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偶式育兒,詐屍式育兒,不如干脆不育兒

喪偶式育兒,詐屍式育兒,不如干脆不育兒 | 侯虹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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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界面》有一個報道《每5個男人,就有1個單身到死,日本這次真急了》(作者:正解局),裡面談到了幾個問題:

日本結婚率已經跌破5%,創下二戰後70年最低記錄;2018年,全國結婚人數不到5.9萬對,比前一年減少了2萬多人。同時,生育率也越來越低。2018年只有91.8萬個嬰兒出生,創下最低紀錄。據2015年人口普查數據,50歲以前從未結過婚的男性比例為23.37%,女性為14.06%,分別是1985年的5.8倍和3.3倍。NHK報道,日本只有不到1/3的人認為結婚“理所應當”,68%的人覺得“可以不結婚”。其中,30多歲的青年人中,100個人中有88個接受終身不婚。

最後結論是:按照日本2018年死亡人數與出生人數44.8萬的缺口來算,283年後,日本將從地球上消失。

日本政府多著急啊,給孩子各種發放福利,還出臺了育兒休假補貼、低收入家庭免費享受日託服務、低收入家庭大學生減免學費等政策,每個月還會發放一筆“兒童工資”。而這筆錢從哪裡來呢,從提高了消費稅當中來,人稱“單身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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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並卵。

傳統的日本家庭,都是男主外女主內,女性一旦結婚,就要退出職場,相夫教子。

經濟方面,日本女性普遍認為男性年收入在400萬日元(約25萬人民幣)以上,才會考慮結婚。而實際情況上,日本有74.9%的單身男性年收入低於400萬日元。

結得起婚的又如何?

日本作家角田光代獲直木獎的小說《坡道上的家》,給出一個令人沮喪的答案(這書馬上就要在中國出版了,同名日劇已播出,在日本引起很大反響)。

小說的女主水穗是一名職業女性,與丈夫壽士結婚後,租住在一個環境很差的地方。水穗第一次提及想換房子的時候,就被壽士大聲咆哮,說水穗看不起他。後來,壽士每天都很晚才回家,回來時都是醉醺醺的,有時甚至第二天一早才回家,就連週末假日也會外出喝酒。水穗問他和誰喝,他就怒氣衝衝地嫌水穗羅唆,喝醉時尤愛爆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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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就是冷戰。

生完孩子之後,水穗和丈夫、婆婆、父母的關係,也愈發地差了。比如水穗的婆婆,不是挑剔水穗換尿布的動作很粗魯,就是批評水穗不常和孩子說話;有時也會強調別人的處境比水穗更辛苦,卻比她稱職;還說壽士為什麼不回家,就是因為水穗沒有把家裡打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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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水穗在因為生孩子而辭職前,收入比壽士高很多,買房子的錢,大部分也是水穗出的。而壽士在孩子出生以後,就時不時住進旅館裡,因為母親建議他,孩子會哭,不要吵著他休息。

然而,喪偶式育兒還不是最可怕,“詐屍式育兒”才可怕。丈夫是不可能照顧孩子的,派婆婆來只是為了監督她幹活的。

這一切累積的結果,就是嚴重產後抑鬱的水穗直接崩潰了,在浴缸裡溺死了八個月大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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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穗溺嬰案進入審判階段。陪審團裡有一位年輕媽媽裡紗子,也正為著自己兩歲多的女兒頭痛不已。開始她並不太樂意去當陪審員,但聽著水穗的丈夫、母親、婆婆、好友等人的描述,慢慢拼湊出一個完整的事件。漸漸的,裡紗子發現,自己的命運,跟水穗竟然有相似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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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裡紗子的丈夫陽一郎不回家吃飯,不回家過夜,裡紗子只是說,你能不能提前告訴我一聲呢?不要讓我白白做你的飯又倒掉。陽一郎很溫柔地說,你這個人很奇怪呀,怎麼會提這樣的要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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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陽一郎要求裡紗子做各種事情時,一會說“你好奇怪呀”,一會說“你連常識都不懂”,一會說“你是不是不太正常”。長年累月,裡紗子似乎也覺得他很有道理,覺得自己可能真有點不正常,沒常識。

而陽一郎每天回到家,就和高位截癱的巨嬰一樣,坐在椅子上問裡紗子要東要西;但還是整天批評裡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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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也同樣給裡紗子施予強大的壓迫,指責她帶不好孩子,讓她打起精神來,畢竟如果你太焦慮,男人就不喜歡回家了哦。連兩歲的女兒看到媽媽的地位這麼低下,也知道察言觀色,只向媽媽發脾氣、鬧小性子,百般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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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水穗跟裡紗子對照著來看,就會發現:

首先,她們時刻都在擔心周圍的人指責她不是一個好媽媽。雖然有時這種指責看起來很客氣,帶著日本人那種聽起來有點虛偽的客氣,但是,她們能讀得出敬語背後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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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情的人,還會懷疑她是不是受虐幻想症呢。親人不都挺好嗎?

