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區工作室 楊一帆
新民晚報駐美記者 魯明
每個人對於愛都有不同的表達方式。對於美國總統特朗普來說，他最深沉的表達，就是買地蓋樓。
在特朗普的著作《交易的藝術》一書中，他曾寫道：“或許這樣並不夠理性，但我確實相信曼哈頓永遠都最好的家——世界的中心。”
顯然，特朗普對紐約的愛是深沉的，否則你就難以想象他會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頓島，擁有多達13處地產，而且大部分都聚集在中央公園東南側。他那以法國國王路易十四的奢華風格營建的寓所，也在位於第五大道旁金碧輝煌的特朗普大廈內，風光無限好的第58層。正因如此，當特朗普日前決定“改戶口”的時候，也就難怪會驚動一眾美國媒體了——這位動輒在推特上耍寶的寶寶，到底是受了怎樣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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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日，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一則宣佈自己要“改戶口”的推文，成了特朗普在被國會眾議院啟動彈劾調查程序後，關於他的最刷屏的新聞。
當然，“改戶口”只是一種比喻。真實的情況是，特朗普宣佈把自己的常住地址從紐約曼哈頓遷往佛羅里達州的棕櫚灘。根據美國媒體的挖掘，特朗普和“第一夫人”梅拉尼婭在9月就正式向棕櫚灘巡回法庭提交了“個人稅收居民身份聲明文件”，稱位於佛羅里達州棕櫚灘的海湖莊園將是他們的常住地址。
特朗普“改戶口”填寫的文件
想來海湖莊園對許多讀者都不陌生，這座1985年特朗普收購的富豪俱樂部曾被特朗普用來會晤包括中日兩國領導人在內的外國政要，海湖莊園風景優美，適合療養，但這卻絕對不是特朗普搬家的理由。
“我每年都要給紐約市和紐約州繳稅數百萬美元，但換來的卻是當地官員非常糟糕地對待……沒有人比我遭受到更多的苛待了，經過綜合考慮還是這樣做最好。”在他的推特上，特朗普非常不滿地如是寫道。這為我們一窺特朗普的心思提供了線索。
這番話有三層含義：
一，我每年要給紐約市和紐約州繳納很多稅，而且數額多達幾百萬美元，你們紐約人應該感謝我；
二，但是我卻沒有感受到這種感激之情，或者說，這種感謝壓根就不存在，“寶寶不開心，寶寶很生氣”；
三，我是被你們逼走的，以後出什麼事賴不到我頭上。
特朗普這番酸溜溜的吐槽是有根據的，而且證據充足，想不看見都難。
首先，紐約的地方稅在美國是最高的。
根據紐約地方法律規定，該州的所得稅需分別向州和市繳納，前者最高稅率高達近9％，後者也有近4％。此外，紐約州的遺產稅最高也可達16%，所有超過1010萬美元的遺產均無可避免。
相比之下，佛羅里達州對富人的友善肉眼可見。該州既沒有州所得稅，也沒有遺產稅，因此長期以來都是美國富人們逃稅避稅的優良選擇。美國人口普查局的數據顯示，佛羅里達州去年的流入人口比其他任何一個州都多，其中來自紐約的移民人數最多，達6.4萬人。
其次，紐約人對特朗普的牴觸、甚至厭惡也是顯而易見的。
得知總統要從紐約搬走，恨不得夾道歡送。
現任紐約州州長科莫的反應簡直是“喜出望外”——他第一時間在推特上轉發消息，還表示“好開心，終於擺脫了。反正特朗普也沒在這裡交稅。他是你們的了，佛羅里達州！”這臉打的，簡直把大統領當火藥桶。（由於特朗普拒絕公開他的稅務信息，外界無法知道他在紐約到底繳納了多少所得稅）
同時，拜特朗普自己所賜，根據紐約錫耶納學院10月15日公佈的一項調查，高達77%的紐約市選民也不喜歡特朗普。紐約市政府和居民也擔心，鑑於特朗普在總統任上的表現，如果特朗普下臺後還繼續住在紐約，那麼針對他接踵而至的抗議活動以及卸任總統不可或缺的安保部署，將極大地干擾紐約的交通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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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之下，特朗普搬家的決定似乎是他任內少見的雙贏之舉：他自己省了稅，紐約人也樂得眼不見心不煩。
