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主婦的囈語:人生需要一場告別,才能好好惜取眼前人

一個主婦的囈語:人生需要一場告別,才能好好惜取眼前人

雨天憶舊人

雨滴答滴答落在水泥窗臺上,濺起一朵又一朵的白色水花。

窗戶上氤氳著一層水氣,朦朧中帶著輕愁。

小藝靜靜立在窗臺前,環抱著雙臂,眼神散散地看著窗外。

她的臉像雨中的丁香,帶著一層幽怨和傷感的底色。

她裹了裹身上,披著的披肩,把一隻手伸出窗外監獄,雨滴落在她的掌心,滾成一顆珠子,然後順著指縫往下淌。

這樣的天氣潮溼,黴冷,陰鬱,最適合一個人瞎想。

雨滴,時光,從指縫裡溜走,只留下一聲無奈的嘆息。

一個主婦的囈語:人生需要一場告別,才能好好惜取眼前人

小藝開始傷感起來,她一向是個多愁善感的人。

這樣的天氣發酵出陰鬱的氛圍,加上剛看的這本有些悲情小說的渲染,她陷入了一種憶舊的淡淡哀愁裡。

2歲的孩子今天被送到奶奶家,在這個完整的沒有被切碎的靜默的下午,小藝放肆自己在回憶裡流浪。

小藝32歲,結婚5年,但就在這個雨天,她想起了逝去的歲月,想起了那根像根刺一樣存在她心裡的人。

8年了,小藝再沒有見過她,也許她早已變了模樣,也許她一直如那張照片一般堅韌英氣。

其實那張照片也有些模糊,但擋不住的是他男子漢的陰氣與陽剛。

小藝一直清晰記得照片上那張模糊的臉。

8年了,8年足以改變很多的事,改變很多人的模樣。

也許當初純真的人,後來變得世俗,也許曾經意氣風發的人變得滄桑。

8年足夠長的時間,來讓人成長或墮落。

小藝也不是一個停滯不前的人,但她念舊。舊物舊人總比新的讓她覺得踏實。

他現在被汙染了嗎?發福了嗎?他想起我的時候一臉鄙夷還是帶著淡淡的笑意?

也許他已經結婚找到了他說的那個能讓他心裡有共鳴,哪怕她變老變醜都不離不棄的伴侶?也許他已是一個孩子心裡偉岸又崇拜的父親?

還愛嗎?她說不清楚,但她一直是一根刺紮在她心裡這根刺就一直嵌在她的心裡,每每一想起就會有一種感傷的愁緒提醒她曾有個卑微的青春。

她嘆口氣,把之前寫好的小詩揉成一團扔在一個角落。她抬眼看見桌子上的鏡面時鐘顯示六點十五分。

愛情是用來回憶和幻想的,而婚姻是用來腳踏實地過的。

她這麼想著,抿著嘴,嘆息著,自我否定似的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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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令人疲憊的主婦生活裡,做做白日夢

她起身走進廚房,走進真實的煙火人生,繼續煙熏火燎的日子。洋蔥在她的刀下盞成四瓣半,小藝熟練的把她們切成丁。切著切著,,小藝的眼淚就下來了。那是洋蔥惹的禍,不,不完全,她心裡壓抑的情緒,洋蔥只是給了她釋放的機會。

在這個沒有孩子打擾的清靜下午,小藝讓眼淚放肆地流,她在哭她的青春,哭她想要掙脫卻無處可去的現在。

她是全職太太,她的日常是孩子的屎尿屁,老公的衣服臭襪子,孩子輔食,一日三餐,再加各種雜碎事和爛攤子。

各種手忙腳亂,各種打掃戰場,小藝很少睡什麼囫圇覺,她的臉上更多的是睏意與憔悴。她很少出去社交,她的頭髮脫落地厲害,腦子記性也越來越差,她的臉,有人竟說她看起來像四十六七。

她之前有點文筆,想一邊帶孩子,一邊讀書寫字掙稿費,但是陷在瑣碎的事情裡,她連一篇完整的文章都沒有寫出來。

這一年多,小藝總有一種靈魂離體的感覺,另一個她,注視著她,哀嘆她的麻木與萎頓。

小藝覺得自己就像花瓶裡開敗後被扔在垃圾桶裡的玫瑰,角落裡一團溼黏黏的骯髒白抹布。

她對自己已經滋生出滿滿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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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喉嚨,壓抑又窒息,她想逃離,逃離自己的軀體,逃離這個地方,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然後像蟬蛻一樣,生成一個全新的自己。

可是每一次一聽到念念,叫她媽媽,老公溫柔地給她畫眉,她要走的決心就熄滅了。

在麻木的生活裡,唯一有色彩的就是她青春的回憶,確切說關於愛情,儘管那樣的愛情,是幅單調的黑白畫作。

但即使有些苦澀卑微,但它至少豐富了那段青春,回憶起來不至於一片空白,空洞。

小易敏感柔弱,還有點自卑的底子,說話柔聲細語,看上去怯怯的樣子。

但是別人不知道的是,她的柔弱底下冰封著一種火一樣的熱情,一旦她決意做什麼,她飛蛾撲火的決絕,與溫柔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她和那個男生是高中同窗,大一下學期,在她遭遇被排擠被孤立索性自我封閉的時候,他的在線陪伴,電話鼓勵,就是她狹小暗黑世界的一抹亮光,就是那一抹光,點燃了她重新站起來的勇氣,也點燃了她對他的愛。

