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園相親角

偶爾路過人民公園,聽人說起“相親角”,我不禁啞然失笑,沉澱多年的往事就像池塘中的漣漪,一圈圈地在腦海裡盪漾開來。因為我的初戀就發生在這裡。三十幾年前,我家住滬東,初戀女友家住滬西,約會地點便定在既是鬧市區,又處於滬東滬西中間,並家喻戶曉的人民公園。雖然因各種原因我們最終“吹”了,但人民公園卻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美好印象。據我當年觀察,在人民公園約會的男女青年還真的不少。 沒想到十幾年過後,一幫熱心人相中人民公園這塊浪漫之地,在那裡設下了一方由父母唱主角的“拉郎配”——相親角。

市井见闻 | 人民公园相亲角

熱心人編導“拉郎配”

這些熱心人中有的是工會幹事,有的是中學老師,有的是公務員。而選定人民公園的理由,一來是考慮到交通方便,二來人民公園乃上海首批免費對外開放的公園之一。為了放出相親角成立的消息,以吸引更多的家長前來參與,熱心人還自掏腰包製作廣告單,並拉下臉面和身價,去各個公園門口分發。

2005年8月的一天,幾個紅娘手忙腳亂地在人民公園花壇前豎起兩塊小黑板,相親角就算正式成立了。第一天成績不錯,來了100多位家長。紅娘們事先給家長們定了規矩:姑娘家長佩戴紅牌,小夥子家長佩戴藍牌,進園的時候按照男左女右的次序來。牌子的設計也很有講究,正面標註男女,反面是基本信息。看對眼的家長就互相翻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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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幾位紅娘還按照相親子女的學歷設了幾個區域。結果一炮就響,從第一個星期的一百多人,到第二個星期的三四百人,再到後來以幾何式的數量增長,人氣越來越旺。剛開始時成功率相當高,家長們自主配對,特別簡單,熱心人最多幫忙牽個線,大家的目的很純粹,因此2005年、2006年那兩年,平均每年成功近百對。然而好景不長,到2007年元旦時,家長們厭煩了這種掛牌子的約束,甩掉紅娘,自顧自交流了起來。

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20世紀80年代,人民公園以英語角著名,那時的年輕人去人民公園,主要為了練口語,練好口語好出國鍍金。不料不久,英語角竟搖身一變成相親角,且因人氣火爆,也讓相親角從最初的單純、義務、較高成功率,不知不覺地向著複雜、收費、較低成功率轉化。更有知情人透露相親角里如今已是“魚龍混雜、水深莫測”。

男大沒當婚 父憂子不憂

為了一窺究竟,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來到了闊別三十幾年的人民公園。睹物思人,卻物是人非。老遠便瞧見公園裡人頭攢動,多數為老年人,有手舉牌子的,有擠來擠去的,有立著交談的。大門進去正中是一個花壇,往兩邊分,各是一條廊道,其上各懸一條橫幅標語,提出要“綜合整治相親角”,並希望進公園的遊客“共同維護遊園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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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朝甬道下瞄,五顏六色的陽傘一字排開,並向縱深延伸,據說這是相親角獨具特色的標誌。廊道兩旁地面上像擺地攤似的,家長後面坐著,前面是撐開的陽傘,朝外的傘面上掛著徵婚帖,多數是“姑娘傘”,且不少還是手握碩博士學位。年齡大的70後,小的90後,至少相差一代人。

這時,一位甲爺叔,揹著一個雙肩包,在一個“姑娘傘”前站立詢問:“搿個護士小姑娘是啥人家的?”旁邊擺攤的一個老阿姨撇了撇嘴:“哎呦,儂老早就來問過了。”言下之意就是你又看不中人家,再打聽有什麼意思?被老阿姨直截了當的嗆了一句,甲爺叔有點尷尬,趕緊轉身離開。

