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2P的所有問題,根源於“德不配位”——定位於信息中介,卻對風險大包大攬,風險生成能力與風險承受能力不匹配,終成禍端之源。
早期的P2P是民間借貸的線上版,出借人和借款人一一對應(Peer to Peer),平臺居間撮合。那個時候,P2P模式簡單,卻不被人看好——陌生人之間談信用是扯淡,這事做不成。
不過,馬克思說,“有20%的利潤,資本就會蠢蠢欲動”。資本如此,勞動人民也不例外。P2P收益夠高,雖然看上去不靠譜,依然有人嘗試。2007-2010的三年時間裡,10家平臺相繼成立,熬過了艱難的萌芽期。
之後的兩年,P2P迎來了轉機。
智能手機面世後,7×24小時上網成為可能,帶火了微博、微信等移動端APP,互聯網開始席捲一切。類似團購這樣的創意,一度引起千團大戰;P2P雖不被看好,但總算與互聯網沾邊。2012年末,平臺數量增至150家,年成交突破200億。
次年,互聯網金融成為風口,P2P被樹立為典型,等來高光時刻。2013-2014年,2000多家平臺密集成立,年成交突破2500億,P2P成了新金融裡的頭號角色。
數以千計的平臺,競爭白熱化。恰逢互聯網思維吹遍神州大地,優化產品體驗成為致勝法寶——
替出借人承擔損失(本息保障),降低出借人的風險;
將萬元大標拆分成百元小標(金額拆分),降低投資門檻;
將兩年期借款拆分成八個3月期借款(期限拆分),讓短期投資也能享受高利率;
引入債權轉讓機制(產品活期化),提高產品的流動性;
墊資給借款人放貸,再把貸款轉讓給出借人(超級借款人),降低借款人等待時間;
甚至先發幾個假標把資金占上,再去尋找借款人(資金池),降低出借人等待時間;
……
有些優化不傷及根本——如金額拆分和債權轉讓;有些優化偏離了信息中介的定位——如本息保障;有些優化走火入魔,與非法集資、無牌放貸無疑——如資金池、超級借款人。
這個階段,P2P們“進化”程度不同,頂著同一個帽子,卻同名不同種。入魔的平臺最風光,如e租寶和泛亞之流,儼然成了行業龍頭;當然,死得也快,沒熬過2015年。
e租寶們讓大量出借人血本無歸,2016年,整頓大幕開啟。8月,《網貸暫行辦法》出臺,以信息中介定位為抓手,把P2P這些年 “進化”出來的資金池、本息保障、超級借款人等“魔性”特徵一一殺死,意圖將P2P打回原形。
紅線和邊界確定了,落地卻不易。
P2P數量眾多、魚龍混雜又涉及公眾資金,若合規要求一步到位,會危及出借人資金安全,引發風險隱患。於是監管給了整改過渡期,又拋出“備案”的胡蘿蔔,激勵平臺奮力整改——早日上岸,變成金融正規軍。
“異化”尚淺的平臺,看到上岸的希望,洗心革面,潛心整改;入魔已深的平臺,早已回不了頭,混在整改的大軍裡,依舊故我,成為隱形的地雷。如錢寶網這種,上百億的標都是虛構的,讓它怎麼整改?索性騙一天,是一天。
所以,P2P整改,一直是少部分平臺在整改;大多數平臺我行我素,還以自爆的形式不斷搗亂——加深公眾對P2P的恐懼感和監管對P2P的厭惡感。2018年6月的集中爆雷潮,更把這種情緒引至頂點。自此,公眾對P2P避之不及,能逃則逃;監管也越來越不耐煩,能關就關。
某種意義上,P2P的“崩潰”簡史也是互金髮展的一個縮影。互聯網思維可以助力金融機構快速脹大,但隨之而來的風險,卻又足以讓一切清零。金融行業畢竟不同其他,敬畏風險,才能行穩致遠。
本文由“洪言微語”原創,作者系蘇寧金融研究院院長助理薛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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