是有記憶的



神垕鎮是有記憶的


古舊的籠盔,古老的城牆,古色古香的花盆,飾以點點新綠,小鎮一片盎然生機……

這個世界,由籠盔(燒製陶瓷時使用的匣缽)構成。走進僻靜幽深的小巷,它們無處不在,代替了磚石的功能,鑲嵌在家家戶戶的院牆房脊上,或和大塊的紅石摻雜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幅奇特的圖畫;或者從牆根一直到屋頂,規則而勻稱,在落日的餘暉裡,形成層層疊疊的優美剪影,令人驚詫。

漂亮的籠盔牆,加上一道斑駁的木門,讓整個院落活躍起來,再加上用籠盔壘出的花池、井臺、豬圈,甚至是廁所,來客彷彿走進了一個別致的世界,頓感時空交錯,小巷顯得格外幽深。

我們從廁所的一面牆壁上取下一個籠盔,仔細欣賞。這種圓筒狀的東西,長四五十釐米,一端為直口,一端為圓口。“直口是用來裝燒碗盤的泥坯的,圓口是燒窯時進窯火的通氣口,老窯工們都把它叫做籠盔頭。”神垕鎮政府的汪洋說。

用這種籠盔燒製鈞瓷,年代悠久。當它越積越多,人們便用它壘建房舍、窯爐、作坊、圍牆等,廢棄的籠盔被廣泛使用,填上土便是花盆,裝上水就是魚缸。

籠盔壘牆一般有兩種使用方法,一種為豎立,一種為臥式。壘建院落圍牆多采用前一種方式;而壘建窯爐時,由於窯壁較厚,所以多采用後一種方式,籠盔頭朝外,一個個圓形的籠盔頭組成了一個有規律的幾何圖案,再加上古銅色的色調,煞是好看。


神垕鎮是有記憶的


排列整齊的籠盔猶如堅強勇敢的衛士,夜以繼日地守護著這個家,守護著小鎮。

在中國城鎮建築史上,籠盔被用於建築,無疑是罕見的。我們行走在神垕鎮的大街小巷,這種象徵神垕鈞瓷燒製歷史年輪的東西,好像帶我們走進這個鎮的歷史深處,令我們流連忘返。

這種感覺,是在神垕鎮古老的街道、大院中感受不到的,這是籠盔的個性。


神垕鎮是有記憶的


神垕古民居

神垕鎮除了古建築和籠盔牆,也留下了太多的鈞瓷遺蹟,像一個天然的鈞瓷博物館,展示著鈞瓷的年輪。而鈞瓷的秘密,也遍佈每個角落。神奇的鈞瓷製作工藝同樣吸引人。

鈞瓷是怎麼製作出來的?如果到了鈞瓷的故鄉,還不知道謎底,你註定會遺憾。 -

鈞瓷的成型方式主要有拉坯、脫坯、注漿、徒手捏製,但最傳統的當數手拉坯。一雙粗糙的大手,在對泥土的感悟中,拉出一朵朵奇異的鈞瓷之花。

拉坯最重要的就是對泥土的感悟。你心裡的鈞瓷是什麼樣子,你手裡的泥土就變幻成什麼樣子,沒有對泥土長時間的感覺,很難變幻出千姿百態的鈞瓷。

大師已經能夠做到心隨手動。一塊軟軟的泥,在他手中不停地被拍打、揉搓,像一個手藝嫻熟的麵點師在盤手中的麵點,轉瞬之間,一根勻稱的泥條被揉搓出來,放在旋轉的輪盤上,泥條跟著旋轉起來。他的手指搭在泥條上,依靠擠、壓、拉的力量,泥條的形狀不停地變幻,一會兒,一個秀麗挺拔的玉壺春就出現了,線條流暢,完美對稱,像變魔術一樣,轉瞬之間出現在你面前,讓人不敢相信。正當我驚歎的時候,王廣進雙手稍微一放,玉壺春又開始改變形狀,變成了豐肩、圓腹的陶罐;指頭再稍微用力,陶罐又變成了一個風姿綽約的花瓶。他用一根線割掉了瓶子底部與泥塊的聯繫,取下了泥瓶。這就是做好的瓶子的泥坯。

抻拉擠壓之間,在高速旋轉的輪盤上,一個個變化多端的瓶、缽、碗、盤的泥坯造型呈現在我們眼前,也許只有兩三分鐘,也許更短,鈞瓷之花綻放開來。“用手拉坯時,手的感覺很重要。泥坯的線條是否流暢,厚薄是否均勻,不僅在於自己對造型藝術的理解,更在於自己的熟練程度。”王廣進輕鬆地說。

