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約真的“腦死亡”了嗎

在可見的未來,歐洲和北約之間以及大西洋兩岸仍將保持“受不了、離不開、吵不停”的糾結聯繫。

北约真的“脑死亡”了吗 | 新京报专栏

北約總部。圖/視覺中國

文 | 董一凡

近期,法國總統馬克龍接受英國《經濟學人》雜誌採訪,在談及北約問題時,拋出“北約已是腦死亡狀態”的言論,引發輿論廣泛關注,以及大西洋兩岸的激烈批評。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在訪德期間仍強調北約的重要性,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更是激烈駁斥這一說法“不負責任”。

北約“腦死亡”背後的美歐離心

一向秉持自由主義和親歐人設的馬克龍突發驚人之語,不禁令人聯想起特朗普上臺之初的“北約過時論”。但馬克龍在言辭激烈背後,卻反映出歐洲人在激烈變化的外部環境下,謀求改變戰略觀念、調整大國關係,將自身打造為“全球一極”的迫切願望。

北約自二戰以來即是美歐關係的安全基石,也是全球唯一的超大型軍事同盟組織,在歐洲地區乃至全球的軍事硬實力毋庸置疑。馬克龍的“腦死亡論”也並沒有懷疑北約的肌肉硬度,話中之音卻是在詢問北約的精神和靈魂尚在何處。

從目標來看,北約自冷戰結束後就迷失於自身定位,從“無敵的寂寞”轉變成西方陣營東擴的保護傘。此舉打碎了俄羅斯與歐美之間的天平和互信,最終造就了俄羅斯與西方的衝突烈火與關係堅冰。在此期間,北約又打著反恐和“民主改造”的旗號,放任中東地區的混亂局面,令動盪和恐怖主義迴流歐洲。

而在精神層面,北約利矛堅盾背後的“歐美同心”理念和價值觀情懷正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特朗普政府相繼拋出的“北約過時論”“軍費責任論”以及“天然氣資敵論”,其背後反映了美國長期以來對外政策中,國家利益至上和單邊主義兩大基因的膨脹,並將“維護自由世界”和“堅定支持歐洲”的細胞吞噬殆盡。歐洲自身的團結、穩定乃至安全,被前所未有地邊緣化。

北約內部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離心與失序。

正是這些顛覆性姿態,極大動搖了歐洲對美國的信賴與認同,也令馬克龍不禁發出“集體防禦條款還能否頂天立地”的無奈之問。

歐洲當前難實現防務獨立

因此,馬克龍此番言論在震動大西洋兩岸戰略界的背後,也反映了法國與歐盟進一步堅定了不能“把寶全押在美國身上”的信念,並努力尋求動盪世界中安身立命之根的迫切願望。

馬克龍自己也手捧“戴高樂主義”衣缽,自認重現歐盟的獨立、強大與團結責無旁貸。歐盟也逐漸認清這一現實,開始向著自強方向不斷努力。

在頂層設計上,打造歐洲共同防務計劃——“永久結構性合作”(PESCO)的政治意願爭不斷強化。相關合作項目也在逐步落地,在更大層面上的“戰略自主”受到戰略界和政治家們更廣泛認同。

在運籌大國關係上,歐洲不甘於做俄西對抗的前沿陣地和馬前卒,迫切希望與俄羅斯構建新的雙邊關係和歐洲安全架構,擺脫相互消耗、對抗雙輸的死局。同時,在經濟、軍事、科技領域,謀求建構鼎力於世界一極的實力,在大國互動間增強主導自己命運的力量。

正如馬克龍採訪中高呼,若不調整對俄關係並取得“戰略自主”,歐盟將“前途暗淡”。

但是,馬克龍和歐盟的種種規劃雖然願景美好,但在現實中仍將面臨諸多挑戰。

從歐盟內部來看,PESCO從零開始構建軍事一體化和軍備聯合自主開發保障,必然是久久為功的長征,短期內將歐盟各國資源整合出高效強大的軍事力量幾不可能。同時,波蘭等中東歐國家在安全上更加相信美國,對歐洲防務框架無心投入。

而在外部層面看,美國從自身利益出發,既不會坐視歐洲真正自主,而戰後長期以來在經濟、政治、安全上的共性和相互依賴也使歐洲的“獨立之路”必然會碰到“玻璃牆”;而歐俄間的地緣政治矛盾及意識形態偏見,也使得雙方改善關係的互信基礎嚴重缺失。

在可見的未來,歐洲和北約之間以及大西洋兩岸仍將保持“受不了、離不開、吵不停”的糾結聯繫。

□董一凡(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歐洲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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