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化肥千萬別去公主嶺，那兒有個‘鬍子’。”
“你說的是曾某祥吧，我也吃過他的虧。”
近年來，有多人在網站發貼，稱“公主嶺曾某祥騙化肥壟斷市場”。幾乎與此同時，一封市民黃某江反映“曾某祥多次實施合同詐騙，將詐騙的化肥變賣後高息放貸，進而暴力逼債致人背井離鄉”的實名舉報信，也由省掃黑辦轉至公主嶺市公安局。
彼時，保障國家長治久安、維護社會安定有序的掃黑除惡專項鬥爭正以雷霆之勢席捲神州大地。共產黨執政的人民天下，豈容黑惡勢力容身！公主嶺市公安局迅速成立專案組，副市長、公安局長段於建任組長，抽調經驗豐富的民警組建專班開展偵查。面對舉報線索不夠詳實、受害方較多、涉案價值較大、嫌疑人反偵查意識較強等諸多困難，專案組以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心和勇氣，一年裡輾轉吉林、遼寧、天津、河北、湖北5省9市，行程20餘萬公里，相當於繞了地球5圈，走訪群眾500餘人，全面查清了以曾某祥為首的家族式黑社會性質組織違法犯罪活動事實。
2019年，省掃黑辦、省公安廳將曾某祥案列為集中攻堅的10起重大涉黑犯罪案件之一。為確保不漏一人，專案組逐人制定了抓捕方案，在組長段於建的指揮下，成功將曾某祥等16名犯罪嫌疑人一網打盡，宣告了這一涉黑團伙的徹底覆滅。
不願回憶的“噩夢”
綽號“曾老四”的曾某祥在公主嶺可謂惡名遠播，為了牟取暴利，他在懷德鎮、永發鄉成立了多個化肥經銷處。然而，凡是和他們有過生意往來的客商，無不陷入了一場不願回憶的噩夢。
2011年，遼寧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業務員韓某遠在一次農資展銷會上，結識了自稱公主嶺化肥經銷商的曾某祥團伙骨幹成員侯某元。不久，侯某元從韓某遠處進了少量化肥，貨到付款。韓某遠覺得這個客商比較“靠譜”，因此，當2014年12月雙方完成一筆40噸的交易後，侯某元提出“想從你家多進點貨，再發200噸”的要求時，韓某遠沒有絲毫懷疑。哪知，對方接貨後瞬間變了臉，以“化肥含量不合格”為由拒不付款退貨。54萬元貨款打了水漂，韓某遠氣得大病了一場。
公主嶺市公安局辦案民警告訴記者，2013年3月，侯某元在曾某祥的指使下，從伊通滿族自治縣某肥業公司老闆孟某祥處買了60噸化肥，付了部分貨款後，讓對方“再送220噸，錢一塊兒結”。誰知化肥送到了，對方卻稱含量不合格不給錢。孟某祥要求退貨，侯某元把他約到雙城堡鎮太平村。還不等他開口要錢，由曾某祥團伙成員邊某發、劉某會、王某平等假扮的買化肥村民就衝進了屋，一把揪住孟某祥喊：“你的化肥不好用，賠錢……”孟某祥見勢不妙，只好脫身為上。然而，68.3萬元化肥款讓他損失巨大，生意無力為繼，他頭腦一昏也去騙別人，最終被捕入獄，從守法商家變成了不法分子。
2013年12月，侯某元在曾某祥的示意下，從遼寧某肥業公司購買了80噸化肥，並要求廠家再送160噸。貨送到了，他們卻說“化肥質量不合格”不付款。“那我們運回來行吧？”“想運走得把那80噸的錢退了才行。”廠家無奈，讓業務員禚某明攜帶80噸化肥款18.8萬元來到懷德鎮。曾某祥指使團夥成員以讓對方拉走化肥為名騙走18.8萬元貨款，隨後讓假扮買化肥的人出場，阻撓禚某明運化肥。禚某明被曾某祥團伙非法拘禁8小時，好容易才逃離魔掌。
湖北某肥業有限公司業務員李某成的遭遇，讓他至今噩夢連連。他被曾某祥團伙貨到付款的“誠信”假象矇蔽，於2015年4月將160噸化肥發到公主嶺，但對方卻說質量不合格不付款。焦急的李某成夫妻不遠千里駕車來到公主嶺，不想連人帶車被曾某祥、侯某元、王某梅等人扣押，被非法拘禁在賓館40小時。對方稱，“想退貨得把以前付的運費退回來”，又騙了他2萬元。同時連威脅帶恐嚇，半夜三更在外敲門謾罵，不讓李某成夫妻休息。倆人被嚇得心驚膽戰，只好趁著凌晨對方看守鬆懈時跳窗逃走。