看著王廣進那神奇的雙手,我們對鈞瓷工藝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從加工、造型、制模、成型,到素燒、上釉、釉燒、檢選,我們一道一道地參觀。這八大生產工序,只是現代的製法。在古代,有“七十二道工序”之說,哪道稍有不慎,都可能前功盡棄,所謂“十窯九不成”。

在出窯檢選車間,一二百件剛出窯的鈞瓷被整齊地擺放在一起,繽紛豔麗的色彩讓我們目不暇接。“你找不到兩件釉色相同的瓷器。”陪同的工作人員張莉說。我們仔細地查看,果然,即使造型一樣的瓷瓶,其釉色也是千差萬別,或紅中透紫,或紫中藏青,或青中寓白,或白中泛紅,總有變化孕育其中。 -

這就是鈞瓷窯變的魅力,每一件鈞瓷的釉色都是獨一無二的,“鈞瓷無對,窯變無雙”,就是這個意思。

鈞瓷的燒製帶有很大的不確定性,所用釉料配方不同,窯內溫度不同,所用燃料不同,窯爐結構不同,造成千差萬別的釉色。即便是用同一種釉料在同一個窯內燒製,燒出的鈞瓷也不一樣,這就是所謂的“入窯一色,出窯萬彩”。

我們想起在產品銷售大廳看到的帶有各種圖案的鈞瓷,有寒鴉歸林、仙山瓊閣、夕陽殘照、高山雲霧、峽谷飛瀑、伯牙撫琴等,還有那些“出窯一幅元人畫,落葉寒林返暮鴉”、“峽谷飛瀑菟絲縷,窯變奇景天外天”的詩句,真為這種神奇的窯變而驚歎。


神垕鎮是有記憶的


鈞瓷窯變的秘密,就在於800多年前,神垕人創造性地掌握了用氧化銅作為著色劑,師法自然,燒出紅、藍、白、灰等錯綜複雜的豔麗釉色。

窯工通過觀察火焰的顏色,來掌握溫度和火候,通過觀察火的微弱高低形成的微妙而又複雜的氣氛,來創造千變萬化的釉變。

這是火的藝術,藍色、白色、紅色、黃色,無數跳動的火焰,成就了鈞瓷的絢爛多彩。

收藏瓷器,一般人收藏的是它的美妙造型,它的潛在價值。鈞瓷就不同,能收藏的除了它的造型和價值,還有它曼妙的聲音。

深夜裡,大地寂靜,忽然,輕輕地,“噼啪”一聲,像從遠古飄來,如鈴如泉,虛妙清冷,如琴如澗,綿綿不絕,使得這個深夜,一片澄明。這就是鈞瓷開片的聲音。 這種聲音,可以綿延百年不絕。多少喜愛鈞瓷的人,對此如痴如醉。

伴隨開片的聲音,鈞瓷上出現了縱橫交錯的不規則的冰裂紋路。這種紋路,隨著時間的流逝,在無數次的開片之後,變得日益複雜。

或許,你在青年時代買下了它,在你中年或暮年的某一個清晨,你抬眼望去,這些紋路變成了一幅優美的圖畫,像高山流水,像遠黛初晴,像翩躚的鳥獸,甚至像黛玉在葬花。“縱有家財萬貫,不如擁有鈞瓷一件!”鈞瓷開片的魅力,像微風吹過荷塘,征服了多少人?

我就是被征服的人們中的一員。上午10時,孔家鈞窯第一窯開爐,一二百件剛出窯的鈞瓷擺在我們面前,多彩的顏色奪人眼目,更讓我們驚歎的是它們集體開片的聲音。

這是一場視覺與聽覺的盛宴。此起彼伏的“噼噼啪啪”之聲,時而密集,時而零落,輕重舒緩,各有抑揚。我們像在傾聽一場打擊樂的合奏,又像在傾聽千百人同時演奏小夜曲,嘈嘈雜雜,珠落玉盤。

伴隨著“噼噼啪啪”聲,一道一道的冰裂紋開始出現,像閃電擊過地面,絢爛之後留下餘痕。

看著這神奇的場面,我們疑惑這奇妙的開片到底是怎麼形成的。現場的一位師傅解釋說,開片主要由兩種因素形成,一種是成型時坯泥沿一定方向延伸,影響了分子的排列;另一種則是因胎釉膨脹係數不同,造成在冷卻過程中收縮率也不同,從而形成了開片。這本來是瓷器燒製過程中的一種缺陷,但在宋代以後,已經成為鈞瓷裝飾的一種追求。


神垕鎮是有記憶的


伯靈翁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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