我見機跟上去,問道:“阿哥也來幫兒子相親。”甲爺叔嘆口氣:“咳!伊自家又沒本領尋,只好阿拉爺孃幫伊來尋了。”“那他自己同意嗎?”“伊不同意有什麼用?憑伊自家尋得到嗎?我從我兒子25歲起就到這裡來尋親了,35歲還沒有尋到。”講到這兒,甲爺叔激動起來。我吃驚道:“尋了整整10年還未尋到,是不是你兒子要求太高?”老爺叔回答:“我兒子1米8,年薪50萬,要求也不是太高。”我指著旁邊一個“姑娘傘”管閒事:“這個女孩碩士畢業,做老師的,30歲出頭,不是蠻好?”甲爺叔搖搖頭:“外地人阿拉不考慮。”說完還特地從揹包裡拿出一張兒子的彩色照片,在我眼前一晃。我只掃到一眼,小夥子長得挺精神的。我還想問問他為什麼外地姑娘不考慮、他兒子是什麼學歷以及目前的職業情況,可甲爺叔已經將照片放回包裡,又去兜圈子了,我只能一臉茫然地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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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索性走到左邊廊道,發現地攤上乙爺叔的“小夥傘”上介紹其兒子是79年生的,頓時來了興趣,便上前攀談起來。乙爺叔倒是很直爽,絲毫不護短,“罵”自己兒子“不孝”:“已經是40歲的人了,還未成家。害得我做父親的,不得不整天為他操心。每到雙休日,大老遠地跑到相親角來擺攤頭,真真作孽。”我同情地講:“你兒子既然年齡老大不小了,就不會順勢而為,現實點?”乙爺叔不聽則已,一聽就來氣:“伊要是有點自知之明就好了,個人問題老早解決了。就是不肯降低要求。還總以為自家有多少優勢。”“你兒子究竟想不想結婚?他自己不急嘛?”“結婚還是想結的,不過急又有什麼用?單位裡早就沒有合適的對象了。靠親戚朋友介紹實在是資源有限。無奈只有上這裡來碰碰運氣了。”看著乙爺叔花白的頭髮,聽著乙爺叔的滿腹牢騷,我竟然不知如何來寬慰他。

確實如他所說,按理他這個年紀,應該是在家頤養天年含飴弄孫,但現在不得不為兒子的婚姻大事操勞、煩心、擔憂。而他兒子實際上也沒錯,難道隨便找個姑娘就成家嘛?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怎麼可以草率行事。可現實卻是兩代人都不稱心如意。

女大沒出嫁 母愁女不愁

兜了將近一圈,看見丙爺叔站著同別人交流,於是我也上前拉長耳朵旁聽。原來他是為女兒來找對象的。因為丙爺叔沒有亮出女兒的徵婚帖,所以我也不清楚姑娘的大致信息。但是從丙爺叔的年齡推測,其千金年齡大概在30歲以上了。

聽了一會兒我也參加互動:“你女兒曉得你來這裡嗎?”“伊反對有什麼用?靠伊自家尋得到嗎?如今大部分單位職工人數都不是很多,且平時工作很忙,經常加班,怎麼找對象?圈子小、太內向、不主動,只有靠阿拉父母幫伊尋了。”“那麼這裡就有機會嗎?”我追問道。丙爺叔如實回答:“我也知道這兒機會並不多。大多數的情況是,你對得上眼的,對方瞧不上你;你看不上的,對方倒是覺得你還不錯。但我心不死,反正週末沒事,就跑過來看看。多一次機會就意味著多一點成功的概率。假如真的錯過良機不是要後悔死了。”

我好奇:“不至於一次合適的人選都沒有?”丙爺叔聳聳肩:“有辰光也有過。我將認為合適的小夥子的通訊聯絡方式塞給女兒,他(她)們自己交流了幾次,就不談了。什麼原因,女兒也沒告訴我。”我同情地講道:“女兒的婚姻大事沒解決,阿哥你寢食不安吧?”丙爺叔露出苦笑:“阿拉總歸要老的,不可能一輩子陪著她,希望女兒有個人可以互相依靠。鈔票再多跟有個家庭絕對不是一回事。將來伊孤獨一個人叫阿拉兩個老的如何安心?”老爺叔的一席話說得我心裡直髮酸。

告別丙爺叔,我又開始一邊兜,一邊瞧陽傘上掛出來的徵婚帖。同時還得觀察陽傘後面的家長,判斷是否能溝通。如果不願深談,就別去打擾人家。畢竟那是人家的私事。差不多走到左邊廊道盡頭時,看到兩個家長坐在陽傘背後,捱得挺近,正在說悄悄話,便上前一步,仔細瀏覽陽傘上面的徵婚帖,發現都是“姑娘傘”,且都很出色:碩士學位,一個是酒店管理,一個是醫生。身高都在1米7左右,年齡都在33歲左右。

