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地道搞穿越,皇洞夜襲斫敵營,史料沒有記載的釣魚城暗戰

釣魚城之戰是蒙宋戰爭中影響很大的一場戰事,從元憲宗七年(公元1257)開始到元憲宗九年(公元1259)結束,前後歷時三年,不過,真正展開攻防戰只有半年,以蒙哥汗之死結束。 

根據傳統史料看,釣魚城之戰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最難說通的就是在蒙軍屢屢攻城卻毫無進展的情況下,為何汪德臣會單騎去勸降?很明顯的無用功啊!人家宋軍在佔優勢下怎麼會理睬你?隨著考古的新發現,史料缺失的記載就得到了補充,解開了很多歷史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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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元憲宗七年(公元1257年,宋理宗寶祐五年)春天,大汗蒙哥宣佈親征南宋,兵分三路,他率主力奪取四川,之後再順江而下,與其他兩路軍會合,合圍宋都臨安,對他們聚而殲之。

自從窩闊臺南征,蒙宋全面戰爭爆發後,巴蜀成了三大戰場最先開闢的戰場,也是被蒙軍蹂躪最嚴重的地區。隨著戰事進展,南宋政府也不斷調整三大戰場的防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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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安撫制置副使彭大雅命部將甘閏在合州釣魚山築城設寨,做為重慶的屏障。四川制置使餘玠又採納播州人冉璡、冉璞兄弟的建議,修建各種山城二十座,其中最險峻、最堅固的核心就是釣魚城,守好釣魚城就能實現保衛全四川的目的,餘玠還把合州治所和興元戎司遷徙到釣魚城。

孟珙的舊部王堅,從寶祐二年(公元1254)被任命為興元都統兼知合州後,更是進一步加強釣魚城的防禦。

他釣魚山天池周圍開鑿小池十三個,井九十二眼,春夏秋冬四季泉水不幹;又率領軍民春耕秋收囤積糧草。為了加強防守,王堅在山的南北兩面各修一條“一字城”, 一字城,俗稱橫城牆,分設有小東門、始關門兩道險關,伸到江面,用來攔截蒙軍攻城。還在江邊修建水師碼頭,佈置數百艘戰艦,加強山城的警戒,把釣魚城打造成城堅糧豐水足的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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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憲宗八年(公元1258),蒙哥汗將兵南下,在六盤山停駐了三個月,率領四萬大軍,號稱十萬,一路攻城陷地,所遇到的城寨不是一攻即克,就是守將獻城投降,幾乎沒有遭遇過硬仗。冬十二月份,蒙哥汗就到了雅州城,派降將晉國寶去合州招降王堅,王堅拒降還把晉國寶殺掉,蒙哥汗覺得王堅太不識抬舉了,決定拿下釣魚城讓王堅好看。

進攻釣魚城之前,蒙哥先派弟弟諸王木哥進攻渠州的禮義山城,曳剌禿魯雄攻打巴州平梁山城,把釣魚城和渠江流域諸城的聯繫切斷。

正月二十三,蒙哥又派南宋降將楊大淵去進攻合州的舊城,俘獲人口八萬有餘,把釣魚城和合州舊城的聯繫也切斷。再派紐磷去進攻重慶下游,侵犯忠州、涪州,攔截南宋救援釣魚城。

很明顯,蒙哥準備把釣魚城變成孤城,南宋政府也不能讓他如願啊!針對蒙哥的部署,南宋政府命四川制置使蒲擇之用重兵去攻打成都,想通過圍魏救趙來牽制、分散蒙軍進攻釣魚城的兵力,但並沒有成功。

二月初二,蒙哥率軍從釣魚城東北渡過渠江雞爪灘,在東南角的石子山紮營;汪德臣率軍在城西南角紮營,負責奪取城外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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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三,蒙哥督戰釣魚城下,戰鬥開始。蒙軍通過對釣魚城各門輪番猛攻來尋找宋軍的弱點,宋軍也在王堅和張珏的帶領下猛烈反擊。