那峰迴路轉還未盛放就凋謝的感情,恍惚如一場薄霧籠罩的夢。

矜持,被人冠以冷美人的她,先向他表白。他很訝異,但隨即拒絕。

就像新栽的花,根還未服盆,那剛剛萌芽的情緒被連根拔起,痛雖痛,但不會傷根。

第二天,他吞吞吐吐:“我是國防生,以後工作任命聽候調遣身不由己,你真能隨我?”

“縱使苦寒之地,天涯海角,也隨你去,到哪都有謀生的手段”

兩顆心往一起靠攏,以為幸福將至。

第三天,他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我們還是做朋友……

“好”。小藝隨手打出一行微笑的表情,想了想,她又加了一串握手的表情。

那一串表情打出去,她鎖在眼眶裡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大滴大地砸在鍵盤上。

後來,她曾反覆咀嚼她說過的話,她怎麼也不明白他的反覆從何而來。

她有一個姊妹眾多的窮家庭?他覺得她是林黛玉?

那些外表孤寒的人,不是內心冰冷,而是她沒有釋放,沒有遇到那個讓她不管不顧,重新燃燒的人。

可是愛情,神秘又難測,主動的人從一開始就輸了。

她以為自己可以若無其事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但是她的內心總是擰巴著想她,她以為只是異地未見,她以為她還有機會,她們只是不夠了解。

幾個月後,她赫然看見他空間裡與女友的親密合照。

那一刻,她崩潰到失態,瘋了魔怔一樣地在宿舍哭。

眼淚還沒擦乾,她笑著打電話給她:恭喜,祝福你們。

再後來,他的空間建了堡壘,她是他攻城的敵人,而他緊閉城門。

有時候,愛得辛苦的人並不覺得苦,反倒以苦為甘,因為至少這苦澀的存在,證明自己曾青春過,至少它讓黑白單調的青春有了色彩,有了各種滋味,多年後再回憶這糾結的情感,竟有了暖意,有了甜味。

為了斷念想,她把她的q好友刪了加,加了刪。

她的幾大本日記,滿當當寫得都是對她的絮語,瑣碎生活的傾訴。

她愛得是假想的愛人,而那時她渾然不知,竟沉浸在一種為愛付出的自我感動裡。

他漸漸開始討厭她來。

她的一個好友為她抱不平,跑到他空間留言辱罵並詛咒他與女友分手。

事情過去半年,她才在他壓制不住的怨懟裡知道了這件事。

她解釋不清楚,那替她出頭的人是重視友情,傷的卻是她在乎的人。

天涯陌路越走越遠,從此只能笑漸不聞聲漸消。

但優秀的他,卻成了她的一種不可言說的力量,當她頹廢時,在她的日記本里,有假想的他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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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涯海角的巨石前,在提著行李不知道下一步邁向哪裡陌生的城市,在相擁而過,一起吃著一支棉花糖的情侶身後,在深夜裡床頭落寞而悲傷的燈影裡,她時常會想起那張照片上模糊的臉,立在青城山巔,帶著一種勝利的驕傲。

即使踏進婚姻,也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因為一個劇情,一對情侶,一個瞬間,想起他來。

林夕在《似是故人來》的歌詞裡慨嘆: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總是最登對。

得不到的永遠在躁動,誤以為那是最好的,不過是自我矇蔽罷了。

人在少年 夢中不覺醒後要歸去。

小藝做會兒夢,夢醒了,還是要跌進婚姻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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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告別之後,惜取眼前人

她起身,掬了一捧清水洗臉,愛人快要回來,她不能讓她看出來她哭過。

把米飯盛上桌的時候,小藝老公回來了。

這個男人今年35,人已發福有了啤酒肚,肚子大,肚量大,粗枝大葉,缺少些細膩的柔情。

“老婆”這個厚道木訥的男人,手裡捧著一束白色的小雛菊,從公司一路,地鐵轉公交,捧回來的。

小藝看著男人笨拙地捧著花兒,笑了,心裡也開了一朵花兒。

男人把花束放在簡易摺疊桌上,從後面環著她的腰。

“尋常日子買什麼花?”

“日子尋常,你不尋常”

“花是男人哄戀愛中的小姑娘的,我就不用了”

“什麼時候,你都值得,這花,我老婆最配!”