我感覺有故事,不妨詳細問問:“阿姐是來替女兒相親的。”甲阿姨抬頭看看我:“是啊。二十幾歲時沒抓緊,現在已經是‘剩鬥士’了。隨著年齡增長,合適的人選範圍越來越小。儂講阿拉爺孃會不急嗎?”“那為什麼不請親朋好友介紹呢?”乙阿姨搶著回答:“如今跟過去不一樣了。儂想,如果小夫妻倆恩恩愛愛,儂介紹人好像是理所應當的;可是萬一將來小夫妻倆吵架甚至鬧離婚,儂這個介紹人軋扁頭,不被人家罵才怪呢。

何苦啊!所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閒事人們就不願意管了。再講現在的人際關係比較冷談,就像對門住的鄰居,可能都一直不相往來。”乙阿姨的話令我大吃一驚,原來熱心腸也不見得有好報。我繼續發問:“年紀大點的考慮嗎?”甲阿姨立刻搖頭:“相差太多不考慮。”但乙阿姨卻表示可以接受:“年齡大點的會體貼人。”既然乙阿姨無所謂,我就替她出主意:“前面地攤上有個老爺叔,兒子79年的,今年40歲,在滬上某涉外部門工作。我覺得儂不妨去試試。”

這個信息是我兜圈子發現的,於是當場客串起了紅娘。乙阿姨聽我這麼一介紹,很有興趣,便立起身來,同我一道走到丁爺叔的陽傘前,互相交流起來。丁爺叔起初覺得姑娘與自己的兒子相差7歲,有點大了,因此態度不怎麼積極。乙阿姨主動表態不在乎年齡差距。丁爺叔大概有前車之鑑:“阿拉以前也碰到過的,小姑娘開始講無所謂,談到後來就嫌我兒子年紀大了,空歡喜一場。”乙阿姨沒有打退堂鼓,拿出手機,翻出女兒的工作照片:“先讓年輕人自己接觸接觸怎麼樣?儂看,我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阿拉女兒賣相還是不錯的……”

主動出擊的“新上海人”

當重複兜到右廊道入口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正巧被我撞見一個小夥子拿著手機,希望同一位姑娘的微信掃一掃互留通訊地址,但卻被甲姑娘一口拒絕。這不禁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快速打量甲姑娘:高挑的身材,不胖不瘦;秀氣的臉龐,白皙的皮膚,洋溢著青春的氣息;鼻樑上的一副秀郎架眼鏡彰顯出林徽因式的古典美。

再觀察甲姑娘周圍,似乎沒有熟人陪同。難道她是一個人自己跑來相親的。膽子夠大的?我趕緊迎上去好奇地問道:“姑娘也是來相親的。”甲姑娘一見是個大叔,就不像剛才對待小夥子那麼警覺,友好地露出笑臉並回答:“是啊。大叔有沒有合適的幫我介紹一個。”聽甲姑娘標準的普通話,我判斷她是個新上海人,且根據上海本地女孩的性格,一般還不敢獨自跑來相親角相親。

既然她開口託我,我總得調查一下“戶口”吧,便試探地問道:“我猜測你不是本地人。”甲姑娘爽快得很,大概是為了表示誠意,她一股腦將我未問到而又想問的問題都回答了:“我是江蘇人,已經拿到上海戶籍了,在醫院工作。92年生。碩士畢業。身高1米7。”聽了甲姑娘的自我介紹,再望望甲姑娘的模樣,我脫口而出“三高(身材高、顏值高、學歷高)”兩個字。甲姑娘聽我誇獎羞澀地笑了笑。我好奇地笑問:“你怎麼不在單位裡找或者託託親朋好友?”甲姑娘無奈地回答:“我是新上海人,到上海工作時間不長,認識的人不多,朋友圈子也小,所以只能靠自己了。”

像甲姑娘這樣的背景,如果是未見到本人,僅僅是從“姑娘傘”上得到的信息,一般人肯定會走過路過看過,因為類似於這種條件的姑娘太多了。但見到本人,一想到相親角“水深莫測”,未免讓人有點“憐香惜玉”了。我不由得替甲姑娘擔憂起來:“你沒看見公園門口掛著的標語嗎?”甲姑娘點點頭後沉默不語。考慮到甲姑娘是新上海人,我只能如實告訴甲姑娘:“據我所知,有些本地人就是指明不要新上海人的,像我前面碰到的一個上海老爺叔。”甲姑娘又點點頭,喃喃道:“這情況我曉得,我曉得。”瞧著甲姑娘不悅的臉色,我安慰她:“其實不是本地人又有什麼關係。我老婆的5個外甥,其中2個配偶是新上海人;還有2個配偶就是外地人。真正屬於本地人的只有1個,現在不是過得都挺好。如今連外國人都敢娶敢嫁了,還那麼不與時俱進幹嘛?”

