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中的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

虽然波兰共和国在今天是一个单一的斯拉夫民族、天主教国家，但是在17世纪的波兰作为当时欧洲领土最大的国家之一，如同一个欧洲版的美利坚。在共和国境内，不仅有波兰人，还有摩尔多瓦人、乌克兰人、鞑靼人、德意志人、法国人等多个民族。波兰宽容的宗教政策，足以保护多数异见分子和少数宗教派别不受残害，犹太人，穆斯林和基督徒、新教徒在国境内和平共存，而与此同时，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在审判摩尔人和摩里斯科人，而法国的胡格诺派正在受到迫害。多样化的民族成分，也让波兰军吸收了大量外族元素。这在当时的波兰军队中十分常见。而游戏《骑马与砍杀：火与剑》的兵种设定，也真实地反映了这个强国在17世纪中叶的军事装备风格和丰富的民族构成。

1.德意志的影响

波兰地区的德裔部队

虽然德意志人是波兰人的传统敌人，但是在16-17世纪，波兰和德意志地区的诸侯整体关系大致友好，而且当时俄波边境并不像今天这样泾渭分明，很多地区呈现出波兰-德意志人混居的局面，特别是在但泽，这里的大部分居民都是德意志人，和墙外完全是两个世界。在当时的波兰军队中，由德国人组成的军团对波兰的军事传统有很大的影响。这些军队主要是由手持6米长矛和火枪手、身穿线条制服的德意志步兵组成的，这些人西方战法和武器都比波兰本土的步兵更加娴熟，到了1633年，波兰人开始将自己的士兵交给波兰的德国裔军官训练，组成德国式的波兰步兵部队。

但泽城的德意志步兵

这些步兵部队一般是分为10排：第一排是近战步兵；第二、三排是长矛手，其中第一排全部由军官组成，每人指挥身后的纵队；他们的身后是6排火枪手；最后一排是长矛手。作战时火枪手们轮番射击，而前排的人必须蹲下以免被击中。

波兰的德裔手枪骑兵，游戏中对手枪骑兵的还原度很高

游戏中的手枪骑兵

在骑兵方面，来自西里西亚、库尔兰、里沃尼亚等地的德裔手枪骑兵在当时非常受欢迎。这些人穿着四分之三铠甲，手持手枪和长剑，骑着更加高状、沉稳的战马，不以冲锋为主要战斗方式。事实上这些人在1650年间非常受波兰贵族的器重，他们一旬的军饷是65兹罗提，而当时翼骑兵的军饷则是43兹罗提。由于波兰骑兵缺乏使用火力的传统，而这些手枪骑兵的火力和护甲更加精良，所以更耐久战。但是到了后来，这些德意志骑兵也开始接受波兰式指挥体系的领导，一部分德裔手枪骑兵也开始穿上了翼骑兵的铠甲，以至于在1683年围城战中，出现了使用手枪但是穿着翼骑兵铠甲的骑兵。

瑞典手枪骑兵

当时除了国王和贵族部队之外，各个大城镇都有自己的独立武装。这些武装平时会维持一小股精锐力量维持城镇治安，但是在战时会招募数量庞大的民兵部队用于城防。其中的代表，就是"北方的阿姆斯特丹"---但泽市不仅拥有城墙和要塞，而且拥有一支自己的舰队，这些舰队甚至成为了后来波兰海军的早期主力。

到了1646年，富裕的但泽市民一共出钱供养了6000名由工匠、商人、民兵组织的民兵部队，他们按照白、蓝、红、橘和混合颜色分成5个军团。1620年这支市民部队甚至击败了古斯塔夫国王带来的瑞典军队，令古斯塔夫国王一度十分震惊。

2.波兰国王的禁卫军部队

波兰的翼骑兵部队

在禁卫军的组成上，波兰国王的禁卫军如同当时欧洲国家的兵种博物馆，从西方的手枪骑兵到奥斯曼帝国的耶尼切里新军几乎无所不有。

在波兰国王麾下，有由廷臣和本国贵族组成的荣誉性的旗手翼骑兵，关于翼骑兵的详情，可以参见同系列的其他文章： 波兰国王还有其他种类丰富的禁卫军，比如德意志雇佣军人组成的近卫步兵，这种部队的规模一般在600-1200人左右，身穿绣着黄色线条的蓝色军装，这个色调搭配，很明显昭示了波兰国王对瑞典的野心：因为瑞典的国旗就是黄蓝相间的。后来到了扬-索别斯基国王时代，他还给自己的王后玛丽和王子雅各布也配备了一支德意志步兵部队，只是军队旗帜的颜色不同，玛丽的卫队旗帜是绿白相间的旗帜，而王子的旗帜是红白相间的。

