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終生的姜夔,與合肥女子的人間至悲,道盡那個時代的悲哀

姜夔,南宋著名詞人,他一生孤苦,屢試不第,所以從未做官,但是他詩、詞、畫、書法、音律等各個方面,都有很高的藝術成就,堪稱是蘇軾之後,又一個難得的藝術全才。

姜夔長於寫詞,但既不屬於婉約派也不屬於豪放派,在他的詞中,有著非常深厚的個人情感,用情至深讓姜夔的詞別具一格,特別是與初戀“合肥女子”的不解情緣,更成為其一生羈絆,這種離別與相思之苦,在他的詞中,表現得深刻至極。

布衣終生的姜夔,與合肥女子的人間至悲,道盡那個時代的悲哀

姜夔雕像

從千古名篇談起

姜夔的《鷓鴣天·元夕有所夢》,是他懷念合肥女子的千古名篇,我們就從這首詞開始,淺談姜白石的用情之深: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夢中未比丹青見,暗裡忽驚山鳥啼。

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

姜夔的詞,往往寫的十分含蓄,乍看之下是感受不到其中深情的,這首也不例外。上闕第一句“肥水東流無盡期”,表面是寫合肥的肥水,日夜不停地向著東方流去,永遠不會有停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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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夔詞意象圖

然李煜有句曰“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所以在古詩詞中用水流來比喻哀愁是很常見的,姜夔是在說,我的痛苦、思念和哀愁,也像這肥水一般,在我的心間流動,永遠停不下來。

接下來,“當初不合種相思”一句,實為作者深情之體現,“不合”就是不該的意思,從表面來看,這句詞是在說早知今日如此痛苦,當初就不該與你產生這段情事,不該種下相思之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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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女子畫像

姜夔一生貧窮,與合肥女子一見傾心,但他為了生計,不得不到處奔波,所以兩人一生都處於離別之中,姜夔這哪裡是在怨怪這段感情呢?他怨怪的其實是多舛的人生和沒有對他們溫柔以待的這個社會:上天既然給了我們相互愛慕的心,又為何終究不肯成全這一對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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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夔詞意象圖

“夢中未比丹青見,暗裡忽驚山鳥啼。”是說夢中見到的她,總是模糊地看不清楚,還不如去看畫像,而這樣的夢也是經常被山鳥的蹄叫驚醒,無法繼續進行下去。此二句細讀之下,其中之悲,真可謂是痛徹心扉。

史鐵生有句名言:

“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長久地離開它,我會怎樣想念它,我會怎樣想念它並且夢見它,我會怎樣因為不敢想念它而夢也夢不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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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夔手跡

思念一個人,自然是會做夢的,但思念得狠了,卻又不敢做夢,因為每一次的夢醒時刻,也都是夢碎時刻。姜夔的悲哀比這個更近一步,即使在夢中,也無法看清自己想念的人兒,至於攜手相擁,更是無望的奢求,所以只能去一遍一遍地看著畫像,追憶往昔。

這是“夢裡未比丹青見”之悲,那麼“暗裡忽驚山鳥蹄”又如何呢?

夢裡雖然看不清她,可好歹能給人一點希望,走近一點,再走近一點,似乎就能觸摸到那個日思夜想的人了,然而一聲鳥啼,驚醒了夢中人,眼前是空蕩蕩的房間和未卜的明天。現實將夢中那僅存的一絲希望也給抹殺了,剩下的,只有相見無期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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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夔故居

“不成悲”的一生至悲

上闕將對合肥女子的思念,最終推向了絕望,而作者又是如何來面對這種絕望的呢?答案自然是在下闕之中。

“春未綠,鬢先絲。”作者寫這首詞,正是在元夕之時,冬去春來又一年,而陌上的春草尚未抽出綠芽,我的兩鬢卻已長出了白髮,這是極言離別之久人已老,歲月蹉跎無可奈何的痛苦。

春草不久之後就會變綠,煥發出新的生機,而我卻只能越來越老,這二者形成鮮明的對比,白髮之悲可謂是力透紙背。

“人間別久不成悲”一句,是千古名句,從表面來看,作者是說與情人已經分別了太久,隨著時間的推移,悲傷已經不再那麼熾烈了,彷彿所有的傷疤,都已經被時間給撫平了。然而事實真是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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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夔曾經的求學地

少年時期面對愛恨離別,自然想要一股腦將心中的苦悶都表現出來,那時候這種悲傷,就像是烈酒一口氣倒進喉嚨的燒心之痛。但隨著年齡的增長,現在的作者,再也不會為了這段感情而尋死覓活,那些纏綿悱惻,似乎都慢慢消失無蹤了。

可是痛雖然不再那麼猛烈,卻要深刻得多,深入骨髓,融入身體血肉之中,柳樹抽出新芽的時候會想起你,元夕滿街的花燈亮起的時候會想起你,甚至吃飯、睡覺都會想起你,烈火焚心之痛,變成了隱隱作痛,可前者來得快去得也快,後者卻是“此情無計可消除”,埋藏在麻木的外表下,緩慢卻長久地銷魂蝕骨。

布衣終生的姜夔,與合肥女子的人間至悲,道盡那個時代的悲哀

合肥女子扮演圖

作者已知此生相見無期,要一生被這種離別之痛所折磨,卻再不想刻意去疏解它,只是由著它痛,因為他知道,無論用什麼方法,都無法再將悲痛減輕一絲一毫。

這樣的“不成悲”,才是人間至悲。

“誰教歲歲紅蓮夜,兩處沉吟各自知。”每一年的元夕燈節,兩人彼此都會默默思念著對方,卻永遠不得相見,一個“誰教”將這種由相思之情引發的怨憤和無奈,表達地淋漓盡致。

布衣終生的姜夔,與合肥女子的人間至悲,道盡那個時代的悲哀

姜夔詞意象圖

結語

作者寫這首詞的時候,離當年與合肥女子的情事,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而思念之真切,卻絲毫未因時間的推移而減弱。在古代,元夕一向少不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旖旎風光,而這也更容易勾起情思,所以姜夔在元夕有所夢,恐怕詞作本身,就已經暗含了當年那段情事的某些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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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夔故居赤闌橋

<strong>​至於姜夔所愛的合肥女子,是否是他未曾得到,所以才如此深愛的“白月光”,我們不得而知,因為兩人從來沒有過再見的機會,自然也無從推測兩人重逢後,是會相守終老,還是會分道揚鑣。

但我們可以確定的是,“別久不成悲”的人間至悲,是姜夔個人的悲哀,而姜夔這樣的藝術全才,他的這種悲哀卻來自於其布衣終生的窮困潦倒,則無疑是那個時代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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