但是，好事往往沒那麼簡單。
根據紐約霍奇森·魯斯律師事務所主席馬克·克萊恩的說法，紐約州“至少12年前就已經很明確地說過，填幾張表格並不能改變你的居所。”換句話說，想“換個戶口”就避稅，純屬做夢。
特朗普在曼哈頓13處地產一覽
在美國，增減賦稅是國會兩黨常見的開撕議題，逃稅避稅也始終是居民最為關切的問題之一。為了儘可能合法合理避稅，美國的富翁們養活了一大批律師與會計師。但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在與這些人日久天長的博弈中，美國稅務部門也發展出了豐富的鬥爭經驗。
根據紐約法律的規定，如果納稅人的常住地址位於紐約，那麼他就需要為自己一年的收入繳納所得稅。表面上看，只要特朗普及其夫人把“戶口”遷到佛羅里達，似乎就不用再和紐約的稅務部門打交道了——但遺憾的是，這隻能是特朗普的一廂情願。
實際上，特朗普玩的這一套，在紐約稅務審計員的眼中恐怕早就是小兒科的把戲，而他們也準備了一系列手段來對付這種逃稅避稅的行為，並且熱情十足。
例如，紐約規定，如果納稅人一年中有超過184天住在紐約，那麼即便他的常住地址不在紐約，也必須為他的全部收入繳納所得稅。
例如，納稅人面對審計員時必須由自己提供清晰有力的證據，讓對方相信自己不再以紐約為家，不再具備為紐約州繳納所得稅應有的法律資格，而常住地址變化的說服力往往不夠；
再例如，審計員會千方百計地尋找納稅人的漏洞，包括：納稅人其他家人的常住居所在哪裡，納稅人保存“親密或珍貴物品”（如傳家寶）的地方是否在紐約，納稅人是否在搬離紐約後繼續在紐約開展經營業務……
考慮到曼哈頓那麼多地標式的、劃破天際的特朗普大廈，大統領的心可能要哇涼哇涼了
位於聯合國廣場旁的特朗普世界大廈（黑色），在高度上力壓聯合國大樓
目前，既不清楚特朗普會在紐約住多久，也不清楚他是否會出售他在紐約的業務和資產。雖然特朗普集團的業務交由兩個兒子打理，但外界很清楚集團的所有權仍在特朗普本人。
此外，與國會正在進行的彈劾調查不同的是，前者蒐集證據的壓力全在國會，而此事中提供證據的壓力全在特朗普——這可能是讓他最為頭疼的。
事實表明，紐約稅務部門擁有大量的規則和眾多的方法讓特朗普這樣的納稅人就範。從事幫助富人避稅的Monaeo公司的聯合創始人就表示，紐約在2010年至2017年之間平均每年進行3024次非居住地審計，而這些工作為該州帶來了約10億美元的稅收。會計公司Withum的合夥人巴里·霍洛維茨也承認，紐約一直在積極審計離開該州的納稅人，“在我處理過的每位更改常住地的客戶中，所有人均接受了審核。”
雖然白宮官員1日拒絕透露特朗普為什麼要改變他的常駐地址，但一位與特朗普關係密切的人士向美國媒體透露，特朗普做出這一決定主要是出於稅收目的。
特朗普大廈第58層豪宅的內景，奢華至極，但也有人稱之像特朗普一樣俗氣缺乏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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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特朗普此舉應該也有稅收之外的考慮，那就是謀求2020成功連任。
特朗普曾多次表示佛羅里達州對他2020年連任的重要性，他也是在該州奧蘭多拉開了他的競選之旅。作為美國人口第三大州，佛羅里達擁有29張選舉人選票。而根據佛羅里達州的競選歷史，自1924年柯立芝總統以來，所有贏得大選的總統都在佛羅里達州取得了勝利。
在美國媒體看來，特朗普想要在下屆大選中贏下佛羅里達並不容易。過去三屆美國總統大選中，共和黨和民主黨在這裡的選票差距都維持在1%左右。2016年，特朗普僅以非常微弱的優勢超過了希拉里。
或許，特朗普把家搬到這裡，更希望能改良一下自家的風水，好讓他華盛頓特區賓夕法尼亞大道1600號（白宮）再待上5年。
（文中圖片東方IC、網絡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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