除此之外，由外国王位竞争者或者外国贵族女子带来的私人卫队也构成了当时波兰军队的一部分，比如杨-索别斯基的妻子玛利-卡西米尔从瑞典带来的私人亲卫；1574年，瓦鲁瓦的亨利从法国带来了120名身穿着宽松的丝绸制服的法国和瑞典火枪手、戟兵。

此外，苏格兰人也是当时波兰的重要外族社区。在17世纪，波兰甚至有一个规模为37000人的苏格兰人社区。苏格兰雇佣军也曾经被波兰人所雇佣。

波兰国王有一小支耶尼切里禁卫军作为样本

最神奇的是，当时瑞典军中还有一支耶尼切里禁卫军。他们有着类似于耶尼切里禁卫军的羽毛毡帽、有着宽松的灯笼裤、以及成排的蜈蚣扣，还有夸张的鲜艳颜色。这些耶尼切里禁卫军一直存在到了18世纪。1673年，杨-索别斯基国王在一次要塞攻防战中俘虏了一些耶尼切里禁卫军，国王从俘虏中招募了一部分禁卫军；此外，波兰贵族会特意选择黑肤色、黑头发的乌克兰人、摩尔达维亚人、瓦拉几亚人；到了1681年，在卡门聂茨攻防战中，索别斯基也获得了一支绝望中的奥斯曼禁卫军的投诚。后来这些部队甚至参与了维也纳之围，并被波兰贵族们视为国家强大包容的象征，和具有异域风情的样品士兵。

3.贵族的私从部队

波兰国王的旗帜

在波兰共和国时代，由于黄金自由的原因，贵族们有着极大的自由权利。在贵族会议中，只要有一人投了反对票，整个提案就会作废。这些大贵族基本上除了铸币权之外，基本上拥有了其他的一切权利。包括建造要塞、铸炮、养兵的权利。17世纪，这些贵族私兵的规模甚至可以过万，并不比国王的常备兵少很多。一个在波兰的英国代理人弗朗西斯-戈登曾经提到，波洛克主教斯坦尼斯拉夫-卢布尼斯基在参加1632年皇家选举的时候，带来了1000龙骑兵、2000步兵和十门火炮，因为私人军队规模比较大，所以很多时候家族仇恨和政见不合很容易发展成为仇杀。为了防止大贵族领地越分越小，从而变成没有防御领能力的私人领地，波兰贵族会议决定最大的四个家族：扎莫伊斯基家族、拉齐维乌、米札沃斯基、奥斯特沃斯基家族的领地只能传给长子继承，而且边境要修建要塞，抵御可能的外敌入侵；此外随着时代发展，他们也要为国家提供一定数量的军队巩固国防。

总体来看，由于贵族世家财力充足，所以贵族世家的军装和武器往往比王家军更加华丽和精致。

4.扎波罗热哥萨克战士

历史上的扎波罗热哥萨克

游戏中的哥萨克骑兵

哥萨克不是一个单一的族群，实际上是一个由乌克兰、波兰、俄罗斯乃至土耳其、意大利、西班牙的法外之徒、流亡者组成的独立政治和军事实体。哥萨克这个词汇就是来源于突厥语，意思就是法外之徒。很快，这些有着相近生活模式和生活习惯的人聚合在了一起，哥萨克成为了这些法外之徒的代名词。

扎波罗热哥萨克骑兵

除了主要由俄罗斯人组成的顿河哥萨克人之外，扎波罗热哥萨克是和波兰共和国关系最密切的哥萨克群体。找波罗热的意思是住在激流边上的人，因为他们的营地和基地位于第聂伯河拐弯处的河湾上，所以他们因此而得名。在生活方式上他们半农半牧，过着半鞑靼式的生活，在政治组织上，他们按照原始的民主制度加以组织，一切都由简单的会议决定。1594年的一份目击记载这样写道：军官们和平民们分别围成两个圈，在商议问题达成一致之后，他们会一起将帽子抛到半空中表示赞同，然后将不同意的少数异见者扔到波涛汹涌的第聂伯河中。

利用车营作战的哥萨克人

虽然哥萨克们看起来打扮的十分时髦、放荡不羁，但是扎波罗热哥萨克有着简单而容易执行的军令：营地中不能让女人进入，虽然在出发作战前可以畅饮美酒，但是行军出征时不能携带酒，以防误事。违背军纪者都会被丢入河中直接处死。随着加入扎波罗热哥萨克的乌克兰人、波兰人越来越多，最后扎波罗热哥萨克成为了乌克兰地区的主导型力量。虽然这里是波兰共和国的领土，但是波兰默许他们半自治的原因是除了驻守在南部边境的正规军之外，哥萨克居住区是防御鞑靼人劫掠的缓冲地带。