二月初五,汪德臣在史天澤的配合下,從城西迂迴到城南江岸,水陸並進,猛攻南水軍碼頭,掠奪宋軍戰船數百艘,封鎖江面。

二月初七,駙馬君不花攻克城南一字城。初九日,汪德臣又猛攻鎮西門,由於宋軍的英勇抵抗,蒙軍仍舊沒有攻克,只好暫時回師。

整個二月,蒙軍各路攻城部隊,除了佔領南外城,其他毫無進展,蒙哥不得不開始正視釣魚城和王堅。

三月初,蒙軍對東新門、奇勝門、鎮西門小堡發起強攻,再次被宋軍利用天險擊退。雖然蒙軍冒險強攻,但由於釣魚城地勢險峻,攻城器具不能發揮作用,“炮矢不可及也,梯衝不可接也”,面對天險,蒙軍也是束手無策。

蒙哥汗命擅長山地攻堅戰的董文蔚攻擊東新門,董文蔚、董士元叔侄率軍帶著雲梯,頂著宋軍的飛石,在東新門苦戰良久,由於後援不及,還是在釣魚城軍民的奮勇抗擊下無功而退。

隨即,從四月初三開始,天降大雷雨,一直下了二十天,蒙軍只能暫停攻城,面對大雨滂沱,蒙軍不由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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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大雨停後,四月二十二日,蒙哥汗督軍猛攻護國門,又被宋軍擊退,敗回石子山。二十三日夜,汪德臣率軍繞道從西北強攻外城,再次與守城宋軍展開激戰,殺死很多宋兵,但最後還是被堅韌不拔的宋軍擊退。

自從蒙哥汗南征以來,所過之處有大多都是宋將不戰而降,基本沒有遇到過什麼硬仗,才讓蒙哥汗產生錯覺,覺得攻克釣魚城會摧枯拉朽一般,沒想到宋軍依靠天險,從容防守,擊退他們一次又一次的進攻,真是令人火大。

戰事越不利,蒙哥汗越想把釣魚城攻克踩在腳底,想我蒙古大軍,哪次出戰不是所向披靡?怎麼能被這個小小的釣魚城阻擋腳步,太沒面子了!如果他能預知後事,一定會後悔自己的執拗,這時候應該繞開釣魚城離去啊!可惜他不能預卜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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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王堅,從堅守釣魚城開始,就抱著一戰到底的決心,把釣魚山經營的跟鐵桶一般,面對鮮有敗績的蒙軍,王堅並沒有掉以輕心,總是身先士卒,率軍力戰,宋軍在他的帶領下鬥志昂揚、士氣高漲。

遠在臨安的宋理宗君臣也時刻關注著釣魚城,為了嘉獎百折不撓抗擊蒙軍的王堅,宋理宗頒詔誇讚他“嬰城固守,百戰彌堅,節義為蜀列城之冠。”

在堅固的釣魚城下,蒙軍的強攻被王堅帶領的宋軍一次次擊退,加上對川蜀酷暑天氣的不適應,蒙軍士氣低迷。

五月初一,王堅親自帶領死士,從暗道皇洞潛出,夜襲距離皇洞出口2.5公里的石子山,蒙哥汗駐營處。

這大概是蒙哥汗和王堅距離最近的一次,王堅身先士卒帶領死士直撲蒙哥汗御帳,毫無防備的蒙軍被突如其來的夜襲搞的手忙腳亂,如果不是臨洮府元帥趙阿哥潘率軍及時趕到救援,釣魚城之戰說不定會因為蒙哥汗之死而提前結束。

猛將趙阿哥潘親手擊殺宋軍百餘人,王堅看失去斬殺蒙哥汗的機會,迅速領軍撤退,蒙哥汗這才轉危為安,次日接見趙阿哥潘,親賜黃金五十兩,賜名拔都(勇士),誇獎他:“有臣如此,朕復何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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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為了增援釣魚城,南宋朝廷讓呂文德取代援蜀無功的蒲擇之率軍入蜀。呂文德率舟師萬艘溯江而上,遭到蒙軍紐磷部的堵截,雙方在涪州和重慶附近的銅鑼峽展開廝殺。 