從2010年至2016年，曾某祥團伙共騙取湖北某肥業有限公司等16家企業化肥2101.5噸，摺合人民幣609.38萬元。由於曾某祥的惡意詐騙、暴力攫取，湖北、河北、遼寧多家化肥公司因無法繼續生產而倒閉。被非法拘禁的李某成、禚某明的經歷在業內傳開後，全國化肥行業談及“曾老四”就色變，互相警告說，“賣化肥千萬不能去公主嶺”，嚴重損害了公主嶺在遼寧、河北等省份農資經銷行業的形象。
與此同時，該團伙對本市農資化肥行業的打擊也是巨大的。辦案民警介紹，該組織在騙取化肥後，在自家農資商店以明顯低於市場的售價出售，允許農民先賒賬後付款，嚴重擾亂了懷德鎮及臨近鄉鎮的農資市場秩序。過去，懷德鎮、雙城堡鎮的化肥經銷商每年能賣出上萬噸化肥，自從“曾老四”以暴力手段霸佔市場後，年銷售量下滑了一半還多，十幾家經銷商僅剩下四五家在勉力維持、慘淡經營。
躲不開的暴力討債
在公主嶺曾流傳一句話，“找‘曾老四’沒有種不上的地”：農民不但能從曾某祥的農資商店賒化肥，而且只要有人但保，還能以月利1分8借錢種地。可如果到期還不上，月利就會變成3分，且越滾越多。
曾某祥賒銷化肥、放高利貸從不擔心“有借無還”——在他和團伙成員暴力、軟暴力雙重討債手段的夾擊下，幾乎沒人能躲得開。
自2011年起的五年裡，以曾某祥、王某梅為首的黑社會團伙面向懷德鎮、雙城堡鎮、永發鄉村民非法高利放貸。曾某祥放貸有其獨特的“招法”：他借款時要求對方必須找保人，且越多越好。他讓擔保人籤的是“借條”，一家還不起，各家“連坐”。
2014年11月，雙城堡鎮村民王某奎朝曾某祥借了5萬元種西瓜，由同村的黃某江擔保。王某奎賠了錢無力還款，他深知“曾老四”的為人，遠走他鄉避禍。曾某祥、王某梅便指使王乙、劉某會等人找到黃某江，在他家連吃帶住40多天，房前屋後隨處便溺，拿新衣服燒炕，把豆油灑進米缸……逼得黃某江只好賣地還債，連本帶利給了曾某祥6萬元。曾某祥仍不依不饒，讓範某真、馬某俠繼續在黃某江家裡鬧，非讓對方出僱人要賬的費用及車馬費。為了早日送走這些瘟神，黃某江無奈又給了曾某祥1.8萬元。這件事令原本在村裡聲望日隆的黃某江覺得十分憋屈，老婆孩子在村裡抬不起頭，兒媳和兒子離了婚，母親氣得癱瘓在床，自己的威望也嚴重受損。此事給雙城堡鎮及周邊村民帶來極大恐慌，大傢俬下里都說，“可千萬別惹‘曾老四’”。
2015年11月，公主嶺市永發鄉村民李某利向曾某祥借了10萬元，由於某會、楊某武各擔保5萬元。因到期無力償還，李某利連家都不敢回。曾某祥先是讓人將李某利的妻子趕走，霸佔了房子；繼而又氣勢洶洶地指使妻子王某梅、妻姐王某蘭等人跑到於某會家索要欠款，一住就是十幾天不走。在索要無果的情況下，他又糾集組織成員李某、唐某等人將於某會及其妻子打傷。從此，永發鄉的村民都知道了曾某祥手下有一幫小弟充當打手，無人敢惹也惹不起。
雙城堡鎮蓮花山的於某忠也是因為給別人當保人，多次被曾某祥指使組織成員上門討債，導致於某忠正在上大學的女兒有家不能回。在雙城堡鎮蓮花山提到曾某祥，村民們都害怕得“突突”。
曾某祥一夥暴力、軟暴力討債的手段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將擔保人家的房門釘死，在門口擺花圈、燒紙錢……懷德鎮的趙某林借了1萬元到期沒還上，曾某祥就指使手下在大年三十這天來要錢，將趙某林的老母親從炕上踹到地下，把房證、土地證拿走做抵押。其所作所為天怒人怨，罄竹難書。
層級明確的黑社會性質組織