哥萨克是波兰缓冲鞑靼入侵的中间地带

为了防止波兰国内原来越多的农奴逃亡到哥萨克地区，也为了防止哥萨克的叛乱，波兰共和国在16世纪中后期设置了"注册哥萨克"这一编制。在1569年这一单位的规模是300人，到了1578年，这一部队扩容为500人，这些人被波兰人将错就错地称为扎波罗热哥萨克，他们的指挥官也被称为扎波罗热黑特曼，这些人每年象征性地领取一点年金用于添置军服，条件是约束他们的行动，不再随便的打家劫舍。到了1619年，这一部队的规模一度过万。到了1648年，由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大起义，作为议和条件，波兰国王扬-卡西米尔被迫同意将扎波罗热哥萨克部队扩编至40000人。在1654年，作为获得援助的条件，赫梅利尼茨基选择投靠沙俄，但是莫斯科沙皇远没有波兰人那么宽容，随着鞑靼国家被莫斯科一个个兼并，扎波罗热哥萨克逐渐失去了他们守卫边关、抵御鞑靼入侵的意义，最后谢契在1775年被荡平，扎波罗热哥萨克再也没有恢复往日的荣光。更多关于扎波罗热哥萨克的知识，可以看一看本系列的：

扎波罗热军营中的哥萨克战士

这幅图中左边第一个是穿着蓝色波兰制服的注册哥萨克战士，他身旁是两个扎波罗热战士，游戏中很写实的一点是，真实反映了扎波罗热哥萨克穿着红色军服，在历史上他们确实如此。在武器上，他们同时使用马刀、土耳其火绳枪和沙俄式的大砍刀；一些贫穷的哥萨克们则使用连枷、木棒、短矛等武器。

哥萨克车营

哥萨克使用的大车

和游戏中的设定类似，哥萨克有很多出色的火枪手和神射手，但是缺乏有效的重装步兵。这与真实历史比较吻合。哥萨克人常用的战术是在车营中架设火枪和火器，抵御敌人的强大骑兵，并发挥己方善用火器的优势。这对于波兰翼骑兵和鞑靼人而言是比较有效的反制措施。这种东欧草原上古代罗斯人对抗游牧奇兵的战术，最后影响了哥萨克人和波兰人，最后在中欧的捷克生出变体，成为了胡斯起义军大败十字军的利器。但是随着火器的升级和炮火威力的增大，车营战术也退出了历史舞台。

左1是波兰龙骑兵，游戏中对于波兰龙骑兵的还原度很高

游戏里的波兰龙骑兵

在外族骑兵中，除了德裔手枪骑兵，还有主要由哥萨克组成的龙骑兵部队与注册哥萨克骑兵部队。将骑术和火器结合起来正是哥萨克的专长，他们能骑马、射箭、挖掘壕沟、收集粮草、劫掠乡间，而且是多面手，能够机动补充炮兵、步兵或者骑兵等多个兵种。后者主要是身穿链甲、头戴链甲头盔，以骑射和持矛近战为主要战斗方式，是远近复合的中装骑兵，是除了翼骑兵之外，波兰骑兵部队的重要中坚力量。

鞑靼人

除了哥萨克之外，波兰军队中还有数目可观的鞑靼军队。关于东欧鞑靼人的情况，可以看看本系列的此文： 在立陶宛的维尔纽斯附近定居着有维尔陶德大公安置的鞑靼人，到了16世纪中叶，这些人虽然还信奉伊斯兰教徒，但是却已经开始说波兰语或者白俄罗斯语，逐渐被波兰化。波兰人按照60-200人一旗的方式组织他们，将他们转化为战斗力可观的骑兵部队，到了后来，鞑靼人成为了波兰军中执行劫掠和袭扰任务的轻骑兵的代名词。

历史上的立陶宛鞑靼骑兵

游戏中的立陶宛鞑靼骑兵

5.战术和阵型

波兰军队将炮兵。骑兵和步兵混合起来的混合阵型

由于波兰是东西交融之地，所以在这里西方式的骑枪冲锋和东方的诱敌-袭扰战术是并存于同一片土地上。在波兰军队身上既有蒙古人影响的帕提亚战术：比如在诈败之后将敌人引入包围圈，最后用凶悍的反冲锋打垮敌人，在1605年的萨拉斯皮尔斯，波兰军队就是这样用翼骑兵反冲锋打败了追击中阵型松散的瑞典人。

在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进行了改革之后，波兰军队开始将西方式的步兵阵型和东欧式的骑兵袭扰、车阵战术相结合。波兰人开始用战车和河流等障碍物阻碍敌人的推进，迫使敌人与波兰军的狭窄正面交战。从波兰共和国不断地引进外来军队的做法来看，波兰人不缺乏学习外族军事精华的能力，但是真正的问题除了农本位的经济，还有自由选王制和贵族的黄金自由权利，导致了贵族的绝对自由，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很难将分散的贵族武装凝聚成强大的军队，并对武备进行系统升级，这样的制度缺陷，最终导致了俄普奥三次瓜分波兰的历史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