聽了我的這番鼓勵,甲姑娘重新露出了笑容,並再次請我相助。我嘆了一口氣:“難啊!實不相瞞,我老婆手裡絕大多數是大齡(30歲以上)姑娘。不過我覺得你真的不錯,可以答應幫你關注。你留個手機號碼給我吧。”甲姑娘隨即從坤包裡拿出一張紙,撕下一小張,寫下了她的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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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分手後,我猛然想起我還未為甲姑娘留下我的聯繫方式呢。趁兜圈子時我試圖能再次發現甲姑娘。終於在花壇旁,我看見甲姑娘在同一位設攤的家長交流,於是我上前掏出名片遞給她。甲姑娘禮貌地笑了笑,收下了我的名片。當我走開十幾步後,回頭望見甲姑娘仍然在同設攤家長交談,既擔憂她涉世不深、社會經驗有限;又不得不佩服她獨闖相親角尋覓如意郎君的勇氣。

毛遂自薦的除了甲姑娘之外,還有一個毛頭小夥子由母親陪同前來相親角。小夥子就從我眼前走過去了,我也懶得追上去諮詢,瞧小夥子那青澀的模樣,估計在場設攤的家長們很少會相中他,相親角里姑娘的芳齡大多數比他要大。

海外拋來的“紅繡球”

轉過花壇,地上擺放著一排陽傘或卡片,上面掛出的徵婚信息全部來自海外,所以有塊牌子上書寫著“海外角”。家長們人在上海,為那些身在海外的子女配對。專司在美華人相親的,插上中美兩國國旗;專司在澳華人相親的,插上中澳兩國國旗,等等。家長們還在信息裡特別註明“非中介、不收費、家長在”。海外“相親貼”的製作方法也與普通“相親貼”不同。海外“相親貼”都會取一個標題,標題以相親者所在地域命名,比如美國賓州、紐約、舊金山、澳洲悉尼、墨爾本、加拿大多倫多、英國倫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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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而言,海外相親貼的擇偶幾乎沒有標準,只要是同在國外一座城市的,都可以考慮。家長們以自己孩子所在的海外國家和城市劃圈子,自發聚集到一起聊天。

聽一名孩子在美國加州的丙阿姨講,自己女兒在美讀計算機軟件博士,她並沒有告訴孩子到相親角相親的事,“她肯定是反對我來相親的,我只能跟她說託身邊親戚朋友留意”。丙阿姨還講,雖然加州華人眾多,但僅靠親戚朋友留意,物色對象的成功率太低,“相親角海外男孩相對多一些,碰到合適的我就跟對方家長互留微信,再給女兒,就說是親戚介紹的”。丙阿姨認為家長相親的一個好處是,抹得開面子、知根知底,“孩子多大、什麼專業、在哪裡工作、收入怎樣、對對方有什麼要求,還能互相交流下家境”。即便“形勢逼人”,丙阿姨也不願意“屈就”,“一般雙方差距太大的,阿拉也不會委屈女兒的”。

一名兒子在美國賓州某大學教書的戊爺叔說:“我到相親角剛擺攤兩次,就接到了近20名女孩家長伸出的橄欖枝。兒子今年38歲,有意向見面的在美女孩年齡最小的28歲。一些女孩家長還表示可以在談成後讓女兒換工作調到賓州去。”據戊爺叔透露:在這裡擺攤的男孩家長一般一兩個月後就可以撤攤了,但很多女孩家長有時即使在這裡耗上大半年,也未必能撤攤。到最後就是認識了一堆其他女孩子的家長,大家互相訴苦。

誠可謂“殫竭心力終為子,可憐天下父母心”。

中介:相親角里的另類“嘉賓”

兜了幾圈,我對相親角的情況從一無所知到基本瞭解。因此當我看見有的攤位前擺放著幾塊信息牌子時,便知道這些設攤的是婚姻中介,因為只有中介手裡才有一大把人選。實際上無論是家長還是婚介,最終目的就是奔著婚姻介紹而去的。儘管婚介在家長嘴裡褒貶不一,但婚介在相親中扮演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角色。為解開這層面紗,在公園一個角落裡,我停下腳步,只見一個婚介正在向一位中年女顧客介紹信息。甲婚介見我那麼認真聽講,以為我也是準備來一番“黃昏戀”的。我忙解釋我是為小輩來的。甲婚介自來熟,熱情地問道:“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回答是女孩。甲婚介一聽是姑娘,就翻開擱置在花壇上的厚厚的幾本資料冊說道:“這裡都是男孩人選,你可以自己翻翻看有沒有合適的。”