她的心猛地一顫,原來的自卑消失了,有一顆種子,在她心裡發了芽,三五秒蹭蹭蹭地長了葉,開了花,開在春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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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碗筷,迴轉身子,只想緊緊抱住這個男人。

其實,身邊這個男人,自有她的春風化雨之處。她大肚能容,容她變換不定的情緒,容她朝令夕改的計劃,甚至於她理財不慎被騙幾萬,她都沒有罵過一句。

有時,他會給她修眉,畫眉,粗漢幹細活,認真的模樣,讓人想笑又覺得暖意漾漾。

但人總是這樣,得到的總會心生厭倦,得不到的卻總念念不忘,以為那是生命裡最大的遺憾。

小藝緊緊抱著眼前這個男人,想起今天為別的男人寫的小詩,臉上露出一絲愧色。

第二天,天放晴了。

小藝把那首在悵然惘然中寫下的小詩,從抽屜一本筆記本的夾頁裡拿出來。

暴雨在窗合肆虐,噼裡啪啦

心情也開始凌亂

一張舊照片

一句未說出口的話

勾勒出遺憾的輪廓。

我在回憶從前

你的樣子

是不是如今眉眼依舊

歲月如刀,你被刻畫成什麼樣子

眼神裡還有沒有曾經的堅定?

我在遙遠的南方

在發著黴味的梅雨時節

撿起一瓣落紅

我在想你而你永遠不知道

失聯著,沉默著,無買愛情的結鎖著我

陽光與陰影都是你

時隔多年,在一個暴雨的午後

隔著朦朧的窗子

彷彿看見當年的你

英氣的你,卑微的我,還有落了一地的梔子花

我在想你,也在想當年的我

是不是結局改寫是不是沒有開始

我們的回憶裡就只剩梔子花開放的青春

你會怎樣想我?帶著淚,帶著笑,還是一臉茫

然?

我也會有我的孩子

她們會有淚笑交加的愛情

彷彿當年的我們

當我老了,我會給她們講我愛裡的淚與笑

也許那時,你的樣子就真的模糊成窗上的水花,

我再也想不起

她把這首詩發給老公,許久,他沒回信。

她把那首詩撕了,她的眼淚開始大滴大滴地落在筆記本內頁上,淚打溼墨字,留下一團模糊的印記。

是時候告別了,這遲了8年的句號還是要畫上。

小藝知道,她必須要一場告別,才能真正把這根刺拔了。

就像小時候,過水溝,大人見她過不去,抱她過去,她便又繞回原地,自己跨過去,這一頁才算過去。

她在鍵盤上敲下了一封郵件,發給那個視她如藤蔓一樣的男人。

當時年少無知,在你眼裡,我愛起來像是軟骨的藤蔓。

生平第一次醉酒,酒壯熊人膽,在打給你的電話裡,我誤以為你語帶哭腔的聲音是種關心。

我以為你們分手,我還有機會。當年花未開而謝,只是因為你不瞭解我。

坐了38個小時火車奔去成都,你已啟程去了鄭州。

在上車前,你說你研究生報名,最後一頓告別宴之後就動身。我還是一路哭著去了,在成都形神俱滅地待了幾天,去過你待過的學校看過。

我也到了鄭州。但不是刻意追你,只是過了家門,不想下車,怕老媽看見我萬念俱灰的樣子,索性奔了鄭州,找故交散心。

只是到了鄭州,又臨時起念,約你一見。你的逃離,已讓我心如死灰。我只是想:沒有質問,沒有解釋,只是一起喝個茶,以後還可以坦蕩做朋友,各自轉身,各安天涯。

可是,你覺得我是你的緊箍咒,我是把樹包圍得密不透風的藤蔓,你說你忙著學校的事務,有家未回,而我陰魂不散,你哪有時間來見步步緊逼的我?

這之後,本就自卑的我,掉進自卑的深淵。我以為我不夠好,不配有更好的愛。

對於愛情,我只剩下了淡漠和麻木,縱使愛了,也變得分外卑微。

若是當年那個句號畫上,就沒有了後來綿延的痛楚,那種陰影一般的存在,一直讓我又怕又懼。

我從小被留守,缺愛,敏感,這不算戀愛的一跟頭栽下去,我真的怕了。

所幸,遇到良人,餘生與她相濡以沫,風雨不懼。

我還是愛寫點東西,有一點隨意走四方的自由,他在哪,我在哪。

該告別了。後來的故事,與你無關,只是我未曾放下,缺了一個告別儀式,你成了我生命中的懸而未決。

依然如昨地祝福你,各自珍重。”

小藝把郵件發了出去,她心中的塊壘瞬間土崩瓦解,小藝一下子覺得自己輕鬆了許多。

“給你看一封郵件吧,關於我過去的情感”,她給老公發了一條微信。

“那是屬於你的歷史,你的故事,我信你,我不看了”老公回了一串微笑的表情。

小藝有些忐忑,她怕這封無關風月的信,會打擾他。

翌日,他回信了,信很短。

一個主婦的囈語:人生需要一場告別,才能好好惜取眼前人

“年少不懂事,又無經歷,處理得有些欠缺,給你帶來的傷害,還是要說聲抱歉,望彼此珍重,祝福”

看著這封郵件,小藝哭了,哭著哭著就笑了。

她抬頭看見,桌子上透明花瓶裡插著的一束白色小雛菊,她覺得空氣裡都有這種菊花的清香。

那花開得正旺,清雅而又柔美,小藝覺得自己也像這束盛開的花,這花開在梅雨季,而她開在春風裡,會一直開在春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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