黑惡勢力囂張的地方，就是群眾安全感薄弱的地方。公主嶺警方把打掉曾某祥團伙當作民心工程，把保護群眾利益，提升群眾獲得感、滿意度作為檢驗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的根本標尺，嚴格依法辦案，召開12次研判會、21次專班小組會分析案情，制定具體措施30餘條，確保了偵查工作環環相扣、循序推進、層層深入。
專案組查明，該團伙不僅有明確的組織者、領導者和骨幹成員，且層級、職責分工明確：曾某祥起決策、指揮、協調、管理作用，是該團伙的最高層級，為組織、領導者；其妻子王某梅負責化肥銷贓、實施非法侵入住宅，是團伙的領導者，為該組織的第二層級；負責“外聯”化肥廠家、實施詐騙的侯某元與管理團伙賬目、參與詐騙的王甲與王乙三人是團伙骨幹，處於第三層級；王某平、王丙、劉某會、邊某發、王某蘭、汪某範、範某真、馬某俠等人配合實施詐騙、非法侵入住宅、敲詐勒索，李某、唐某充當打手，是一般成員，處於組織的第四層級。
這一團夥中不是親屬就是朋友，他們以親緣為紐帶聚集，共同從事非法勾當。每次實施違法犯罪前，曾某祥就把眾人召集到一處，讓他們聽從領隊王某梅或侯某元的指揮，不得隨意行動。為籠絡、控制手下，曾某祥還給他們發工資、提成，根據“任務”完成情況適當獎懲。通過合同詐騙、暴力討債方式，該團伙大肆聚斂錢財，涉案資金高達上千萬元。
在當地村民眼中,曾某祥是響噹噹的“人物”，他住的地方架著攝像頭。王某梅面對民警調查曾大放厥詞：“公主嶺沒人能動得了我。”當地村民“談曾色變”，因擔心被打擊報復，很多人對民警的取證噤若寒蟬。
專案組民警通過艱苦卓絕的努力，走訪了500多名群眾，形成證據材料300餘份。在獲取充分的證據後，專案組利劍出鞘，一舉抓獲曾某祥團伙成員16人，破獲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案1起、合同詐騙犯案16案、詐騙犯罪1案、非法侵入住宅犯案15起、非法拘禁犯案2起、敲詐勒索案2起、聚眾鬥毆案2起、尋釁滋事案2起、行賄案1起。查實非法所得化肥2101.5噸，摺合人民幣609.38萬元。扣押涉案轎車3臺、涉案現金8萬餘元，查封房產4處、車庫1處，扣押該組織出借的各類欠條總額度1800餘萬元，以及抵押合同、賬本若干。
“民為邦本，本固邦寧”。對欺行霸市、橫行鄉里的黑惡勢力必須以千鈞之力、雷霆之勢徹底盪滌。公主嶺市掃黑辦組織公、檢、法、紀委監委共同會商研討，認定曾某祥團伙構成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應依法重拳打擊。
10月25日，公主嶺市人民法院做出一審判決：判處被告人曾某祥、王某梅犯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合同詐騙罪、非法侵入住宅罪、聚眾鬥毆罪、非法拘禁罪、敲詐勒索罪、尋釁滋事罪、詐騙罪、行賄罪，數罪併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二十五年，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剝奪政治權利五年。其餘13名被告人分別被判處十八年至二年八個月不等的刑期。
消息傳來，大快人心。實名舉報的黃某江說，曾某祥團伙被繩之以法，他終於可以抬頭做人；被詐騙的外省某廠商說，公平交易秩序得到恢復，他再不會噩夢連連；當地的化肥經銷商說，曾某祥團伙受到了應有的法律懲罰，他們也能安心經營了。
吉林日報社出品
策劃：姜忠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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