其次,水穗和裡紗子永遠都在擔心和警惕丈夫的態度,丈夫的一個小細節,都能分析出無窮多的含義。因為,這兩個年輕媽媽都對丈夫很害怕。

雖然水穗是個惡魔母親,而裡紗子是個模範母親,但她們的生活內容幾乎是一樣的:都長年陷在自卑當中;都處在披著禮貌外衣的冷暴力和言語攻擊當中,惡意來自四面八方;都很害怕她們的丈夫,沒有辦法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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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更嚴重的水穗,率先崩潰了,嚴重產後抑鬱,溺殺了幼女;裡紗子也經常出現恍惚,她被打壓和羞辱,卻意識不到打壓和羞辱的存在,如果沒有這一次庭審的提醒,精神也接近崩潰的臨界點。

看到沒有,水穗結得起婚,裡紗子結得起婚,但一個殺了人,一個精神恍惚,痛苦甚至無法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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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衛視駐東京首席記者@鳳凰李淼 講了一個故事:“跟一個日本朋友(主婦)聊天,她還沒孩子,但很疲憊憔悴的樣子。說每天5點多起床,給老公做飯,然後看著老公吃完,送老公出門;晚上不論多晚,都要等老公晚上回來,陪吃飯。對了,她以前是外交官,慶應畢業。”

這是結得起婚的、而且結得很好的女性。你羨慕她們的人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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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還會有人羨慕吧。但是,更多的女性,用腳投票,她們不結婚。

當然,男性也不想結婚。他們同樣不想養一位女性,每天只知道服侍他,給他做精緻的便當,卻沒有情感交流;更不想下了班明明可以與男同事一起去小酒館喝酒,卻有家得回;也不想回到家裡就聽到兒女啼哭,還得另外出旅館的錢在外面住;最後,那個煩人的、毫無價值的妻子,還可能會得嚴重的產後抑鬱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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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雙方都不想結婚。

從人類歷史來看,出生率下降是不可逆的。政府的小恩小惠,遠遠不足以抵擋結婚生育帶來的重大損失。

2

這不僅是日本的危機。

10月底在韓國上映的《82年生的金智英》,講的是一位韓國中產女性的故事。她也得了產後抑鬱症,精神恍惚,出現了多重幻覺。她為了家庭和生育、照顧孩子,放棄了喜歡的工作,卻被人稱為“媽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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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蟲”這個詞,對年輕媽媽帶有強烈的貶低、侮辱和嘲諷意味,指責她們不事生產,也無法管教好那些在公共場合喧鬧的孩童。

金智英的丈夫勸她生孩子的時候說:“你不要只想到你失去了什麼,還要想到你得到了什麼。”金智英反問:“那你失去了什麼?我現在很可能會因為生孩子而失去青春、健康、工作、以及同事、朋友等社會人脈,還有我的人生規劃,未來夢想等種種,但是你呢?你會失去什麼?”

儘管金智英早已知道這一切,但她最終還是為了家庭辭了工作,生育孩子,卻導致抑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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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韓國政府的調查顯示,近85%的韓國男性支持女性外出工作,但在被問及是否支持自己的妻子工作時,這一比例驟降到47% 。已婚男子和已婚婦女的就業率大相徑庭——分別為82%和53% 。

在《全球性別差距排行榜》中,2018年,韓國排第118名,在所有G20國家中排名倒數第三,落後於中國(103名)、印度(108名)、日本(110名)。

即便在這種情況下,《韓國先驅報》報道,最近一項民意調查顯示,韓國20至30歲男性中,超過76% 的人反對女權主義。而韓國女性發展研究院對全國1000名不同年齡段的男性進行問卷調查,60%的20至30歲青年認為,“性別平等是製造社會矛盾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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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韓國統計廳發佈數據顯示,韓國成為全球唯一生育率跌破1的國家。據統計,2018年韓國生育率僅為0.98,而理論上,只有每位女性均生育2.1人,才能實現人口更替。

韓國人口數量將於2028年達到頂峰,此後將步入人口負增長時代。預計,到了2067年韓國將超越日本,成為世界上老齡化最嚴重的國家,屆時,65歲以上老人將佔全國總人口的一半左右。

韓國媒體分析稱,新生兒減少是因為結婚率下降和經濟壓力大,即使結了婚,也可能因為高昂的教育費用放棄生孩子;另外,許多韓國女性表示,生孩子以後在職場得不到平等待遇。金智英的故事,已足夠說明一切。

如果說,金智英看到了後果,看到了痛苦,仍然生下了孩子,果然迎來了比預期還要淒涼的結局的話,那麼,在她以後的女性看到金智英的榜樣,顯然會更謹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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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觀中國,同樣在生育率上這一點,出現了極大的困擾。

中國的生育率並不算最低,困擾主要來自嚴重的性別失衡。《穀雨》昨天發了一篇《00後男比女多1300萬,比90後還容易打光棍》,裡面談到,根據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年鑑數據顯示,00後男生比女生多出了近1271萬,整體人口的性別比達到了118.91,遠遠高於世界平均水平。

根據官方數據,截止到2018年,中國的單身人口近2億,適婚年齡的男性總人口比女性多了約3500萬,男女比例嚴重失調。也就是說,至少有三千多萬男性是無法結婚的。

正應了這句話:東亞三國手牽手,一起幹掉生育率。

中日韓,三個經濟較為發達的東亞國家,都是性別歧視大國。經濟越發達,受教育程度越高,女性地位的低下和失權現象,就落差越大,越是觸目驚心。

如果情況沒有改觀,生育率一路往下跌,最後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

細思極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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