經過激烈的戰鬥,呂文德終於在六月初突破蒙軍的重重堵截,進入重慶,順著嘉陵江而上。蒙哥汗聽說後,就命史天澤率軍前往堵截,兩軍在三槽山黑石峽交手,史天澤分軍兩翼,跨江順流縱擊,三戰三勝,奪取宋軍戰艦百餘艘,呂文德兵敗,只好領兵退守重慶。

呂文德的退卻,意味著釣魚城還要繼續孤軍奮戰。王堅並沒有憂懼,一如既往的指揮軍民抗戰,雖然沒有外援,釣魚城的軍民並沒有表現出害怕,更沒有出現投降的內奸,大家眾志成城,團結一心,都抱著必死的信念堅守。

從二月到五月,對釣魚城的攻勢幾乎是毫無進展,宋軍依靠天險堅守,讓蒙軍的拋石機和弓弩都失去作用;城內也沒有糧草之憂,根本困不死他們,釣魚山城愣是成了讓老虎沒地兒下嘴的刺蝟,這樣的局面讓性格固執的蒙哥汗很是氣悶,但戰術靈活多變的蒙軍真的就束手無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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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據2005年考古新發現,在釣魚城西北奇勝門發現一條地道,根據地道內發現的生活用品判斷,這個地道就是釣魚城之戰時蒙軍攻城所挖掘的,在蒙軍撤退後,被宋軍用礌石把地道口封死。

地道寬1.5米,最高處1.5米,最低處不到1米,由主通道、支道、豎井組成,剖面呈倒立的“凸”字形,這種形狀比較節省工時和人力,也善於隱蔽。地道中出土八十多片爆炸過的鐵雷彈片,還有石磨、瓷片等南宋生活用品。

雖然史料沒有記載蒙軍曾經挖掘過地道,但根據挖掘出來的東西,可以肯定當年蒙軍通過地道穿越西北外城,地道戰法在宋代很流行,宋金交戰時經常用到,善於學習的蒙古人自然會學習到。

也就是說,四五月份的時候,蒙軍一邊裝模作樣用攻城做掩護,一邊悄悄的在西北一帶挖掘地道。在沒有新發現之前,大家都認為蒙軍是通過四面強攻和偷襲,發現西北奇勝門一帶比較容易進攻,所以才在那裡挖掘地道。

2018年,釣魚城遺址又有新發現,就在蒙軍挖掘地道的奇勝門一帶的內城,發現保存很完整的宋代衙署范家堰遺址,范家堰遺址很可能就是釣魚城的軍事、政治中心,這也揭開了蒙軍選擇在西北奇勝門挖掘地道的原因,並不是僅僅因為這一帶比較容易進攻,而是衝著釣魚城的防禦指揮中心來的。

根據考古發現,可以看出王堅將軍的勇敢,還有蒙哥汗的韌性,王堅居然把他的指揮部安置在防禦能力最差的西北一帶,這是怎麼樣的心胸氣概啊!

蒙哥汗對釣魚城的鍥而不捨大概就是因為發現了王堅的指揮部,才迅速命人挖掘地道準備進行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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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五,汪德臣率領蒙軍從地道潛入,突然出現在西北外城內,襲擊馬軍寨,馬軍寨寨主帶領所部拼死廝殺,直到全部戰死。

汪德臣率部直撲內城牆,這是西北方向的最後一道防線,是必須要守住的。王堅率援軍趕到,奮力激戰,天快亮時,下起雨來,蒙軍攻城的雲梯折斷,後援不濟,終於再次被宋軍擊退,退回佔據的外城制高點馬鞍山。

戰況終於有了進展,蒙軍也鎖定西北方位釣魚城的弱點,感覺勝利在望了,汪德臣單騎到城下喊話勸降:“王堅,我是來救你們全城軍民性命的,趕緊投降!”

