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瘋瘋癲癲引領畫壇300年

萬曆二十一年(1593年),在一處空蕩的破屋中,一位邋遢的老人露出淡然一笑,終於嚥下最後一口氣。他的身邊只有一條忠犬相伴,床上甚至連一鋪破席都沒有。

這位老人就是大明第一才子——徐渭,終年七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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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家黃賓虹曾這樣評價他:“紹興徐青藤,用筆之健,用墨之佳,三百年來,沒有人能趕上他。”

徐渭是真正完成水墨大寫意花鳥的畫家。他筆下的墨竹,逸筆草草,卻盡顯高潔清爽之氣;他的潑墨牡丹,不拘於富貴奢華,色彩絢爛,卻有清雅脫俗的格調與神韻;他的潑墨寫意畫,更是意趣橫生,極富意蘊。

他曾這樣評價自己:“書法第一,詩第二,文第三,畫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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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壇他是可以和王維相媲美的巨擎,有人說他是中國版的“梵高”,但事實上他比梵高更天才,也更悲慘。

徐渭的一生,可分為兩半:前半生是天才,後半生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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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最狂的文藝大腕,實力軍事家

明朝盛期的文壇,曾一度出現擬古風潮。然而,徐渭偏是那獨具一格之人,不依傍於他人,他風格豪邁放逸,偏喜民間文學,對文人士大夫之流的附庸風雅更是呲之以鼻。

他狂言道:“鳥學人言,本性還是鳥;寫詩如果一意模擬前人,學得再像,也不過是鳥學人言而已,毫無真實的價值。”

若說狂妄,徐渭是有資本的,他六歲時讀書,九歲時便能文,十歲時就仿揚雄的《解嘲》作《釋毀》,被鄉鄰們譽為神童,且將其與楊修、劉晏相提並論。

嘉靖十九年(1540年),二十歲的他考中了秀才後,更名聲更是響徹鄉里。

自古文人騷客相聚一起,都喜愛舞文弄墨,這點徐渭也是難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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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當時常往返與浙粵兩地,徐渭便與山陰的文士沈煉、陳鶴、柳文等結為文社,常遊覽與山水之間,作詩吟賦,並被時人贊稱為“越中十子”。

若論書畫才學,徐渭當時的豪邁之風,他如果說自己是第二,絕無人敢自稱第一。

好友沈煉曾誇他:“關起城門,只有這一個(徐渭)。”

他書畫不僅造詣極深,還極具個性。因其風格迥異,筆法隨意不拘泥,所以當時的文人雅士多數不認同。

由於後半生的窮困潦倒,他不得已賣字畫為生,然卻賣不幾個錢。

空有滿腹才華,卻無人賞識,徐渭不禁有憤世嫉俗之慨。

在他自己的一幅畫《墨葡萄圖》中,揮灑下這樣一首詩:

半生落魄已成翁,獨立書齋嘯晚風。
筆底明珠無處賣,閒拋閒擲野藤中。

徐渭用野藤中的葡萄來暗喻自己,表達自己的才華不被理解和賞識的苦悶。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我的書畫就在你面前,但我的才情,你卻不懂”。

這無疑是對徐渭最大的打擊,擁有才華,卻得不到認同,無處施展,這是真正的痛和悲哀。

引領新創意這種事,總是舉步維艱得沒有辦法。

管你是什麼天才,任你有多麼個性,多麼有價值,只要不符合時風,大家就就不買賬。徐渭亦是無耐,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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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都說“董其昌破壞了墨法”,然董其昌卻成了一代宗師。在此則又說“徐渭破壞了筆法”,而今,我們才得知他引領了潑墨大寫意畫的先河。

用最狂的書畫,描繪最飄逸的風格,才情在山水之間,卻不止乎于山水之間,這便是大明朝文藝大腕徐渭的格調。

習文之人,多不尚武。然而,徐渭這個文藝大腕,卻也是個實力派的軍事人才。

他深受胡宗憲信任,經常為其出謀劃策,不僅協助抗倭,更是幫助自己的老闆收拾海盜。

原諒徐渭一生放蕩不羈,不喜只限於某個領域。文能書畫寫曲,武能點兵點將。

湯顯祖曾贊徐渭:”此牛有千人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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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才華終難遇,命運多舛卻是空

明武宗正德十六年 (1521年),徐渭出生於紹興府山陰縣(今屬浙江紹興)一個趨向衰落的大家族。

徐渭出生才百日,父親便去世了。十歲時,生母又被逐出門,致使骨肉分離。十四歲時,嫡母也去世,不得已隨長兄生活。二人不僅年齡相差三十多歲,又無手足之情,自是相處得不甚愉快。

