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災意外、人為、戰亂面前，不可再生的文物建築，總是顯得特別脆弱而無助。世界文化遺產、位於日本沖繩縣那霸市的首裡城31日凌晨突發火災，包括正殿、北殿和南殿在內的6棟建築先後燒燬。何時才能修復，實在是難以想象。

先有首裡城，後有琉球國

有人說，首裡城對於沖繩，就如同故宮對於北京一樣。首裡城建成於公元14世紀末，而琉球王國，直到公元1429年，也就是15世紀才建立，於是就有了“先有首裡城，後有琉球國”的說法。首裡城是琉球歷代國王的居住地，是琉球王國的政治中心，也是琉球王國興亡歷史的見證者。

2012年的夏天去了一次沖繩，去首裡城的那一天正好趕上下雨，因為忘記帶傘，被澆個透心涼。那一次的旅行，除了感到暑氣的潮溼悶熱，一打開相機突如其來的哈氣，因為大暴雨在迷你的不能再迷你的那霸機場等了四五個小時，還有沖繩的特產苦瓜炒雞蛋，還有就是無處不在的獅子形象。

琉球的獅子據說是由福建一帶的中國移民帶來的，與沖繩本土的吉祥物形象結合後，就形成了獨具特色的琉球獅子形象。現在的琉球獅子雖然變化出各種造型，但仍然按照傳統成對出現。其中一頭大張著嘴巴，寓意把厄運吐出門外；另一頭則緊閉嘴巴，寓意把幸福留在家裡。另有一種說法張嘴巴的獅子是公獅子，閉嘴巴的是母獅子。

被燒燬前的首裡城什麼樣

現在的首裡城將近4300平方米的主建築都變成了一片焦土，但是我們仍然可以通過“生前”的照片去回顧它。

守禮門是進入首裡城後的第一座城門，建於尚清王時代（1527-1555），意為“琉球王國是一個崇尚禮節的國家”。守禮門的原型是中國的牌坊，掛有“守禮之邦“的漢字匾額，曾被指定為國寶，但在太平洋戰爭中被燒燬。

我照的那張太黑了，看不清字了，從網上找個清楚的給大家

青灰色的歡會門是首裡城的正門，是一座在首裡城外廓石牆之間的堅固大門，也是進入城內的入口。歡會門的名字的含義為歡迎中國皇帝的使者“冊封使”等訪客。

在瑞泉門前有個被稱為“龍樋”的湧泉，據說泉水非常可口，只有琉球王一家和中國來的冊封使才有權享用，其水質受到中國“冊封使”的一致褒讚。

這塊“中山第一”的石碑就是公元1719年（康熙58年）清朝派出的冊封副使徐葆光所題，稱讚此泉水質全琉球第一。歷屆中國冊封使還題寫有“雲根石髄”、“ 陽穀靈源”、“活潑潑地”、、“飛泉漱玉”、“源遠流長”、“靈脈流芬”等共七塊碑刻，合稱“冊封七碑”。不過冊封七碑真跡在1945年的沖繩之戰中已悉數遭到破壞，這是參考1926年左右收集的拓本復原而成的。

首裡城建築顏色以硃紅色為主，宮殿格局仿照中國廟宇，當地居民服裝及風俗文化就與中華文化傳統及其相近！石獅、銅獅、四爪龍、柱頭、日晷等都是中華建築風格的標識，在首裡城也同樣處處可見。

正殿是整個公園的核心建築，也是琉球王國最大的木製建造物。雖然在我們國內這樣體量的建築隨處可見，但是在迷你的沖繩，實屬龐然大物了。前簷的唐破風裝飾，是最吸睛的部分，還刻有火焰寶珠，這樣的設計在京都的二條城也能找到；而正殿的重簷歇山頂雙層建築與北京故宮的太和殿極其相似，只是規模小一些，161根大柱子，6萬片紅瓦片，還有非常講究的金獅飛龍等多種雕塑，充分的顯示了琉球王朝的輝煌歷史。

正殿前的廣場叫做“御庭”，由一條筆直紅色地磚及兩側橫向紅灰間隔條文建構出規律又宏大的視覺感

正殿內部可以看到關於琉球歷史文化的文物展覽，可以瞭解琉球王朝曾經的日常生活以及宮廷儀式等，有一些常設展和特展。

說到這，插一句，其實，即使我在2012年看到的這些也非原物，而是復原品。因為在歷史上，首裡城三殿多次遭遇燒燬後重建。首裡城從15世紀至19世紀一直是琉球國都城和王宮的所在地，第一次火災發生是1453年，首裡城內建築完全燒燬。1458年重建後，萬國津樑之鐘掛於正殿。1546年首裡城東南的城牆建成雙層城牆、並建造了繼世門。第二次火災發生於1660年，重建用了11年的時間。第三次火災發生於1709年，正殿、南殿、北殿被燒燬，由於財力窘迫，直至1712年薩摩藩贈送19525根原木後於1715年完成修復。

1933年這座城堡被指定為日本國寶。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陸軍第32軍在首裡城地下挖掘坑道，設置指揮所，導致該城在沖繩戰役中被美國海軍飛機及戰列艦多次轟擊，完全毀壞。城址在戰後用作琉球大學的校址。