汪德臣話都沒喊完,就被投石機擊中受傷,蒙哥命人送他去縉雲山養傷,派使者慰問他,還讓丞相兀真親自去賜送湯藥,蒙哥所做的一切並沒有挽救汪德臣的性命。六月二十一,汪德臣還是傷重而死,年三十六歲。蒙哥聽說汪德臣的死訊後扼腕嘆息很久,覺得像失去左右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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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隨著天氣酷熱,汪德臣又死了,蒙軍士氣被挫傷,軍中又出現疫病,士兵和馬匹都出現水土不服的症狀,雖然蒙軍打開局面,依舊阻攔不住軍心渙散。

畏兀兒人月舉連赤海牙奉命治療疫病,並不能阻止疫病繼續蔓延,死了很多人,境況非常惡劣。蒙哥汗就下令用就酒來對付疫病。沒想到,疫病沒控制住,反而因為飲酒讓軍心更加糜爛,越發削弱戰鬥力,種種不利都讓蒙哥汗感到煩躁。

志向遠大的蒙哥汗本來對漢地是不屑一顧的,親征南宋也是藉機在漢地立威順便敲打弟弟忽必烈,萬萬沒想到在釣魚城這彈丸之地被阻攔半年之久,陷入進退兩難之地,還喪失多員良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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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蒙軍通過地道佔據西北外城屏障,也知道了宋軍的指揮部所在地,蒙哥汗可能是為了面子,也可能是因為不願意放棄大好時機,決定不顧軍中疫情、士氣低迷,準備下令強攻。

王堅也明白要到最後決戰了,蒙軍既然知道釣魚城的弱點在西北方位,必然會揪住不放,何況在蒙軍的猛烈強攻下,宋軍也遭到重創,缺少外城護衛的西北內城,的確岌岌可危。

對於王堅和宋軍來說,他們是沒有任何退路的,城破就是人亡,堅守才會有生機,所以,釣魚城軍民一心,堅決抗蒙到底。為了顯示城中糧豐水足,王堅還命人向城外扔鮮魚和麵餅,刺激蒙軍。

蒙哥汗沒有理會王堅的挑釁,他命人在西門外修築橋樓,向城內窺探,為決戰做準備。

七月初九,蒙哥汗把主力軍以“千一百列隊”的橫排方隊,在馬鞍山下的西溝佈陣,他親臨橋樓下指揮戰事,發動進攻。兩軍激戰時,王堅命人發炮射擊橋樓,在橋樓不遠處的蒙哥汗被炮風波及,深受重傷。蒙軍被迫退軍,王堅和釣魚城再次贏得勝利。

七月二十一,蒙哥汗在前往縉雲山寺廟養傷的途中駕崩,年五十二歲。蒙軍扶靈北返,釣魚城之戰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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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釣魚城攻防戰打了半年,因為地形險要,糧草充足,讓機動靈活兇猛剽悍的蒙軍沒法發揮特長,也讓蒙軍坐困孤城的戰略目的破產。雖然後來蒙軍打開局面,也隨著蒙哥汗之死功敗垂成,最終使這一戰成為影響世界格局的戰事。 

不管是《元史》、《多桑蒙古史》,還是《宋史》、《史集》,都沒有記載蒙軍挖掘地道的事情,單看史料,對戰事進展描述很零散,還留下很多謎團,英雄王堅甚至在宋史無傳,也可能是元人修史忌諱這場戰役,所以故意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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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考古發現地道和范家堰遺址,釣魚城之戰那些解釋不通的記載,還是解不開的謎團,正是因為蒙軍挖掘地道佔領西北外城,汪德臣才覺得有資本去威脅勸降,因為遺址的新發現,才讓後人明白蒙哥汗並不是死磕釣魚城不放,而是他發現了勝利的曙光······

再次表達一下對王堅將軍的敬意,鐵血良將守孤城,天神折鞭釣魚城!

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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