無父母疼愛,亦無同齡玩伴。徐渭不幸的童年,也為他瘋狂的性格埋下了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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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徐渭聰穎異常,才思敏捷,被鄉鄰稱為神童。然而由於徐渭的身世孤零,在世態炎涼中,逐步形成了孤傲自賞,鬱鬱寡歡的性格。

成年後的徐渭“貌修偉肥白,音朗然如鶴唳”,時常夜深裡呼嘯,宣洩憤慨之情。他作的詩文亦是恣露胸臆、奇傲怪誕,極富不羈之感。

嘉靖二十年(1541年),可以說是徐渭命運的一個轉折點,也是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

這年的徐渭二十一歲,入贅紹興富戶潘氏,並隨岳父遊宦於陽江,協助辦理公文,對官場情況也漸有了解。

由於參加鄉試,常往返浙粵兩地途中。 徐渭時常乘興登上滕王閣,遊梅嶺觀音洞。並於沿途吟詩作賦,流露出生平少有的樂觀。

因結識了很多墨客文友,在廣交文友,舞文弄墨,暢遊山水間的愜意氛圍中,徐渭博採眾長,文學與藝術的修養都得到迅速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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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時,命運開始跟他開玩笑。

常言道:“禍不單行。”

二十五歲時,徐家財產又被豪紳無賴霸佔,房田蕩然無存。

二十六歲時,老婆又得病早逝。

人亡家破,功名不第,即便再狂妄的徐渭也些不知所措了。

始二十歲中了秀才後,徐渭歷經了八次考試,直到四十一歲,始終也未能中舉。

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徐渭考中了鄉試的初試,而這也只是因為當時的浙江提學副使薛應旂非常賞識他的才學,將他拔為第一,增補為縣學廩膳生。

當徐渭以為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看到命運的曙光時,然而卻是再次的打擊,複試時,他再度落榜。

忽如起來的接連遭遇,讓自負的徐渭的心靈備受煎熬,感覺人生不過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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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戎幕到牢獄,半生落魄已成翁

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庚戌之變”。蒙古軍在北京一帶燒殺擄掠。激發了徐渭的愛國激情。奮筆疾書的寫下了《今日歌》、《二馬詩》等,痛斥權臣嚴嵩誤國。

後來,倭寇經常進犯浙閩的沿海地區,一時間紹興府成為烽火之地。徐渭因平時好閱兵法,就先後參加了周邊等地的戰役,出謀劃策,此時他的軍事才能也開始展現。且引起當時浙江巡撫胡宗憲的注意。

幾經邀請,便將徐渭招入幕府,當了他的幕僚。自此,開始了他的謀士生涯。

入幕之初,徐渭就為胡宗憲進獻了《進白鹿表》,深受皇帝朱厚熜的賞識。自此,胡宗憲對徐渭就更是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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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就邀請徐渭加入總督衙署。徐渭雖然欽佩胡宗憲的抗倭膽略,但十分不滿於胡宗憲傍依於嚴嵩,再三思慮到胡宗憲對自己的信任。幾經猶豫後,最終,還是決定參政。

然而,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決定稱為了他後半生的噩夢,讓他後半生成瘋如狂。

入隨總督府後,他為胡宗出謀劃策,可謂風光一時。

話說徐渭真是時運不濟,沒幾年,嚴嵩被免職。因此胡宗憲也遭受了參劾,被罷免,不得已他也只得離開總督府。

然而,三年後,胡宗憲再次入獄,在獄中被構陷致死,他原先的幕僚很多也受到牽連。徐渭就時常不安,整日裡擔憂自己會受到迫害。

父親離世早,母親又不在身邊,原生家庭的缺席,本就給徐渭的童年蒙上一層心理陰影,再加連年應試未中,精神上的抑鬱,這件事,對徐渭來說無疑於雪上加霜,使他多次想輕生,以至發狂。

一日,他為自己寫了一篇文辭《自為墓誌銘》,神經便再也繃不住了,抓起身邊的釘子,插進自己的耳孔內,自殺求死,然天未遂人願。

修養數月後,好不容易才得以治癒,他卻又用椎子擊腎囊,求死。如此反覆發作,反覆自殺有九次之多。他甚至還在狂病發作中,疑心自己的老婆不忠,失手將其殺死,鋃鐺入獄。直到53歲時,才在友人的幫助下得以大赦出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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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的徐渭窮困潦倒,越發不喜來往,常杜門謝客,如有人來訪,徐渭不願見,便大呼:“徐渭不在!”鄉鄰就以為其瘋了。

終年貧病交加,不僅家產散盡,所蓄書籍字畫也變賣殆盡,還時常糧。由於精神不佳,他經常時而豪飲酒肆,時而自持斧毀面破頭,病況日益嚴重,徹底淪入江湖,再無人問津。

時間回到萬曆二十一年,在那個空蕩漏風,只有一張破床的房子裡,這位高調癲狂了一輩子的老人,終於還是靜悄悄地走了。

靜若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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