1958年，守禮門重建。1992年開始主體建築復原工作，重建時參考了1768年大修時留下的記錄文獻。2000年，包括首裡城遺址在內的“琉球王國時期的遺蹟”首裡城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

琉球首裡城大火燒不掉的中國印記

首裡城的正殿二層的內部呈現皇宮獨有金碧輝煌的氣勢，首先吸引你眼球便是隆重的“御差床”，椅子兩旁的兩尊金色龍柱圖騰和牆簷上的飛舞金龍雕刻，強而有力的彰顯出王室的權力和尊崇地位。

王御座上方懸掛著九塊“原版”的牌匾在二戰期間被美軍轟炸燬掉，後來只復原了其中的三塊，分別是懸掛於正殿中王座之上的中國清代康熙皇帝手書的“中山世土”匾額、左側雍正手書“輯瑞球陽”匾額和右側乾隆手書“永祚瀛壖”匾額。這把大火，想必不僅將琉球王國首都首裡城王宮主要建築正殿燒燬殆盡，這三塊匾額也極有可能難逃一劫。

所謂中山即琉球古名。琉球最初分為北山、南山、中山三國，中國明朝年間中山一統三國建立琉球，因而康熙稱之為“中山”。明永樂帝賜中山王尚姓，成為明朝屬國，清代明後又成為清朝屬國。

琉球新王繼位，按照慣例需要宗主國清朝履行冊封手續才算合法，因而上奏康熙帝要求冊封。康熙帝感念琉球作為屬國的忠誠，在派遣使者前往琉球冊封的同時，手書“中山世土”賜予琉球。琉球王則將康熙手書製作成匾額，懸掛在琉球王宮正殿王座上，以視對康熙帝賞賜的感恩。匾額上還有漢字“康熙御筆”，並蓋有滿漢文的“康熙之寶”印章。

雍正二年（1724年），雍正皇帝賜予琉球王尚敬御筆匾額“輯瑞球陽”，意為祈禱琉球王國幸福吉祥。乾隆皇帝在位時曾兩次賜予琉球匾額，一次是乾隆四年（1739年）賜予“永祚瀛濡”，意為祈禱大海彼岸的琉球王國永遠太平，一次是乾隆晚年賜予的“海邦濟美”，意為希望琉球國王將王國發揚光大。

除康熙、雍正、乾隆外，1799年，嘉慶在派使冊封琉球新王時，賜予“海表恭番”匾額。道光帝賜“屏翰東南”，咸豐帝賜“同文式化”，同治帝賜“瀛嶠屏藩”御書匾額，也就說清朝除順治帝外每位帝王都賜予了琉球御筆匾額，直至日本吞併琉球。

在琉球王宮正殿中還展出了清朝賜予琉球王的駝鈕銀印，印文為滿漢雙語“琉球國王之印”。根據清代規制，在所有屬國中，安南、琉球、暹羅國王之印為“駝鈕鍍金飾銀印”，印章左邊為滿文右邊為漢字篆書。新王繼位後，由清朝使者賜予王印後才能稱之為琉球王。這枚王印，應為清朝入住中原後第一位皇帝順治於1654年賜予。不知道它是否能在火災中倖存。

琉球國王的玉冠（複製品）。玉冠上有12根金色條，上面有金、銀、水晶、珊瑚等7種裝飾，共288枚寶珠。玉冠金簪上代表王權的龍，雕刻得極為精細，重量約為600克，估計是在18世紀左右製作的。

圖為琉球王國第一尚氏國王身穿皮弁服，圖片來源網絡

玉冠是琉球國王的首冠，是明朝時期賜予琉球國王的皮弁冠服。明初時琉球中山國王被明初冊封為中山王，當時明朝賜予中山王郡王級別的皮弁服，皮弁冠為七梁冠。終明一朝，琉球國王都身穿七梁皮弁冠服接受冊封。

圖為清朝末年琉球中山王畫像，圖片來源網絡

明亡後，因為沒有明朝賜服，琉球國王按明清賜予的服料自制皮弁服，皮弁冠清朝時琉球僭越製作為帝王才能使用的十二梁（琉球國王中山王在乾隆三年加了兩縫，變成九縫皮弁。乾隆十九年再加三成十二，等同天子，而在琉球國內中山王被琉球人僭越稱呼為聖上）。此前展出的就是僭越自制的十二梁皮弁冠。

與玉冠同為琉球國王王冠是還有明初賜予琉球中山王的郡王翼善冠，明亡後此冠有所變化，被稱為國王平時佩戴紗帽，清朝冊封使抵琉時作《中山傳信錄》，曾對此有所記載。

沖繩戰役期間，世子府中城御殿被毀，但所藏文物被掩藏在御殿的一個側溝中，得以倖免，但被美軍起獲，由海軍軍官Carl W. Stanfelt當作戰利品攜往美國，他死後，很多物品被其家人拍賣，其中琉球國王紗帽官服、御後繪、戧金漆器等大量物品至今仍無下落。

如今，這些照片成了首裡城最後的印象，這座充滿魅力的宮殿已化為廢墟，若是想親眼一睹首裡城的真容，想必只能等若干年後再次被重建之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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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圖片除說明外，均為2012年6月沖繩旅遊時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