我隨手翻了幾頁,上面的信息除了年齡只有職業或條件。雖然我沒仔細閱讀,卻一眼發現了問題。我指著一欄上標註著該男子身價10億的信息說道:“三十幾歲的人有如此家產,這個可信度有多大?”旁邊的那位中年女顧客也表示認同我的懷疑。甲婚介很識時務,趕快一邊用筆劃去,一邊承認確實有點失真。由於一開始甲婚介就被我捉到“漏洞”,因此他更加熱情地向我推介;“我這裡優秀的男孩還是很多的。甚至有不少具備留學海外背景。”甲婚介怕我不相信,掏出手機,點開一張照片給我看,並說道:“這是男孩叔叔託他幫忙找對象的。”我側臉盯住手機屏幕,照片中一個陽光大男孩正張開雙臂站在巴黎埃菲爾鐵塔下。

我瞧甲婚介不像那種三寸不爛之舌的銷售,便樂意同他多聊一會兒。“你又不是警察,如何敢保證前來徵婚青年所披露的信息可靠呢?”面對我拋出棘手的問題,甲婚介憨厚地說道:“我是沒有辦法絕對保證每個來徵婚的人所講的一切。但如果你是抱著認真的婚姻態度來徵婚,而以後若對方發現你所講的信息是假的,人家會繼續與你交往下去嗎?明擺著你是不會成功的,那又何必來這裡浪費時間。當然,像什麼實際身高同資料裡講的相差二、三公分,這就不要太計較了。”甲婚介的如此解釋似乎有點道理。我又問道:“聽說男孩家長只需在這裡留下孩子的基本信息,就可免費成為會員,而女孩家長則需付費才能成為會員。

入會後,別人可不限次數翻看登記在冊的相親者信息,然後根據中意者的編號調出對方家長的聯繫方式。是嗎?”甲婚介搖頭糾正道:“可能別人是這樣,我這兒全部免費登記,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但一旦有家長對誰發生興趣,想進一步接觸的話,付費後,我才能給對方家長的聯繫方式。或者我應家長的要求,幫著配對。”我反駁道:“假如你隨便找幾個人選,人家錢付了,卻竹籃打水。”甲婚介認真地說:“如果這樣做的話,我這一行怎麼能長久?人家就不會再信任我了。你看,在我這裡登記的有那麼多人。”

講完這句話,甲婚介特地拎起幾本厚厚的資料冊向我炫耀。我已無意再問甲婚介介紹的成功率是多少了,因為他講的我根本無法去驗證。甲婚介見我提了那麼多問題,便客氣地遞給我他的名片,說道:“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可以找我。”我端詳甲婚介的名片,正面是“專業優秀紅娘,執手之契,為愛尋緣”;反面為“為青年、中年、老年單身男女牽線搭橋做好事。可以包你成功,但必須符合條件才介紹”。

我離開甲婚介,往外走,在廊道上,碰見一個小青年在發小紙片。我好奇,就順手接過一張,原來是“高級白領家長見面會”廣告單。參加活動的小夥子要求是:至少本科學歷(戶籍不限),上海有獨立婚房,身高1米7,80年~93年,年薪收入稅後15萬元以上;對姑娘的要求為:至少本科學歷(戶籍不限),身高1米58~1米74,84年~97年,年薪收入稅後10萬以上。並加上一條特殊要求:姑娘體重應在85斤~130斤左右。另外對出席見面會的家長也有要求:穿著乾淨整齊、言談舉止文明及不講粗話、髒話。若提前報名的場地費是20元,買當場票進去的為60元。看完這則廣告,再舉目整個人頭攢動的公園,可謂五味雜陳。剛才在兜圈子時,發現還有好幾個金髮碧眼的老外,以及一個香港來的小夥子,舉著本人婚姻信息牌子,但後面卻跟著一個攝製小組,我都分不清香港小夥究竟是來相親的還是來拍片的?

看來這裡不僅“深不可測”,還“頗有道道”。END

本月原刊於《上海灘》雜誌 2019年第8期

原標題《人民公園相親角眾生相》,有節選

“申知滬志”小組 誠意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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